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世事如白云苍狗,俯仰之间,已是经年。时光从来便似一个窃贼,在不觉间,盗走了激扬文字的光景,唯余斯人枯坐山海间,静观人事沉浮,也不知有何种风景可与人述说。
曾做过多言数穷的杨修,也曾学过面壁九年的禅祖;曾为赋新词强说愁,也曾却道天凉好个秋;曾无言独上西楼,却终难离,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也许从来便知晓,世间之事不外乎“缘”之一字,亦于缘起中刹那生灭,便似那盛开在彼岸的曼珠沙华,于三途河畔,演绎着一首花叶相离的凄美情歌。犹映出那些年的光影,历史仿若被从中剖开的参天巨木,人们用掌缘细细摩挲着那些依稀可见的年轮,便似这跃然指尖的纹路般,在共鸣中,谱写出一曲歌颂永恒的华丽乐章。
正如李太白的笔尖划过青穹,“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那墨染的人间三昧,是沧海桑田也无法磨灭的主色调。时光的笔墨见证了人世间的一切,有震古烁今的奇闻轶事,亦不乏名垂青史的风流人物;有阳关三叠的杨柳依依,亦不乏怒发冲冠的壮志难酬。它便似一张绝难觅际的画卷,抑或生来便是一方无边的囹圄,人们常问这世间情为何物,却终究画地为牢,自此身在牢中。一如那临尘的谪仙,早已忘记今夕是何年,直欲上青天揽明月,竟不识天上人间。
当世事演化为历史的缩影,当岁月变迁为百代的过客,在这台前幕后扮演着不同角色的人们,是因何而喜,又为何而悲呢?那些守望着一个时代的伟大存在,是因何而来,又为何而去呢?于指掌间流动着的时光波纹,是西子湖畔垂下的万千丝绦,光影交错间,似不带丝毫烟火气,却终让一切因缘相聚的人们在劫难逃。
风迷失了双眼,只好用心聆听这天地间的主旋律,它无根而生,却又仿若春雷般震耳发聩。那夏日的烟雨江南,是娑婆时光的倒影,是天地间道是无情却有情的苎萝情歌,恍若恋人的纤纤素手抚过心头,却终难倾诉深心中究竟是喜还是忧。
已非“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青葱岁月,抬眼望去,天地一线间掩映出的也不再是阳春白雪般的西湖春月。它自天边而来,不擢一物便又翩然而去,仿若从未出现过。那是一腔呐喊着“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的旷世豪情,也是一股源自飞来峰顶,笑瞰世事衍变,我自岿然不动的荡世清流。
然则世事多苟且,万象光怪陆离,却又似那跃然湖面的梦幻泡影,一触即伤。纵观今古泛舟者众多,看似身姿俊雅,心却难免茫茫。岁月悠悠心如梦,人未老,心已殇,痴情自古恨别离,天涯人断肠。一如那早已不古的世风,从来高喝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却自有笑贫不笑娼的恣意造作。又仿佛那不再澄澈的人心,始终轻吟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却难免片片桃花开满树,千朵万朵出墙来。
酒不饮,人自醉,那世间的七情是陌上扬起的滚滚轻尘,而今长空万里忽见日,又不知冬月是哪般?只得俯仰于天地间,戚然中,一梦飞渡钱塘水,却道尽世间无此情。世人说了一个明心见性,却不知,世间唯有心难明,古来见性皆无情。
也许看得真切了,所得便是“病树前头万木春”般的万流归一统,于是在这夏日中,少了些许燥意,却平添几分生机。一如那漫天的雨幕,冲散了人们心头的热情,却又滋生出一股无名之火。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有了“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的”淡雅心绪,也不知还有谁人能够因缘相会,倚栏听雨声,一并发出“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今古喟叹。
身在江南未有期,钱塘一梦岁悠悠。
云林寺远闻钟鼓,西子湖清映我愁。
世事哪得空自许,古来何人不争流?
船行浅水终须止,且看新风荡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