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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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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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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戏到露天电影

文/英木

在贵州天龙屯堡看过一场地戏,《三英战吕布》。

那天,天空下着小雨,铅色的云低垂着头,像化不开的愁苦人的脸。我们坐在四周用老房子围起来的院子里抻着脖子看地戏。屋檐下,雨在脚尖前溅出圈圈涟漪。

随着一阵锣鼓声,台上,腰围鲜艳的彩裙,身背战旗,持戈扬戟的将士纷纷登场。粗犷、原始地跳跃,章法紧凑,有板有眼,并间杂高亢嘶哑的唱腔。看不清演员的表情,也弄不明白哪个是刘备,哪个是关羽,哪个是张飞,哪个是吕布,只有他们身上穿着的那身戏服很是耀眼,红红绿绿来回晃荡。念、做、打,也算标致,还不时会亮个相。随着故事展开,台上打斗进入高潮,有一个黑长胡子的,大概是关羽,捏着长枪,左突右冲,连连出手,引得对方左推右挡,见招接招,场面煞是好看。

其实,屯堡地戏就是以平地为舞台,围场演出的戏剧。据说,它源于明代的军傩,他们用这样一种傩仪作为出征的祭典,以振奋军威,恐吓敌人。

我对地戏的来源知之甚少,不知道跟鲁迅的《社戏》是否同出一辙?仅看周围观戏的人群,便懂得鲁迅所说的“他们也不在乎看戏,多半是专到戏台下吃糕饼水果和瓜子的。” 了。突然想起,小时候看的露天电影来。

那时候,每到节假日,特别是“十、一”国庆节,市中心广场南侧半空中便挂起一大块白色幕布,傍晚,人们呼啦啦聚集在那里,等待看露天电影。

中心广场位于市中心,能容纳万人。平时开全市公开大会或者有规模的庆祝活动都在那里举行。那时,电影胶片稀少,不像现在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当然,不用买票也是原因之一,而对半大孩子来说,一半是凑热闹,一半还可听大人讲解。广场东面,隔一条马路对过就是我的小学母校,我们上下学都要经过中心广场,对它再熟悉不过了。

那年国庆节,秋风瑟瑟。知道晚上要放电影,一整天我都很兴奋。夜晚来临时,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入广场。他们当中有的穿着厚厚的秋衣秋裤或者毛衣毛裤,有的拎一件棉袄,有的拽一把长板凳,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来自铁西或立山。对这部分人来说,中心广场稍嫌远了点,坐公交车也要十站八站的。但再远,也阻挡不住人们看电影的热情。有来得早的,搬一把小板凳坐在距离幕布较近的地方,后面没带凳子的站着,有的翘着脚,再后面的就站在长凳上面看,还有的小孩子骑在大人的肩膀上。

我家距离中心广场较近,吃过晚饭,我便早早出门,约几个同学,蹦蹦跳跳地去了。谁料,离幕布近的地方已经没有位子,甚至连立足的地方都找不到,我们只好退到远处,在嘈杂、拥挤的人群里重新找位子。等到放映机射出一束光线,银幕上出现字幕,电影开始了,我们也没找到合适的位子。这时,全场很安静,伴着放映机的沙沙响声,电影中的人物对白响亮地传过来,我们翘脚、抻脖,看不多时,脚也酸了,脖子也疼了。再往后退,离得更远。看看四周,忽然间,不知谁提议,“到对面去看如何?”,我们几个大悟,立刻行动,连跑带颠地去了。

看了一会儿,几个人觉得不对劲。原来,银幕上的字幕是反的,连人物场景都是反的。迟疑之下,我们想回对面,那时,已经人山人海,更没有立锥之地,无奈之下,我们几个干脆跑到放映机后面。

这时,又有人挤过来。夜色中因为有银幕的光亮也能看清一二,大约是一群携家带口的中年人。我机械地转着身子,后退无路,只好用力往放映员面前挤。和我一起的小伙伴儿也挤过来。

只见放映机的轮子“咔咔”转动,机器肚子里发出沙沙的响声,众人的目光追随着机器射出的那道白光,头纷纷仰起。我们虽然站在放映机后面,看得不太清楚,有时,还被机器挡住视线,但能看清放映员如何操作,也很兴奋。我的眼睛盯紧那台放映机,看着一圈一圈转动的大圆盘,心里好生好奇,那大圆盘里面藏着的人怎么投到银幕上就活了呢?没办法问放映员,又不懂放映机原理,心里揣着疑问懵懵懂懂地跟随机器上下波动。那时,电影是黑白的,又是单机组,一盘放完,要停下来换上另一盘才能继续播放。休息的空隙间,人群略有骚动,有喊谁谁的,有叹气的,不过十几秒钟,机器又开始转动,人群瞬间静下来。

那天,在一盘胶片放完之后,放映员把另一盘胶片装在放映机左边的片臂上,右边片臂上装上空盘,然后,把电影胶片拉出来,经过镜头以及前后多个滚动传输轮,缠绕在空盘上,一切准备就绪,搬动播放旋钮,电影又开始了。再放映的时候,放映员虽然不用怎么操作,但也要全神贯注。胶片不能夹、卡,更不能死机,同时还要看好设备,以防小孩子穿来穿去,把放映机碰倒摔坏了。

随着电影情节的推进,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到紧要处,人群情绪高涨,不时发出唏嘘声和叫好声。我们夹在人群中也受到了感染,频频向近前的人问这问那。等到电影放完,大人呼唤孩子的,亲戚互相寻找的,手电筒光束掠过天空,一阵躁动,人群陆续向四面八方散去。

天上是个缺月,月光朦胧。我们几个随着还处于兴奋之中的人群往家走,一边走,一边嘁嘁喳喳说个不停,还不时学着电影里人物的道白,互拍一下,然后痴痴笑个不停。

路边的灯光放出柔和的光,我们的影子和路边的杨树被灯光拉得很长。过一条东西走向的马路,路过一片小树林,风,吹过来,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像列队的士兵,向我们招手致意。我们的表情庄重起来,所有人都凝视一个方向,那是未知的远方,也是我们对未来的憧憬。

影片中的音乐还在我们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突然,一声鸟鸣,灯影中的我们,永远被定格在那年那月那天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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