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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仕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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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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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溪

写下周溪,写下这个在地图上看也许不足芝麻大小的南方村庄,我感到一种宿命的必然。

自从两年前租居到这里――从一处移迁到另一处,从一间房子挪到另一间房子,我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如穴居的蚂蚁做着忙碌而无谓的搬迁了。租居生活是漂浮的,寄身如萍,彷徨在每一处新的寄所,常常让人觉得自已总是身处其中又置身其外的。整天忙于生计,各自在各自的生活圈子中旋转,谁也无暇与无心去对一个异乡的地方倾注情感了。租居的日子,似乎总有一层不可洞穿的隔膜夹在我和这座城市之间,它是地理的,也是心理的,它柔软不可触摸,又显然柔韧而确切存在。

周溪地处新城边沿,说它是乡村的,却早已进化得跟光鲜的城市缀连一体了,说它是城市的,又分明处处带着村落生活的胎记。两栖的周溪其实有时候更像一个进了城的外乡人,这或许是我常咀嚼它的缘故吧。多种气味弥漫的周溪,总是让人觉得陌生又熟悉,熟悉又陌生。它像迷雾一样,又像影子一样。它的淳朴天然,它的圆滑机巧,它的垂老和世俗,它的火热与年轻,纠葛在一起。我就是伴和着这种混合气息在周溪生活了两年多,不知不觉,又似乎难以煎熬。

于我而言,周溪恰如一处驿站,它不是初始,也非终点,它只是我浮游的翅膀偶而歇憩的一朵树荫。可就在那树荫深处,时光尖着头角钻进来,蹁跹着踏过我的身体,它撷走一些青春的枝蔓,留下隐藏忧郁的皱纹。

我知道更多时候,我其实只是以一个浮光掠影者的姿态,漂浮在周溪的表面。我整天浮躁,奔波,忙忙碌碌,我沉陷在对生活、对未来的希望与失望的纠纷中。这个地方不属于我,它的繁华和风光与我无关,而我也终究无法潜心下来深入其中,成为它的一个分子。对于一个与我无关的陌生地域,我想我有足够的理由让自己缺乏耐心,去揭开它沉淀在时光里的基因密码。就是这样,我常常和周溪朝夕相处又擦肩而过。我总是料想,或许周溪要在等我别离了它很久之后,才会鬼魅一样爬进我记忆的窗楞。

夹杂在周溪的大街小巷之间的,是蜂窝一样的出租屋,它们有的是整栋,有的是一层或几间。租房的门外一般钉了深蓝色的铝牌,表明它有正当的“户口”,而另外没有挂牌的,多属于“地下”出租房,带一些神密和零散。当然,没有“户口”的房子相对廉价一些,因为它们不需上缴相应的管理费用。房子有旧式的老屋,矮小而阴暗逼仄,也有刚修好的新房子,装饰一新,明亮宽敞。出租屋像是城市和乡村生活互相苟且又互相妥协的疤痕,它零乱蓬杂又自然丛生。居住在这里的人鱼龙混杂,他们来自四面八方又相安无事,当然,也时有偷情、谩骂、抢劫等发生,但它们就像生活溅起的水花,只扬起几个急漩转眼就风平浪静。

寄居者大多和我一样,属于外来的谋生的人。我们出入于不同的工厂,写字间,商贸场,门店铺,像无名的黄蜂或蚂蚁,来来往往,穿梭在工业区嚣乱的街道,最后一个个钻进街巷深处的租房里销声匿迹,鸡犬之声相闻却彼此素昧平生。这些出租屋,每一间都锁着一些难懂的方言,每一间都收藏着一些羁旅的温暖,每一间又似乎是一些无形的沟壑。它的温暖是狭小的,它的沟壑是难以抚平的,它好像要以它自己的存在方式,表明这个地方并不轻易地属于一个漂泊的外乡人。

周溪有很多陈旧而幽暗的小巷子,这些旧式生活的肓肠,曾经一定衍生了周溪最古朴的沧桑和热闹,如今巷道两侧的房子也大多分割着租出去了,爬满寄居生活的忙碌和嘈杂。聚秀坊,翰林第,仁里巷……只是,穿过周溪的一条条细长的小巷子,念着一些粘满人文气韵的街名,感受着它们的潮湿阴凉,看墨绿的青苔沿着阳光的间隙爬上残垣,一股浓郁的本地人生活的风味就扑鼻而来,让人嗅出一种人间烟火的温情。这里似乎从来就是生生不息,甚至一个幻觉,在它的某条小巷深处,不经意间飘来阵阵书墨之香。这样蹚徉着,我就会静下来,我似乎在感受到周溪的陌生时,同时领会到它亲和的另一面。

