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
一只真正的鹰是孤独的,只有天空才是他的归宿和永恒。
但我依然要献上我的歌声和赞美。
我崇拜父亲,他是草原上真正的强者。
他的心中只有森林草原雪山和高峰。
他是森林里的甘露,供养着我的欢乐。
以天空的名义,给我辽阔和高远。
以他的仁爱博大给我教诲。
以安拉之名让我领受启示。
巨大的杨树和星星草,在云上歌唱。
我拉开弓,射出我的情歌。
射向光明,射向阿佛洛狄忒,射向阿波菲斯。
光明和黑暗是两只眼睛,它是智慧和欲望。
我准备去见我看不见亮光的阿妈,她正在忙着将鲜奶制作成奶酪。
我俯下强壮的男人的身子,送给她我收集来的一束白光,
然后亲吻阿妈的额头和她告别。
那时有一只苍鹰从我的头顶上空飞过,它带着天边的一丝朝霞。
父亲交给我一只鹰。
鹰落在我的肩上,父亲的灵魂在鹰的羽上。
我带着父亲的灵魂。
一个男人应该有自己的羽毛,有属于自己的领地,有自己的风骨。
有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这是一个男人写在草原上的挺拔和威严。
一个男人不能成为一方山河的大帝,也应该是一柄无坚不摧的长矛。
有水流过,有马头琴的旋律淌过,有踏踏的马蹄卷起骤雨雷鸣。
我的长发在烈风里舞蹈,像鞭子炸在空气里开出耀眼刺目的火花。
我扬起手臂对着漫天黄沙山呼海啸劈出月光一样的刀影。
这是我今夜高声的抒情,是我入口的烈酒,是我迎着西风仰天的一声长啸。
这是我的殿堂,是我的辽阔和高远。
叙述的部分,已经被时光打磨成尖利的铁器,它们像草原的风过处哗哗作响。
它们将风干的鹰隼钉在经蟠上。
像鹰的化石在黑夜的深处燃起草原的篝火,像图腾在猎猎炸响的风里鹤唳。
寒冷变做温暖,冰冻融化河流。
死亡涅槃新生,荒芜繁衍繁华。
我抓起一把破碎的阳光,连同雪山的圣洁,献给远方的阿妈。
我用我的血肉祭祀冰冷消亡和重生。
今夜,这只鹰是我唯一的神祗。
在鹰的翅膀上能看见深邃的天空。
它是黑夜里看得见的灵魂。
它是能看见永恒的眼睛。
河流
村庄被谁割破了血管,汩汩的流动着,跳跃着。
它在村庄的深处,它是村庄的七经八脉。
它的头朝着大地,脚面对天空。
这是河流倒视的意向。它自东向西,逆势而行。
背道而驰,反向里能看到更多的真实。
我站在河岸,看川流不息的水,像是竖琴在弹奏着风的声音。
这是自然的颤栗和刺痛。
这是生命的流动和静止。
树的耳朵,花草的心灵,猫头鹰的眼睛。它们在完成同一个动作。
谛听。
它们或柔驯或汹涌,或平静或激昂,或妩媚或狂暴。
在跌宕起伏中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洗礼与升华。
河水不停的冲洗,撞击。
世界变成一粒沙,一滴水,一滴村庄的尘埃。
一尾游动的鱼。一株水底的草。一朵向上的莲蓬。
物质回归最初的形态,混沌之初,天地鸿蒙。
河流像一面镜子,在看得见的影子里,五千年的文明溯流而来。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我站在关关雎鸠的和鸣里,看一页泛黄的诗经,
字像叶片一样柔柔的展开,蓬勃着一葱葱青笼的绿意。
像是树木抽芽的新翠,像是草木花开的声音,像是吹皱的一池涟漪,像是鱼儿沉入水底。
自西向东,自东向西。自南朝北,自北朝南。河流总有同一个方向,回归深沉如许的大海。
就像源头,在五千年的历史之外。
就像历史,总有一条河流,连接古今时空的两头。
狗尾草
一半是春天一半是秋天。
一半是烈日一半是冬寒。
狗尾草
承载着一天天加重的低温。
努力直起并且坚挺。
春之句芒、夏之祝融、秋之蓐收、冬之禺疆,被上帝召唤。
时间的光芒照耀大地。
弯刀镰勾落了秋天。
我们收获了一些稗子和果实。
萧瑟和金黄。
狗尾草柔软的穗在风中轻轻的摇摆。
在一层层腐朽的枯枝积叶里,狗尾草伸展出新的叶绦。
这些叶绦是它的思想。是它的生命之泉,源流之水。
为了主义,狗尾草以身为薪。
它洗濯过苦难,经历过自然刀割斧削的风化,才由卑微而挺拔。
裸露的根须赭红而苍白,像鹰的趾盘留在高处。
有风刮过。有风从森林而来,从高原而来。
一株狗尾草栽植在花盆里。
狗尾草充满情绪,它想逃离,爬过城市的墙壁。
狗尾草像是丢失了一些方言。
草木的语言来自古老的氏族。来自叶与叶的致意,来自蕊与蕊的秘语,来自根与根的交融。
来自血脉和古老的传承。来自智慧和诚实。
来自泥土和雨水。
光阴之步,是回流之水,是追羽之簇。
像鹰笛鹤唳长空。
寒风萧瑟,孤绝而惨烈。
这是狗尾草的旗帜和宣言。
狗尾草贴着土地跪伏着。
它的姿势,
是它对土地的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