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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火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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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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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社赏荷

盛夏时节,锡城荷意正浓。晨昏时分,鼋头渚、长广溪、蠡园、管社山庄等种荷之所,前来观荷的人们摩肩接踵,仿佛赏一赏荷,便能清凉一整个夏。

离家最近的赏荷佳处便是管社山庄,我也早就萌生了赏荷的念想,却因连日高温而始终未能如愿。于是,择一气温稍低的黄昏,携妻带女欣然前往。

管社山庄,位于蠡湖之畔,庄内留有万顷堂、古渡口、驻美亭、镇湖庵等多处历史遗迹,相传为明末清初太湖侠客杨紫渊隐居之地。隐士多高洁,而荷花清新脱俗,最是寄情之物,管社山人(时人称杨紫渊为“管社山人”)临湖种荷便不难想见。“平湖万顷烟,孤峰一湾月。常伴高人吟,邈与尘世绝。曾随捕鱼者,一棹缘源入。不识芙蓉花,别来几攀折。”清人徐刘方的《怀管社山人》,既描绘了管社山人的隐士生活,也透露出管社种荷的悠久历史。

翻过厚重的历史画卷,我们沿环湖路一侧的大门进入山庄,步行不过二三十米,万顷碧波便涌至眼前。碧波之中,一条木栈道顺着湖岸蜿蜒而去,仿佛直通远方的管社山。从游船码头处进入栈道,那接天的碧莲便触手可及。

此刻,夕阳早已被湖边那片茂密的树林所遮蔽,只在西天上留下一抹淡淡的黄。我们随着赏荷的人群缓步于栈道之上,任由目光纵情流连。田田的莲叶盛开在荷塘,使这一湖仲夏铺满了密密匝匝的绿。莲叶之间,绽放着星星点点的荷花,这密密匝匝的绿就有了盎然的生机。

一阵微风拂过,这密密匝匝的绿就成了绿色的多米诺骨牌,一张接着一张地翻飞过去。风姿绰约的荷花随风摇曳,那丝丝缕缕的清香就随着风弥散开来。徜徉在这样的绿波里,尘世间的烦恼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细看那一片片荷叶,有的平铺在水面上,荷面和水面紧紧地贴在一起,严密得不留下一丁点儿空隙,如同初生的婴孩一般,须臾也不能离开母亲的怀抱。偶有小小的水珠在荷面上微动着,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有的刚刚和水分离,两侧的叶子半卷着,只有荷心的部分微露着,像是羞涩的琵琶女,半遮半掩,令人顿生怜爱。有的出离水面很高,梗绿茎长,圆圆的叶面随风起舞,难道这不是“亭亭的舞女的裙”吗?

再看那散布在绿波里的出水芙蓉,有的含苞待放,刚从那嫩绿的衣苞里露出半个粉嘟嘟的脑袋,却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它们的庐山真面目。有的早已盛开,略施粉黛即清新逸致,风情万种却不媚不妖。有的仍然半开半合,此等花瓣却各有不同,最下方的早已铺开,组成一个水平的圆圈,中间的一层一层叠在一起,瓣尖依着不同的角度指向天空,像是千手的观音。这些花瓣又紧紧地围拢着中间的花蕊,用它们共同的生命把花蕊滋养起莲蓬,又把莲蓬滋养起莲子。等到秋风来时,再把这莲子送入水中,再待来年孕育起新生……

人皆言“花看半开,酒至微醺”。“花看半开”大概是未开之花没有生命的张力,似乎了无情趣,全开之时又意味着即将衰败,流水送落花令人伤感,唯有这半开之花欲语还休,似远还近,才是生命最佳的状态。“酒至微醺”或可飘飘欲仙,畅然释怀,而酩酊大醉,反容易伤心伤身,或者失言失态,招惹是非。    如若遍观荷花之所有形态,似乎无异乎“酩酊大醉”,但蕴含着生命的前世、今生和未来……

在这流连的人群中,偶见端着长枪短炮捕捉镜中物的拍客,视物、取景、调焦、拍摄,无一不专心致志。忽有人叹息道:“现在拍不到最美的,早晨6点至8点是荷花开得最盛之时。”大概在他们的眼中,只有怒放的生命才是精彩的。而我却喜欢这荷塘里各式各样的荷,所有凋零的、盛开的、未开的。因为,他们都是久远劫以来的菩萨,已度的、当度的、未度的,已成就的、当成就的、未成就的……

从这妙曼的思绪中走出来,这才发现妻女早就远远地走在了我的前头。

“爸爸,快来看啊!”女儿兴奋地朝我招着手,我走上前去一看,原来有一众男女正趴在栈道旁边全神贯注地钓着龙虾。一杆绿竹,一根细绳,下系猪肝为饵,再把这饵抛至荷塘里,贪吃的龙虾就会寻味而至。此时,钓虾人只需轻轻地将饵提出水面,用一抄网从底部兜起,刚才还在水中嬉戏的龙虾顷刻就成了囊中之物。可惜它们并不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否则又怎么会身陷囹圄呢?

我的童年是在乡下度过的,自然熟谙此道,于是边走边给女儿讲述童年钓虾之事。女儿是在城里出生的,对那些久远的乡村童趣既然好奇不已。如此一来,说者不亦乐乎,听者兴意盎然。

“原来你们80后的童年是那么精彩,可是我们这一代人却没有童年!”兴奋之余,女儿黯然神伤,“因为我们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我竟语塞,一时不知女儿所言之是非。细想起来,似乎确有其理,可这又是谁人之过呢?

夜幕降临,远远近近的灯光都已经亮了起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栈道的尽头。于是,一家人出了荷塘,转身走进临湖的那条林荫道,却不时有手持荷叶荷花的人从身边匆匆而过。

女儿若有所思地说:“爸爸,你知道吗?栈道两旁的荷花、荷叶、莲蓬都被人摘光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杆了!”

我低头不语,女儿却不依不饶:“书上说‘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我看是‘小荷没了尖尖角,空有蜻蜓立上头’。”

我依然不语,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前方,在微弱的灯光下,那些持荷远去的背影竟和树影一般,影影绰绰,扑朔迷离。

黑暗之中,树上的鸣蝉声嘶力竭地唱着歌,是意欲替我解围吗?

我看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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