在周溪,还可以随处看到一些宗祠,大多是红赤的石基,黛青的墙壁与瓦顶,再加上精细的木雕与维妙维娋的彩绘,威武雄壮,浑重而庄严。似乎,小小的周溪在它更深沉的历史里,曾经有着灼人的辉煌和荣耀。有的宗祠废弃了,颓败而尘灰满地,成了杂物间。有的则是一尘不染,经过修葺的墨黑大字重焕光亮。现在,它们成了本地居民的休闲场地。一些闲散的老太太聚齐了,在那里晒着太阳,玩着纸牌,有的头上还系着一顶罩了青布衫的竹笠,仿佛刚从菜地里归来。而我经过的旧祠对面的老房子里,住着一个孤独的老头,削瘦而长着老年斑,时常可见他搬一张竹椅子放在门口,捏一个硕大的放大镜,专注地翻看报纸。

有时候,周溪蛰伏着,如一只闲散的猫。这个城中的小村充满世俗生活的原味,它有嘈杂而充斥讨价还价的菜市场,有日用杂货的小商店,有水果摊,修理铺,理发店,有卖炒米粉和天津狗不理包子的门面店。大路边上,是一家裁缝铺和国药店。而大街的另一侧,一个黝黑的本地人顶一把遮阳伞,风雨无阻的守驻着一个凉茶车。车上有炉子,熬着一些中草药壶,现卖现装,两元一杯,有清火下炎的,有治感冒的,有清肝明目的。南方湿热,这里的人似乎更相信凉茶的保健功效。走过凉茶摊,是一家做卤菜和烧烤的,它的隔壁是一家粥粉小食店,四川人开的。偶尔,凉风习习的晚上,我也会去那里坐坐,叫上一小煲排骨粥,以消化租居岁月里横空衍生的许多无聊和孤寂。

在我租住的房屋外,是一口方形鱼塘。鱼塘四周砌了些大理石凳,傍晚时分,石凳上坐满了乘凉、聊天的女人,她们闲散而自在,三三两两的,聊着社区的见闻和一天的新鲜事。鱼塘靠大路的两边植了一排紫荆花树和几棵木棉树。紫荆花树婆娑着散开如一把伞,木棉树则挺拔刚直如站岗的卫士。紫色的紫荆花开得柔情似水,火红的木棉花却热情如火,在每一个如约而来的花季里,它们点缀着,灿烂着,给周溪的池塘镶了一层花边。而另一个角落,有一棵南方榕树,根须蓬发,一年四季郁郁葱葱,偶有几只小鸟雀跃其上。

听说这鱼塘原本是计划填平了建一个娱乐广场或休闲公园的,结果村里几个固执的老头坚决不同意,而他们坚持保留这口鱼塘的理由,只是因为他们的先祖迁居此地时,这口鱼塘就已经存在。改变和坚守似乎天生就是一对矛盾,它们有时候互相对抗,有时候又互相妥协。总之鱼塘就这样保留下来了。其实,周溪的面貌也就是这样慢慢变化的,它在改变与固守中挣扎着。它的老街多年来一尘不变,而靠近主交通道的两侧,所有老房子都拆了,一幢幢新的大楼突兀而起。

至于倔强的老头们不愿意填掉鱼塘的理由,除了一丝对所谓风水宝地的迷信,或许在老一辈人的内心里,这口早过他们先祖的池塘,还是一种绵延不绝的生命传承吧。它是流浪者固守一方水土的生存记忆,是周溪的先人在这个小村落安然生活并且风生水起的见证,先祖们是这块土地上最早的异乡人,他们要保留和纪念的,应当还有一丝对这方水土接纳与滋养之情的感恩。

鱼塘的不远处,原来有一口老井。老井似乎很老了,周边的泥土透着新鲜的湿气,爬满青苔。一个金属盖严实的捂住井口,掀开它,井水的清凉扑鼻而来。井很深,就跟着它经历的年轮与沧桑一样。井水清澈,水质纯净,很多本地人来这里打水,挑回去煲汤做饭。而我,常常挽着小吊桶从井里打出水,然后捧了水泼在脸上,用它的清凉濯洗我一身的疲惫与风尘。

从老井溢渗出来的水会流经一块菜地,菜地沟壑有一些积水的小坑,时常游动着一群戏水的小鱼,不知道它们家居何处,只看到它们欢快而且无忧。夕阳西下,水沟的小鱼会顺水而出,一队一队的,轻快翩然。在徐徐的带点咸腥味的海风里,我常常悄然驻足,分享它们卑微的恬乐,结果却往往惊动了它们,它们便扑吱地散去,溅出一串水花。而那水花里,分明荡漾着一些莫名的惆怅。

