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

在我渐行渐远的记忆中，父亲的背影仅仅是个符号，它并不高大雄伟，甚至在父亲去世八周年之际，留给我的也仅仅是个莫名的叹息罢了。然而，父亲一生的勤劳却给了我许多难以忘怀的念想，有时想着父亲的好，想着父亲的唠叨，心里头不由得为之一热，我想这是对父亲最好的告慰。

父亲离开人世有八年了，期间我写过关于父亲的文章，算是对父亲最好的怀念。以前我对父亲去世只是停留在亲情方面，没有深层次挖掘父亲这一生中经历的酸甜苦辣。我总觉得父亲在我肤浅的记忆中做事有点邋遢，做事不够利索，一日三餐端着那个不锈钢酒杯抿上几口，然后坐在门槛边打起瞌睡，待他一觉醒来，母亲己经在外做事快回家了。我对父亲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喝酒，他喝酒大多是干喝，不想我非得弄几个好菜，然后坐在桌前非得喝得有仪式感，酒足饭饱之后感觉这一餐吃得十分尽兴才肯罢休。

以前我理解不了父亲的行为，觉得他是故意偷懒，妈妈都下地干活去了，而他还坐在家里睡大觉。这还不算什么，父亲一身衣服穿得脏兮兮的，也很少见他洗衣服，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让父亲的脏衣服放进盆里泡着，换了几盆水才能洗干净。工作后，我给父亲母亲买过衣服，让他们不要舍不得穿，言下之意就是辛苦了一辈子也该享受生活了。他们在电话里答应好好的，待我回家探亲时他们穿得十分褴褛，便询问他们寄回来的衣服是不是不合身。这是父亲总是为自己找借口，说在农村穿那么好的衣服有点可惜，还不如穿他的旧衣服做起事来利索。经过几番劝说无效后，我也习惯了他们所说的高效，因为我知道我回家探亲也就那么几天，还能管住他们的生活全部。

无论怎样，父亲在去世前都没有来过我的工作单位，不得不说这是一件挺遗憾的事情。父亲总是说自己忙，忙山上种的红薯，忙山下种的水稻，还忙庄稼地里种的蔬菜，诸如此类的忙他曾经苦口婆心地向我解释。我记得有一次我问母亲，父亲是不是在家忙得不可开交？母亲说，你爸是在家磨洋工，背把锄头在外面转一圈就来了，也不知他究竟忙些什么？后来我渐渐的明白，父亲这位老党员在家发挥着示范引领作用，表面上看活他干的，实际上许多农活都是母亲不辞辛劳地张落着。换言之，父亲只是做了榜样，而绝大多数的农活家务活都是母亲一个人忙碌着，因为父亲懂得一个家只要有一个厉害点的人就行了，他宁愿甘做陪衬，以突出母亲这人雷厉风行的性格。

我记得刚参加工作那阵子，住的单位分到的房子不够大，勉勉强强够一家三口住，直到2006年在南宁买了商品房后才有所改善。2008年春节前夕，我将南宁装修好后便回老家探亲，原本一家三口回去的，但那一年的冻灾给了我提出了许多难题。当我从南宁金桥客运站乘坐到道县的班车回家时，一路上经历的辛劳又怎能用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好在自己平安到家后，一家人点着蜡烛吃了父亲做的腊肉，那个晚上我望着窗外厚厚的雪，想着自己都快四十岁的人，不由得感慨万千。后来回单位时，父亲为我装上一大包腊肉，还有女儿还吃的猪尾巴，回到南宁后我还晾在阳台上，成了一道都市靓丽的风景。

后来我又回老家几趟，每次回去急匆匆的，好像是应付两位老人似的。他们也懒得说我了，明明知道我这样做有些不尽人意，但他们还得忍着，始终没有将心里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甚至还安慰我工作上的事情要比陪两老说说话更重要。当时的我并不懂得他们的话中有话，而是从他们的放任自流中将亲情看作是可有可无的，没有好好珍惜一家人团聚的时光。多少年来，我像是一位懂得感恩父母的孝子，实际上成了一个渐渐忘恩负义的人，只知道现在的一切是我努力争取来的，与他们含辛茹苦的养育毫无关联似的。正是这种肤浅而卑微在心里作崇，我便一次又一次失去作为长子应尽的义务。待我懂得如何珍惜与两位老人在世时的情感时，一切又来得那样猝不及防，甚至刹那间又回到了那个纯真年代。

母亲去世有十年之久，父亲离开我也有八年了。纵然心里有万般无奈，但还得好好过完余生，这是任何人无法篡改的规律。只是我在陷入一种无端自责的境地时，脑海中浮现出父亲清瘦矍铄的面容，他在另一个世界里佝偻着身子，艰难地向我诉说着经年往事。现在我能理解他的心情，理解了一位当父亲的荣耀。问题是，这样迟来的醒悟是不是有点太晚，或者那么不堪一击。

正当我准备结束这篇文章时，女儿发来信息：老爸，父亲节快乐。祝你越活越年轻。想想自己当父亲己有22年之久，能够换来女儿几句贴心的话语，心里突然间有种苦尽甘来之幸福。如果当年父母在世时，我也在母亲节和父亲节这天给他们表明自己的衷心愿望，或者说提前寄点生活费给两老改善生活，是不是觉得养儿防老这句话更贴切。是啊，我们在忙忙碌碌的时候，心里老想着如何迈过这道坎，过着幸福的生活。那么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找点空闲回家陪陪你的父母，让他们对活着的人和事少些遗憾，多些从容，那么也就不再自责了。

2021年6月20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