木在林中

（首发于《当代人》2020.03期）

门前有树 

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空了

我空空的新年，找不到人擦肩

以往的春节，亲人相挨，陌生人交错

要在满满的街巷，找独行的路太难

如今我孑立，宅居，踽行

被蜂涌的信息，冲击

竭力维持自身的平衡

想着今后不可知的未来

过往，我有一间店，面向长街

门前有树，有顾客

以为如此，余生，就很幸福

此时，多少人同我一样

为每个变动而茫然

长街空空，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何往？

人生是段旅程，有寒冰有春水

有眷属有分飞燕

有独行有互拥，有孑立有并肩

我不孤单，抱薪者在前

我亦有微热，相互在雪中取暖

梅落 

风在不停地吹

把梅花刮落，辗成泥

我触枝的手，停在半空

现在，你在我的对面

我的瞳孔里，有凌乱的雪

一米之外，你伸出迟疑的手

一米之外，看出了彼此的退缩

口罩的覆盖

让表情似乎变了形

我们保持着距离

看梅花

落了下来

樱开 

木在林中，渴望同伴的心迫切

孤单单的，站在路的尽头

望着三三两两的飞鸟

它们亲密的姿态

让我想长出可以拥抱的手

想放弃居所，流浪

顶着巨大的树冠

我在自己的沉重里静默

某天，飞鸟衔来了种子

给我捎来长江边的讯息

得知将来有另一株树相陪

我的每个蓓蕾

充盈着绽开的力量

这个冬天

哗啦啦，梅花开起来了

被此起彼伏的电子鞭炮声惊醒

人群加入了缤纷的队伍

笑着，吵着，这个除夕

应该与往年并无不同

春天，却迟迟未临

在迎接的队伍中，在几度的长江头

我听到了天气预报

昆明，下起了雪

沿自冬天深处的绽开

在自然界的表层，释放出梅的暗香

少数愚蠢者，越过自然与人类的边界

让人为的冷在江城漫延

漫延至昆明，漫延至四川……

让无辜者受难

让大家戴上了并非御寒的口罩

让雪中的暖，消散

哪里有冷，哪里就有众人拾柴

我逆行，我宅家；他无畏，她坚毅

冰封之后，河川奔腾

没有一个冬天过不去

没有一个春天不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