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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青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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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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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再无苏文忠

苏轼是中国文学史上罕见的通才,无论是诗歌、词赋、散文、书法、绘画、美食、哲学、禅道无一不精通。正如林语堂在《苏东坡传》里概括的那样:“苏东坡是个烹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酿酒的实验者,是工程师,是假道学的反对派,是瑜伽术的修炼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书,是饮酒成癖者,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坚持己见者,是月下的漫步者,是诗人,是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苏轼的弟弟子由曾对苏轼有过一番评述,他说苏轼上可陪玉皇大帝,才可以陪卑田院乞儿,眼前所见天下无一个不是好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有才华,生性乐观又随和的人,人生的道路却走得很不平顺,或者说充满了崎岖与坎坷。然而,正是这些坎坷的经历,成就了一个伟大的文学家。纵观苏轼的一生,“乌台诗案”应是他人生的一个分水岭,同时也是他走向文学巅峰的一个显著标志。

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北宋眉州眉县人。他出生在一个小康之家,由于生活的无忧加上较为开放的家庭氛围,让苏轼度了一个过幸福的童年,并逐渐成长为一位饱读诗书的青年才俊。二十岁左右时,苏轼与他的父亲苏洵、弟弟苏辙一道赴京赶考。经过几轮考试,苏轼与弟弟苏辙双双高中,他们父亲苏洵虽未经考试但也被授予官职。一门三父子,一朝变为同殿之臣,这让早就名声在外的苏氏父子,名声更响亮,其风光可谓一时无两。进入仕途之初,由于皇帝得赏识,苏轼干得可谓顺风顺水。可就在他正处壮年大有可为的时候,他的爱妻王弗病逝,次年他的父亲苏洵也走了。亲人的离世对苏轼来说应是一种不小的打击,好在他生性乐观,并没有因为亲人的离世而出现意志消沉。当为父守制期满后,苏轼又重回归朝堂,准备施展抱负时,上天似乎和他开了场玩笑,又或许是想利用接踵而至的磨难来锻造一个伟大的文学家。当时政坛里一帮小人为了除掉苏轼这个“眼中钉”,他们联手造就了一场“乌台诗案”,将一盆盆浊臭逼人的脏水泼到苏轼身上。幸好宋太祖赵匡胤在位时定下不杀士大夫的国策,加上宋神宗并不十分昏聩,才让苏轼躲过一劫。在被关押了一百零三天后,苏轼下放至黄州成为团练副史。这个不入流的小官,让苏轼失去经济上的保障,他只得自己动手,开荒种田来满足基本生活所需,并因此给自己取了一个雅号:东坡居士。在茅屋陋舍里,他常邀三五好友,来此吟诗作画,生活虽清苦,但却别有一番滋味。在朋友的陪伴下,他夜游赤壁,写下了光耀古今的前后《赤壁赋》。“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面对这些“造物者之无尽藏”,苏轼的心境变得超然豁达。“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如此放达之情,试问天下谁有。然而“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在夜深人静的时刻,苏轼起身伏案写下这首词,还是将他内心的悲苦忧愁吐露了出来。对亡妻的思念,被贬在外的凄凉,苏轼的内心翻腾着悲伤的情绪,然而他也知道唯有乐观地活下去,才是对他家人,对友人,甚至对朝廷有所裨益。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黄州生活虽苦,精神却最为富足,他在黄州期间的写下的文章就是证明。不久后,苏轼收到了朝廷的调任书,生活似乎迎来转机,然而天不遂人意,在迁往汝州的期间,苏轼的幼子不幸夭折,巨大的悲痛让苏轼感到窒息,他请求皇上让他暂留常州。停留在常州的日子,是苏轼人生中最后的欢乐时光。风景秀美的常州涤荡了苏轼苦涩不安的内心,民风淳朴,富饶安宁。“但把穷愁博长健,不辞醉后饮屠苏。”尽管内心仍怀有对家乡的思念,但苏轼已经把常州视为可以颐养天年,安居终老之地。

终于,回朝之日来临。宋哲宗即位,苏轼重被任用。但在外漂泊多年,看遍人情冷暖的苏轼无法忍受旧党将朝廷变得乌烟瘴气。于是苏轼自请调任,一路向南,并在岭南的杭州城驻足一段时间。“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西子湖畔,已达花甲的苏轼号召当地人民修建了苏堤,从此解决了江水泛滥的问题。这位胸怀天下的伟大文学家,在杭州留下了足以世代称颂的功绩。更令人惊奇的是,在生活并不富裕的情况下,苏轼没有停止对珍馐的追求,留下“东坡肉”让后人叹服。寄情于江南山水间的苏轼,书法绘画上也有了质的飞跃,一改豪放画风,将心底被江南水乡激发出深埋的柔情与细腻倾注在绘画中。

在此之后,苏轼又回归朝堂,却再受打压,接连贬谪,且越贬越偏远。一个伟大的文学家,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晚年境遇悲惨至此,着实令人唏嘘不已。可是我们却从苏轼的诗中看到,在惠州的他写下“蒌蒿满地竹牙短,正是河豚欲上时”的千古名句。如果不了解他的人看到,或许以为苏轼正体味着惬意闲适犹如迁客骚人般的美好生活,可谁知此时的他已经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了呢?

朝堂连续下达驱逐的旨意让这位老人逐渐走到了人生最后一站——海南儋州,天涯海角,远离朝廷纷扰,远离俗世尘嚣,在黎族人生活的地方,苏轼寻觅到了他的第二故乡。“应怪东坡老,颜衰语徒工。久已此妙声,不闻蓬莱宫”,尽管物质匮乏,生活穷困,苏东坡却渐渐对这座市外孤岛产生了深厚的感情。黎族人民的风俗深深吸引着这个抑郁的游子,他于此放纵自己苍老的灵魂,为自己的心灵再一次注入新鲜的血液。“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苏轼老了,也倦了。不论大宋江山风雨如何飘摇,苏轼只愿把自己寄托给海南苍茫的大海,迷人的蓝天。“我是玉堂仙,谪来海南村”,将自己与仙人相比的苏轼,用旷达的胸襟掩埋一生所经历的伤痛。王朝云的逝,让他此生再无红颜,足以路遥马亡的海南,隔绝了他与朋友亲人最后相见的机会。但是他还是勇敢地活下去,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意义,他开始为海南人民谋福祉,让他们了解中原先进的技术,他一辈子都在为百姓而行走。

“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苏轼满怀喜悦地踏上回京的不归路,奈何年老体衰,奔波劳苦折磨着他,他笑了,累了,最终倒在了归途之中。但他留给后人的,却是无尽的宝藏。

苏轼逝后,皇帝封其为太师,赐谥号苏文忠。

一代文人就此谢幕,世间再无苏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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