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蓝天白云,屋内有孤单的我,此情此景之下,我尝试着回忆那些过往,那些令人不堪回首的日子。我总觉得在追怀先人的文化传统节日里,心里老想着去世多年的父母,是不是格局小了点。或者说通过文字诠释“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倍思亲”,会让心里再次泛起阵阵涟漪,直到正午的阳光缓缓向西移动,这些从心头划过的悲悯才悄然回到一个虚无缥缈的空间。
我一次次从斑驳的记忆中试图找到一点点可以借题发挥的引子,然而在我恍然入梦时却抓住了搁浅在另外一条河流中的悲悯。这样毫无意义的挣扎,却为我心灵的摆渡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甚至可以潜入岁月的长河中,找寻那段丢失多年的光景,让一段时空对话了结我对父亲母亲的牵挂。然而,这与生俱来的恩怨活生生地令我欲罢不能,于是我怀疑起自己的良知,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时间有些久远。在模糊的记忆里他们的言容笑貌像秋天的落叶,像是经历一场刻骨铭心的感动,久久地难以释怀。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这是司马迁史记中的《报任安书》一段话。现在读来感觉人生就是那么回事,不知不觉在生与死之间经历一次心的洗礼。十年前我还能叫声妈,八年前我还能叫声爸,感觉有爸妈的孩子真像个宝,也不懂得什么是珍惜。后来爸妈因病相继去世,这才懂得什么才是亲情的伟大。如果不是我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点滴,恐怕现在我早己忘记了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留给我的是对生活充满了种种依恋,而不是惧怕另一个世界的黑暗。
倘若我在“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意境里感受到内心强烈的哀伤,远比自己不小心在荆棘丛生的道路上划破了手指而刻骨铭心。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眼前的感动,只可惜我己经失去了这样的机会。站在记忆的屋檐下,听不见他们叫我的名字,我像一个陌生的客人徘徊在烟雨中,迟迟等不到他们的呼唤,任凭豆大的雨点将自己淋湿成不忍直视的䒖䒖孑立的样子。
每次回乡探亲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样的轻松恰恰证明了内心的空虚。我多么需要曾经拥有的一切帮助我抬头挺胸,然后踏入那片寂寞的山丘,朝着两块耸立的墓碑以庄严肃穆的方式,向两位饱经沧桑的老人三鞠躬。
我知道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逝者的尊重,或者寄托自己的哀思,不过是我沿着先辈的足迹回到了那片生我养我的热土。在一次次需要我躬身去抚摸这片土地时,我又经不起山风的呜咽,甚至弯弯曲曲的小路也会给我开个玩笑。它们笑我匆匆来又匆匆去时那种应付式的奠拜,笑我没有保持一颗虔诚的心,更笑我离开故土多年后脸上露出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对于这样的假设式的心灵叩问,我完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只能像一个被罚站的孩子满脸无辜地看着,却又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我现在能记得的不仅仅是他们生前对我的唠叨,还有对我的嘘寒问暖,我当时怎么不认真听他们好好报话说完呢?我现在多么希望他们陪我在身旁,在我下班回家后陪我说说过去的事情,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在我无端陷入一种欲说还休的境地时,经他们三言两语的点拨,我又可以面对眼前世俗的纷扰,重新回到那个饱含他们一生辛劳的屋子里。我侧耳倾听他们自言自语,看他们在黑黢黢的夜里为我点亮一盏明灯。
我不止一次问自己,为什么拥有时不懂得珍惜,非要等到失去时才后悔莫及。我现在渐渐地明白了,只可惜这样的恍然大悟并没有驱散内心的恐慌,相反更让我像是失去了精神的依靠,在无计可施时随便找个理由让自己换取简单的快乐。那么问题就来了,在这样的快乐中我究竟以怎样的方式,宣告自己在成长中日渐理智,而不是人云亦云地听风就是雨。当我回过头来想想自己是如何跳出农门时,那些看似有些荒唐的想法却又证实了自己在父母的关爱下,我活着是那样无忧无虑。
是的,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现在当我面对艰难险阻时,我总是觉得没有他们的劝告,没有他们的叮嘱,而愈发惶恐不安。我能够给自己一个正当的理由,无非是在他们离开我多年后,我总结出一个教训,那就是父母在世时要好好尽孝,不要等他们离开我们后才想起他们的好,想起他们的唠叨。
时间真是一剂良药,它能够治疗内心的伤痛,更能让我们重新获取新的力量,去面对生活的挑战。然后,时光对每个人又是公平的,你可以忘记最好的时光曾来过你的身边,也可以忘记时光有如纷飞的雨点敲打过你的窗棂。但无论如何,时光如梦,岁月如梭,那些不曾拥有的幸福和快乐,将会汇入奔流不息的河流,不会故意放慢脚步让你时时刻刻拥有。或许时光一去不复返,一些可以追忆的经年往事才如此变得令人陶醉,令人浮想联翩。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心头淡淡的惆怅有如一江秋水,缓缓地向记忆的栅栏涌来,我丝毫没有任何防备。眼看就要沉溺于无底的深渊,我才后悔当时怎么不多些理智,少些无谓的冲动,收拾好自己的行囊,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径直回到我的心灵居所,那才是我的初衷,也是告慰父母在天之灵最好的办法。
2021年 8月22日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