刚搬过来时,老井健在,菜花烂漫,晚上虫鸣不止,蛙声一片。这是我蛰居在城市边沿,而又有幸遇到的最后一小块田园乐土了。没有料到的是,在我到来之后的第三个月,井和菜地就被推平了,整天响起了鸣躁不休的机器声,据说要建一个车行。我亲眼目睹了老井的存在,它的被湮没,它的新生和被替代,我竟然有些伤感。

我想,人们总是对新的生活充满向往,而沉浸在新生活喜悦和憧憬里的人,不论本地人还是租居者,他们很快就会把陈旧的老井忘却。多少年后,站在装饰得耳目一新的现代车行前,已经没有人会留意和记得,在它的腹地之下,还流涌着一口明亮的泉井,而它曾无声无息地滋养了这个村庄很多年。后来,我在一首叫作《在周溪,怀想菊花》的小诗里记叙了它,并表达了我隐郁的怀念。

在南方的乡镇村庄,处处供奉着他们自己的神灵。老井的前面原来也有一座小庙,但为了把整块土地腾出来招商引资,村里人于是把它迁到靠鱼塘的一侧。为了经济发展,神灵都要腾身挪位,这里的菩萨,无意里也充当了目击者的角色,它们目睹了一个特殊的时代,在这块土地上发生的如火如荼的建设热潮。

当然,新修葺的庙宫处处宽敞而明净,镌了镀金的福德宫三个大字,明晃晃的,似乎与这里的经济水平相协调,香火也更加旺盛了。每逢初一十五和各种庆典节日,络绎不绝的本地老孺和妇女,总会端了满满一盘子供品来这里祭祀,供品有糖果、酒水、鱼肉,还有烧纸和柱香。烧了纸,点了香,祈祷做揖,在缭绕的烟霭里,她们一个个庄严肃穆,显得恭敬而虔诚。一年四季檀香袅袅,这里供奉的,该是她们心灵上最朴素的信仰与愿望。

这是可以理解的,我甚至宁愿相信,每一块土地都有它对应的神灵,它们在冥冥之中护佑着它的子民。只是想到这里,我忽然生出一种失落。我远离了自己的故土,那么,属于我的神灵呢,此刻它能否感知遥远的我所思恋的一切?我搬住周溪不久,另一个诗人朋友也搬了过来。有一段时间,我们白天忙着应酬业务,晚上一起畅谈诗歌和文学。我知道,诗歌和文学在我们的内心,是故乡之外的另一个神灵。在奔波和劳苦里,我们常常感到生活的落魄与无望。有一回晚上,两个人竟然在福德宫前的香炉里烧了一柱香,我们祈求明天平安顺畅,希望远在天上的神灵,能降给一个外乡人尘俗的幸福。

可是和我一样,很多写诗的朋友在这个城市混得并不好。他们都是外乡人,善良与正直的他们常常陷于物质主义的阴谋和陷阱。在工业主义发达的城市里,只善于培育诗歌的他们经常失业,商业主义把他们盅惑又把他们抛弃,他们生活在低层,感受生活的潮湿与艰难,他们磨擦着诗歌和柔弱的词语在异乡取暖。

记得有一个诗友,他折腾着先后进过二十几家工厂,后来开广告公司破产了。一个炎热的夏天,他踩着电动自行车满大街采料,在福德宫旁边的榕树下发现了一条类似壁虎的“怪蛇”。他发现新大陆般朝我尖叫,等我闻声赶去,“怪蛇”已不见踪迹。在苦难的日子里,我们以谈论诗歌和叙说一些奇闻怪异之轶事为趣,而这似乎也成了我们在这座城市存活下去的理由。去年的八月,同城一个平素乐观且正直的诗友在家中自杀了,这带给我震惊,和更多的悲戚与孤独。它顿然提醒依然在这座城市生活着的我们,要倍加珍视彼此之间难得的友谊,要互相支撑和取暖。我们脆弱的内心在冷酷的环境挤压中,已经不能再承受破碎之痛,它要变得更加柔韧一些,坚强一些。

我租住的房间外面的小院子,与福德宫只有一墙之隔,因为有这个小院子,我的生活似乎有了一个想象的外延。我住在一楼,穿过小院子打开门,就可以看见前面写到的鱼塘。我的房东喜欢侍弄花草,他在三层楼房的屋顶种了很多盆栽,他是一个勤快而且精明的人,每天清早和晚上,都会上到楼顶去给他心爱的盆景浇水。院子里栽了两瓶金银花和一株桂花树。对于金银花,我是异常熟悉的,在我老家屋侧的土墙上,曾长过几株。写下金银花这几个字,我仿佛就看见它们趴在故乡土墙的荆棘上晒太阳,它们簇拥着欢笑着,伸展出青青的藤脚,吐着纯白或黄金色的花蕾,一串一串的粘着露珠,童话般迷人。

