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我六岁那年,在母亲的操持下,村里南边的老屋卖掉,在村的东北角盖上八间新土房。
母亲搬家的时候,一手抱着弟弟,肩上还挑起一筐重重的萝卜,另一只筐里坐着幼小的我,这记忆很深,很多年后会梦到这场面.....
卖掉的老屋基本上没有了记忆,只记得在老屋院子里爬来爬去...
刚住进去的新土房是新鲜的,窗棂白纸糊在窗棂上,一道道白白的竖条条,母亲还特意整了些剪纸蝴蝶什么的糊在窗棂纸上。哥哥住东间,弟弟跟父亲、母亲在正屋里,我跟大姐、二姐住套间,晚上睡意朦胧的我滚落在地下,吓得母亲又赶紧抱起我在外屋跟父母住在一起。
过年的时候,窗棂纸已经旧黄,母亲就会重新结上张白纸,父亲在一旁裁得一条条差不多十公分左右,用浆糊糊上。
毛主席的画像家家户户都贴在正堂中央,全国民众上下一片欢呼“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这首《东方红》的歌曲唱遍大江南北.....
我们村里是公社指定的部队驻扎村庄之一,在当时特殊条件下,部队的营房只能驻扎在老百姓家里闲置的民用房,以体现“军民鱼水情谊深”的社会主义思想氛围,于是我家西面另外四间房成了解放军的宿舍营地。
记得西面四间屋里,最西间母亲将一台干磨安在那里,当村生产队的活干完,母亲就起早贪黑在那里推磨磨玉米等等....
西屋部队驻扎上之后,解放军大哥哥们特勤快,每天早起清扫院子,我们家水缸里没水了,他们会主动去挑水。很多时候趁母亲不在或者不注意的时候,会把石磨上的玉米面磨好,弄得母亲很过意不去....
后来每当磨面的时候,母亲总是等部队出去训练之后,才开始在那房间劳作,部队训练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把那盘磨上的粮食清扫得干干净净。母亲总以为这些当兵的年轻人离家很远,没有父母在身边,也不忍心让这些年轻人整天帮忙干活,去连累他们。
母亲这样做,也受到村里干部的表扬。驻扎的当兵人越来越多,母亲只好把那石磨给掀了,腾出房间给他们住下...
当年小丫头片子的 我,每天快乐无拘无束地到处玩耍。早上起来时会偷偷地溜到西屋,去看当兵哥哥们洗脸刷牙,喜欢 闻到大哥哥们洗脸用的香皂气味,很浓很香....白白的香皂泡沫浮在脸上不时对我笑笑......有些大哥哥们还故意做个鬼脸逗我开心......
就这样,这群当兵的大哥哥们在我家住了有两年,这两年里与母亲结下浓厚的感情,很多事上也给予慈母般照顾.....
村里的南边有一口井,全村里人吃水都会去那里挑水。部队解放军讲卫生,把那口井里撒上消毒粉,后有一位哑巴女人蓬头垢面到井台打水,弄得几个当兵人看到后恶心呕吐不止,村里驻扎的部队全部都被调走....
部队走后,我家西面的那房子并没有闲出来,民兵训练我家的房子又成了他们的男宿舍,女民兵姐姐们跟我大姐住在一起,住了一茬又一茬.....冬天的热炕头上,有位叫培蓉的姐姐给我梳着丫丫小辫,唱着当年流行的红色歌曲...
一年年过去,我家大哥有了媳妇,村里干部就不再动员母亲把西屋腾出当民兵宿舍营地。
时间的年轮让老屋不断地发生着变化,母亲把西屋院子里栽上梧桐、樱黄树,还种植茼蒿、芫荽、水萝卜等各种新鲜的蔬菜。大哥结婚分家那年,大侄儿才三岁,母亲把曾经当做宿舍的四间屋留给了大哥。
多年后,当年的毛坯草房随年代不同而落后,母亲父亲在二姐的支持下,土坯房换成红砖瓦房。
弟弟结婚后,母亲住过的屋子留给家弟弟。大哥与弟弟每人四间房,各家留出一间给父亲母亲居住。
在一次弟弟出差到外地的时候,老家的一场大雨,村里很多危房倒塌。母亲居住的房子也开始漏雨,家弟担心会有危险,在外地心有牵挂,回家后就自作主张将老屋又重新返修一遍整成如今的水泥钢筋瓦房。
如今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我家左右邻居都把房子整成跟弟弟整的那种水泥钢筋瓦房。而这老屋父亲母亲在那里住了多少个春秋冬夏,也承载着当年无尽的回忆,倾注父亲母亲多年辛勤劳作的心血与汗水,有我们兄弟姐妹五人开心的笑声,更有我当年无拘无束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