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

我终于等来了一场秋雨，等来了秋天的凉爽和成熟。在寂静的午后，那些看似飘零的思绪像一个熟睡的孩子，正在大地的怀抱中酣睡，不时发出微微的鼾声，一切显得那么和谐，又是那样令人心情舒畅。

其实当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过后，那些沁人心脾的又何止是眼前的雨。眼前流露出对大地的不舍，不正是这些纷场的雨滴所要寄托的情感？我想此是稻田里那一束束金黄色的稻穗，它们正低着头思考着何时能够被收回粮仓，抑或留下三三两两的稻草人，帮助它们守护着那一地不被人打扰的温柔。

站在秋天一望无垠的田野上，我所熟悉的不过是庄稼和稻谷，也正是这些习以为常的画面，让我翻过记忆的崇山峻岭，回到那个让我欢喜让我忧的村庄。我知道，多少年前我也是一个拿着镰刀，弯着腰割下的那一把把稻穗，正在简易的打稻机上经历一次人工的分离，晒干后装进几块木板组装的粮仓。我还知道，父母在天蒙蒙亮时就赶往自家的稻田，割下一把把熟透的稻谷，然后用力踩动着大小齿轮配合旋转的打谷机。那样的情景至今还在萦绕在心头，只是多年后我想再次在水田里踩着打谷机，感受一下农民伯伯的辛苦，却是那么的遥远。

其实，在秋天我还可以想更多的事情，比如眼前呈现出的成熟景象更容易引起我的关注。甚至在我放眼望去的那座毫无诗意的山峰，竟然岿然不动，不时向着崎岖的山路诉说着那个时代的艰辛，告诫村里的晚辈们时刻记住家乡的山山水水，以及那片熟悉的土地养育着一代代人的奋斗历程。对于这样的故乡情结，我总是绕不开，在难舍难分中我是那样的在乎秋天的颜色，在乎秋天给我带来新的启示。好在这样的经历并不漫长，我通过努力跳出了农门，能够到外地参加工作，相比之下，我又是幸福的。至少比起那些至今还在外地打拼的同龄人来说，我能够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可以闲下来写故乡的秋天。

当然，秋天来的时候，我的心隐隐约约萌生出一种淡淡的忧伤，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一种病，一种无法治愈的思乡之痛。试想一下，当一间老屋破败不堪时，我去隔着门缝偷偷地望了几眼，好像这样才能够弥补内心的缺憾。那么，我现在不得不面对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我能够走进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或者在记忆中能够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当这样试探性地提问让我无法自圆其说时，我仅仅是为了想在那样的秋天收拢起自己的心思，不去漫无边际地浮想，也不去陷入一种多情的泥淖。也许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我才会读懂什么叫未来，什么叫往事不堪回首，什么才是永久的家。

突然有一天，我独自一人待在家里，想象秋天将是以什么样的颜色呈现在我眼前时，我的心为之一震，随后傻傻地怔在那里，不如何是好。我想秋天应该是成熟的，或是给人一种喜悦的颜色，它能够让许多人怀揣着梦想，朝前既定的目标奋勇前进，去追赶属于自己的梦想。梦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有多远，我们完全不必去理会，时间一久也就淡忘了。遥想当年我埋头收割稻谷的时候，突然听见镇上有人骑着单车后面拉着一个白色的泡沫箱，一角钱三支的冰棍都无法享用时，只听着妈妈说了一句话，告诉我热水瓶里的凉水同样可以解渴时。我咽了咽口水，低下了骄傲的头，眼巴巴地看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摇着铃铛远去。

那年秋天的确给我太多的念想，让我一次次在秋风中捡拾那些飘零的思绪，当手上积满了一大摞规格不一的落叶时，我又莫名的紧张起来，生怕这些失去生命迹象的树叶突然之间随风而去。在我四处寻找它们的踪影时，又偏偏遇到了秋风，在肆意飞舞时无意中撞到失去记忆的墙，守着一段静了的时光，无端地陷入了黑色的漩涡。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它能够带上我的悲悯，带上我对故乡的思念，飞到一个无人记起的角落。我在朝思暮想中，只听到有人在轻轻地呼喊我，那一声熟悉的语调又何尝不让我紧随其后，全然不顾回到那个埋藏着我梦想中的童年岁月。

在我肤浅的认识中，无论是枯黄的落叶，还是那些凋零的花瓣，它们仅仅是四季轮回中一种意象罢了，更多的未知还隐藏在岁月的潮流中。没有人知道它们突然间要默默地等待多久，才能换来生命的迹象。在经历无数次的煎熬后，苦苦等来的那一声呐喊不过是划破天空的利剑，流出的点滴殷红顿时汇成了一小股激流。我在猜想，那些尚没人去打理的荒坡是不是也长满了杂草，当秋天来临时渐渐枯萎，需要人去清理。当秋风扫落叶时夹杂着呼呼的声响，是不是所有的纷飞的梦想像尘埃落地时发出莫名的响声，然而紧随其后是一阵阵细微的脚步声，掺杂在一起竟然让我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现在我无需找更多的理由来证明自己在秋天里，漫不经心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也不需要他人保持一颗淡定的心却面对眼前的纷纷扰扰，那就避开一次世俗的烦恼，或是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执。我曾经是那样将原本简单明了的事情想得是何等的复杂，到最后还不是由于人的意志转变而了无声息，成了一场虚无中等待的游戏罢了。那么我又何尝在金色的秋天去好高骛远，做着原本就是浪费时间的事情。当秋天翻开那一章那一页时，我们终会明白，人世间好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杂乱之事，终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得了无踪影，那么我们又何苦去捕捉转瞬即逝的光影呢。

那年秋天，委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少让我体会到了人间冷暖。虽然故事远没有我想象中这么简单，就像天空划过的一颗流星，消失在天上人间，没有人知它的终点。现在又到了秋的季节，我似乎看见了天上的云彩正在为了编织一个美梦，让我顺着那条光亮的影子，去找寻中遗失多年的梦想。

那年秋天，我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从江的这头游到那头，在潮起潮落中那些并不为人看好的浪花却拍打在我的身上，像是一场迟来的相逢，让我记住了精彩的瞬间。只可惜我太在乎生命的感动，太在乎活着的意义，让我一次次错过那些时常不为人记起的美好时刻，有的时候还故意放慢脚步，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殊不知我竟然错过了秋天留给我的感动。

秋去又秋来，一切变得那么自然明了，无需花更多的时间去打听秋天的行踪。当你记得秋天真的来临时，或许你的心里还能记得过去那些不曾走远的时光，它们正在回家的路上，唱着一首动人的歌谣，欢快地走进那片丛林中，然后在秋风乍起时，吹皱一池平静的江水。

2021年8月26日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