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树叶

偶尔回趟老家，妈妈说：“走时带点菜吧，地里白菜很多，再不吃都坏了。你在外边买也是买，省一点是一点的……”

其实，这时的白菜，也就是现吃现买，就算从家里带几棵白菜，最多吃两天，差不多就要坏了，何况几棵白菜又能省几块钱呢？

可是看看妈妈期待的神色，我只好点点头，跟着她去地里砍菜——四棵白菜，六个红心儿萝卜，两棵菜花，装了满满一塑料袋子。

背在肩上，低着头默默地从菜园地里往家走。地上落了薄薄一层枯黄的杨树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这么多的树叶！我心中一动，曾几何时，要是看见这么多树叶，该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一件事儿呀！

小时候串树叶的那一幕幕情形不由得浮上心头。那时候有几岁呀？记不清了。好像五六岁的时候就串过树叶吧，只是那是跟在邻家哥哥姐姐们后面，仅仅图个好玩儿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到了七八岁的时候，我一个人串起的树叶能够一只小羊过个饱冬。上了十岁，就不是串树叶了，而是要拿着塑料编织袋子去装树叶了。

那时候，串树叶已经没有多少乐趣，成了每天下午必须做的工作。想干也得干，不想干也得干——你已经是大孩子，应该替大人干活了。

这时候，需要的树叶不只是喂那只小羊，还有小羊的兄弟姐妹以及它的爸爸妈妈甚至爷爷奶奶，需要的树叶供不应求，多多益善。

最可气的是大人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温柔的哄骗你说：好孩子，去拾点树叶吧，你看小羊都饿了。他们会不用置疑的说：快去写作业，写完去拾树叶……

因此，我总是很不情愿的拖着一条袋子，拿一把小笤帚去树林里扫落叶，装满袋子背回家，倒在院角已经很高的树叶垛上……再去扫树叶，再背回来……如此恶性循环许多次……

呵呵，那时的感觉，可真不是多么美好，现在想来，也不是多么的值得回忆。真正一直萦绕在心头让我难以忘怀的，还是颠颠儿的跟在哥哥姐姐后面串树叶的感觉……

黑乎乎的小手，拿一根筷子长的铁条，铁条一头磨得很尖，另一头握成一个小小的圆圈，只要能串进去一根细细的麻线或者棉线就行。

线的一头系在这根铁条握好的小圆圈上，另一头再系上一个更小的铁条，甚至一根小树枝——只要能保证串上的树叶不会从线上滑下来，一根串树叶的工具就做成了。

这样的事儿不会去麻烦大人，一般都是自己做，实在做不好的，就去找大几岁的哥哥姐姐们帮忙。

求人帮忙，就看谁的小嘴甜了，若是遇到哥哥姐姐们不耐烦的时候，弄一点糖果点心做贿赂还是很有效的。

有了工具，就开始兴高采烈的工作了。树叶要选大片的，要选漂亮的，轻轻的用铁条的尖头一点，就把树叶串透了，然后把铁条回尖头朝上拿到面前，轻轻撸到铁条另一头系在铁圈上的线上。

刚开始串的时候，串一片树叶就撸一次，慢慢的熟能生巧，连续串上两片三片、十片八片甚至串满铁条再撸到线上。

这样串树叶的速度就很快了，很快就会串满那条长长的线，拉在身后甩来甩去的好像屁股上长出一条粗壮的狐狸尾巴，神气活现的在树林里跑来跑去。

那种高兴的心情比现在领工资的感觉似乎还要开心自豪得多，有时候还有意无意的对那些没串满的小伙伴炫耀一下，才会心满意足的拖回家里。

当然，有时也会去向爸爸妈妈炫耀一下自己的本事，这时候，往往会得到父母一连声的夸奖。家里有小羊的，十有八九会说：好孩子，快去给小羊吃吧，都快饿坏了；家里没有小羊的，或许会得到一个那时认为很幸福的许诺——你真能干，明天给你买只小羊玩儿……

买小羊羔的许诺，和那种买花衣裳买玩具的许诺大不一样，买花衣裳的许诺往往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甚至拖着拖着就拖到爪哇国去了，但是买小羊羔的许诺，通常很快会实现的……

三十多年弹指而过，眼前又是满地黄叶堆积，只是再也没有看到过串树叶的孩子。别说人家的孩子，我那六岁的宝贝儿子，一有时间就上电脑打游戏，QQ飞车开的比我都好，哪里还会去串什么树叶么？

想到此，我不由得咧了咧嘴。

“傻笑什么？”原来，妈妈走着路一直在默默地看着我呢！

“没什么，”我冲着妈妈笑笑说：“想起一个笑话。”

“神经病！”妈妈嗔怪地白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