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阳县城西出七八里,便是歧山水库,曾否有凤鸣而过,不得知。但见两条小溪,大小不均,潜行于草丛,蜿蜒而来,於此悄然交汇,聚成一湾水泊。长约两华里,宽不过三百米,青山挟持。水甚是清澈,澄碧似镜,波澜不兴,两岸青山倒映,黛影潜波,山色水光,翠嶂碧叠。
水库尽头,曾有一座四路桥,因四出险道,交汇于此,便豁然开朗,故此而得名。桥头为一凉亭,勾檐斗角,黛瓦覆顶,如虹卧波。桥亭两侧依栏铺了长长的木板,以供过往行客路人歇脚纳凉避雨,有时备有茶水,以解行路饥渴之需。夏暑酷炎,你若长途跋涉,走累了,疲惫不堪。不妨歇息一会儿,喝一碗桥亭备好的金银花泡制的凉茶,褪一身汗渍,再假寐片刻,闲看云影沉碧,有白鸥翻飞,风从水来,清气袭人,便觉青山隐隐,悠然忘机,舍了尘世喧嚣,共此长生,醉里桃源。
水库左岸是象岭,右岸是婆婆岭,婆婆岭又谓狮山,两山皆高耸入云,陡峭如削。相传在盘古开天地时,此处盘踞两只妖兽,白昼化山体,夜晚现原形,一为巨狮,另一为大象。为了争夺地盘,展开搏杀,其场景那是飞沙走石,地动山摇。常此复往,百姓深受其害,玉皇大帝惊闻此事,便派七位得道仙婆下山,前来镇压。仙婆们于狮山顶,搭棚建房,长住下来。因慑于上仙的法力,狮子再也没有变回原形,而大象因受人们的火攻,伤势严重,也无力兴起风浪,百姓们也重回往日的平静生活。
后人为纪念神婆的功德,于狮子山顶修建庙宇,以供奉祭祀,从此狮子山也被称为婆婆岭。一直以来,游客香客络绎不绝,或听闻其灵念,或欣赏其风光。人从十里外,可闻晨钟暮鼓之声,稍近处也闻牧童清笛之音。
山脚下为银氏族人,久住于此。银氏原姓完颜,先祖曾是宋时金国皇族之人,因不满奸人的恣意妄为而反受其陷害,为避灭门之祸,先祖十子携老母逃往广西,从长江入洞庭沿资江而上,途经湖南邵阳。因老母年事已高,加上体弱多病,一路颠簸,实在吃不消,便泊船靠岸,选择山环水抱的岐山安顿下来。十子逃到广西以后,其中最小的儿子因不放心老母的身体,便折回岐山侍奉老母。先祖曾官至银青光䘵大夫,后代以其官名为姓。
安居在婆婆岭脚下的银氏后人,秉承祖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邻里乡亲和睦相处,少有纠纷和矛盾,过往行人,若遇到困难,也能得到大家解囊相助。虽不敢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也到处一片安静祥和之气。可如今的岐山银氏后人,历经时代变迁,原来优良风气荡然无存,大多为人多性情乖戾,好逸恶劳思想严重……
当烟雨尽染春天的绿意时,婆婆岭满山满坡的野花睁开了眼,这里一朵,两朵,那里一丛,两丛,……山间鹅黄粉絮相间,连成片,汇成河,暖了山,媚了水。一年好景,落英微雨润,宿麦暖风抽。常有牧童,走入没过人头的青蒿丛中,融入若有若无的轻雾中,寻笋采蕨,雾湿青衣。
沿着山间石径,一路攀爬而上,穿过修篁幽幽,绕过樟林森森,几经周折,终于到达婆婆庙,传说中的婆婆庙而今只剩断碑残垣,风华不再。院中几株菩提树硕大无比,时令虽已深秋,依然挺拔苍翠。向下俯瞰,只见溪水从坝口飞流直泻,飞珠溅玉,如白练倒挂。院前一片楠竹参天拔地,围成翠绿屏障,稀疏处,凝目向远,可见山下千门万户小如骨牌,深锁暮烟中。
夕阳下,资水宛若从天际而来,缓缓前行,静静地绕过夫夷候国,便直泻而下。夫夷候国为汉时长沙王刘定之子分封地,现今叫梅洲,与岐山隔岸相对。 曾经的夫夷候国,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轩榭廊舫井然有序,而今只寻几处破墙,依稀诉说当年的辉煌。回望江面鳞波闪烁,几叶白帆如飞来白鹭翩翩。两岸青山无数,峰峦壁立,山间的秋天,一直少不了寂寞的枫林,几番清霜后,层林尽染,用最暖的色调背负起层层叠叠的山峦。
黄昏渐起,天边酡红如醉,衬托逐渐加深的暮色。平畴阡陌牛羊缓缓归矣,荡漾在千重稻菽的浪涛中。溪边白了头的芦苇也妆成一瞬的红颜,有一种说不出的静美。几点烟村,几缕炊烟,几朵云影,沐浴在玫瑰红的晚霞中,透出梦幻般的宁静、温馨。一只翅膀驮着夕阳,不堪负重,像要滑落江中,终于没入苍茫中去。
月亮从东山而起,直直地挂在我的头顶,从远处而来的风,捎带着丝丝清凉,滑过我的双鬓,又要向远处而去。越发迷离的山水,似要沉睡,流入远古的过往。而只有明月静静地照在大地,冷冷地看着人世间的变迁。山常青,水常绿,风光依旧好,而我只能踏着夜色归去,徒留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