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蓿

从龙泉寺东邻那条路爬西山时，会看到路两侧山坡上、树丛下长着好多苜蓿，叶片柔软鲜嫩，颜色温和碧绿。微风吹过来，一簇一簇的苜蓿随风轻轻摇摆，很好看很可爱的！

苜蓿对我而言不是一般的植物，每次看到它总会想起我的老家，想起那些充满亲情充满泥土芬芳的温暖岁月。

记忆里，老家的地里除了种植小麦、玉米、黄豆、高粱等主要农作物以外，在一些位置偏僻、不太肥沃的田里或河谷、河岸及沟旁壑边也会种植苜蓿，也有野生苜蓿。苜蓿具有顽强的生命力，适应于各种土壤，抗水抗旱，产量较大。它是一种优良的草料，用来饲养黄牛、山羊，会使得牲畜长得膘肥体壮，肉质鲜美；苜蓿也是一种营养丰富的蔬菜，可作凉拌、清炒或做蔬菜饼食用。

每年春天，苜蓿刚刚长出嫩叶，村里就有人割苜蓿烙蔬菜饼了，上学或放学走在胡同里，会经常嗅到苜蓿饼的香味，回到家里便把这香味描绘给母亲听，母亲听后，晓得了我“这只小馋猫”嘴馋了，便说，咱家也做，我去采些苜蓿，母亲说着，拿起竹篮子和镰刀去往河岸的方向。

在村子西大约五公里，有一条小河如一条玉带自南向北蜿蜒流过，这条并不很宽的河流是我的母亲河，从记事起它一年四季水量丰沛，灌溉着沿途各个村数万亩良田，有效地保障了庄稼的产量。河岸两侧长满各种树木和绿草，草丛间有野生苜蓿，母亲就是来河岸这里采野生苜蓿的。--这年我家的田里全部种了各种庄稼，没有留出地种植苜蓿，家里也没有养黄牛，这也是母亲迟迟未给我们做苜蓿饼的原因，要是在往年我家地里种了苜蓿，苜蓿饼早早就会摆上餐桌，母亲是一个勤快的人，做饭也手巧得很。

四月份的阳光暖暖地从高空倾泻下来，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也照在覆満新绿的河堤。母亲爬上堤岸，在草丛间仔细寻找着苜蓿，野生苜蓿不像种植的那样成堆成片，是一株或几株夹杂在各种野草里生长的，或长在高处，或长在低处，或长在树下，或长在沟里。母亲来来回回，攀上爬下，沿着这河堤，一会儿蹲下采摘，一会弯腰分辨，一会立起来远眺，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篮子里才采到半篮子苜蓿，感觉还是不太够用，母亲正在思索着，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邻近水边的浅滩上有一簇紫色的花，哦，是苜蓿花！她赶紧向那里跑去，果然是苜蓿！晶莹剔透的小花紫水晶一样一簇一簇随风摇摆，叶子碧绿鲜嫩，倒映到水里，仿佛是河底的水草在悠悠得招摇！可能是邻近河水土壤里水分较高，这里的苜蓿长得茂盛、新鲜，量也颇多。母亲兴奋得笑出了声,自言自语，"真好，这么好的苜蓿，这么多，这下够了，这下够了！"她一边采摘，一边双脚不断靠近水面，因为苜蓿都长在水边。忽然，咚得一声，脚下一滑，她的一条腿滑进了河水里，河水挺深的，水边岸堤也较陡，好危险！还好河边正好有几株柳树，她本能地抓住了垂到水面的柳枝，使劲把那条腿抽了回来，有惊无险，但是膝盖往下裤子已经湿了。母亲用手拧了拧裤腿，顾不上水凉，回过身来继续采割苜蓿，直到篮子满了，满得盛不下了，才收工回家。

接下来就是做苜蓿饼了，母亲先把篮子里的苜蓿仔细择一遍，挑出里面混杂的野菜野草，再切去苜蓿的根，只保留最新鲜的叶、花和茎，放入水中浸泡、洗净，再切碎，收到面盆中，加上盐、胡椒粉、五香粉调味，再按一定的比例把适量的玉米面、小麦面也倒入盆里，加水，和在一起，揉成面团，分成数个记子，分别擀成圆圆的饼，在平底锅上煎烙，大约几分钟后，浓浓的香味出来了，满屋都是，香味还飘到了院子里，飘到了门口和胡同里。

“婶，做啥好饭了这么香？”隔壁邻居家虎子从院墙那边探过头笑嘻嘻地问。

“煎的苜蓿饼，我从河堤采来的苜蓿，可新鲜了，一会来尝尝!”

母亲一边忙着烙饼，一边笑着回答。老家乡亲之间关系处得好，分享美食是常有的事。

第一张饼终于熟了！母亲把它放到了盘子里，金黄里透着点点碧绿，浓郁的苜蓿清香随着蒸汽飘散出来，外观酥脆可口的样子，真是太诱人了！我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赶紧伸手去拿。

“等下，先别吃，”母亲拦住了我。

“这个饼先送给奶奶品尝，乖，听话，给奶奶送去。回来再吃，有你的份。”

我按照母亲吩咐把饼给奶奶送过去，奶奶家就在我家后面，很近，把饼交到奶奶手里后我便跑回来了，现在总算可以吃了！这个时候第二张饼也已出锅，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顾不得它烫手，赶紧咬了一口，酥脆，清香，紧接着我又咬了一口，满嘴的清香，真是美味无比！

我陶醉在美味的苜蓿饼里，母亲又煎熟了几张，她把饼放到盘子里，让我给邻居虎子家送去，又给同胡同其它邻居也分别都送去了一些，然后我家才开始正式用餐，母亲忙活了半天这时候才开始品尝。----那个时候，大约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农村还比较贫穷，经济还不够发达，食品单一，副食短缺，在我的记忆里，这种蔬菜饼已经算是我所能品尝到的最好吃的美餐了！我从心里喜欢它。

时光飞逝， 一转眼四十年过去了。今天爬西山又见到了这熟悉的苜蓿，想起了母亲做的苜蓿饼的清香，此刻，这种香气仿佛又飘过来了，在这四月的西山，温暖着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