而对于桂花树,我最早的记忆来自月亮。来自一个叫嫦娥的女人和一个叫吴刚的男人,是他们给了我关于桂花、桂花酒和关于爱情的醇香印象。当然那是神话,似是而非的。在这个租住的小院里我看到了真实的桂花,它娇小,柔弱,一团一簇的,淡黄的色泽,很纯,有着肌脂般的光洁,流溢出清香,高雅而脱俗。房东说它属桂花树中的上品,一年开三次花,花期一般七至十天,每年花季,整个院子都弥漫着醉人的清香,沁人心脾。

桂花树是被移植到这个小院子里来的。它的清香像一股清泉,让我想起它一定是从遥远的出生地传递了许久才涌到这里来的。它的清香是漂泊的,这股漂泊的岚香如细巧的针尖,又如溢流的蜂蜜,它刺痛了我,也滋润着我,让我无端地想起童年,想起故乡与亲人,想起自己漂泊的爱情,想起一些质朴的漂泊的朋友。伫立在桂花树前,沉浸在它轻柔的芳香与贴慰里,恍惚间总觉得它是特地来这里等待我的。许多个日子,它一直都在凝望我,它用另一种方式和我交谈,它是理解我的,它理解一个漂泊者忧郁的沧桑和伤感。

很多时候,我就坐在房间里,隔着玻璃窗看从外面小院子走过的人。他们是租在我楼上的邻居。二楼最先住的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一到晚上就激情汹涌,时常把床摇得吱吱响。后来搬进几个在工厂上班的小女孩,一到下班时间,楼梯间犹如飞进了一群小麻雀,叽叽喳喳热闹起来。再后来好像驻进一对小情侣,时常清早或半夜听见开门的声音,一到星期天缠绵半天不出门。而三楼住的一对两口子,男的很勤快,天天早出晚归,女的很贤惠,见人就微笑。后来不知何故,女的搬走,剩下一个单身男人,不时带一个妖艳的女人回家。再后来换进了一家三口,男人做着业务,女的听说又怀了个孩子。

总之,过不了多久,租房就会换人,有人搬出去,有人搬进来。

这就是租居生活,简单而无聊,丰富而复杂,这样的情景剧在南方城镇遍地上演。租居生活像透湿的锈斑一样,有时候可以蚀掉了一个人的耐心与同情,从而滋生出冷漠与提防;有时候它又仿佛一些打湿的白棉花,吸附着多年寄落生活的滑腻与奸巧,晾干了仍然有着难得的温暖与柔和。

这里的本地人大多坐拥几座新房子,收着租金过着安然自在的日子。而租住的外来者想尽千方百计拼命抗争,他们的吃喝拉撒也大都耗在了这里。这里的人非熬到半夜才能入睡,有的要加班至深夜,有的看电视、网游、打麻将,然后吃烧烤、宵夜,如后半夜活跃的蚊子、老鼠、蟑螂一样,玩得通宵达旦。有几次午夜后我偶然惊醒,听到叫春的夜猫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叫。

就在这个被嘈杂拥挤着的小屋里,我顾惜着自己的工作,我写诗,做饭,上网,做着最普通最平常的日常琐事,过着平凡的生活。我把自己的陋室美其名曰“仰天阁”,在这狭小局促的空间里,我眺望苍穹,我想象春天和太阳,想象雄鹰与蓝天。我在这里接待了来自远方的客人、乡亲和朋友。我珍视和他们的友谊。我在这里短暂又漫长地生活了两年多。除了诗歌,有时候,我会窝居在自己的房子里构想一个美丽可爱的女人。我会和我的文友们聊着诗歌,聊着激情与理想,也聊着女人和时事。我想,我们还年轻,可以每天晚上聊得天昏地暗的沉沉睡去,第二天又斗志昂扬地醒来。

在周溪,嚣尘寥怅,背影蹒跚。我终于写下它们了,当周溪在我的文字里逐渐影相清晰并且灵活起来时,我忽而感到它又是幸运的。它收容了我一段逝水如斯的青葱岁月,在时光的风化中,终有一些碎片会凝固成为记忆的雕石,印刻我流连不返的羁旅尘斑。当然,周溪的幸运是超越个体之我的,它的幸运在于,它有机缘包容和接纳了这么多外乡人。

或许,周溪应当感恩。外乡人是一些流动的养料,他们草籽一样地撒在这里,他们带着青春与活力而来。他们的到来,让这个昔日以莞草与农渔为生的村庄,拥有了涅槃重生的机会。可以想象,昔日的周溪是孤寂的,是静默的,它黯然于地理经脉与历史风尘的一角已经很久了,它的生命之火是被一股新的力量点燃的。年轻的能量移植到这里,凝聚并且持续地爆发,正是这许多蚂蚁一样的外乡人,让周溪枯老的青春在一夜之间复活,让它日益青翠和茁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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