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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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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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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造历幻缘(上)连载

  海天一色,昏昏的光线灰暗暗。穹宇变得小了,像一间屋。天际在低处,在天和海的交界处。一道橘红色,火一样。

  阿弥陀佛。菩萨命我结善缘,今天缘分结的大。知客僧把眼观小和尚:烈烈抖动的裤子,裹着两根铁柱似的腿。脸颊上有两道肉愣,两竖,像紧绷的上臂肌,孔武。你眼里闪着光彩,莫非想跃起来?善缘只结有份主,谁人识得疯癫僧?知客僧一笑,幸亏我做事老到。念头一转就定:佛因要结果,认识要落实。

  临海登高求领悟,心似火苗要蹿腾。

  小和尚紧闭嘴,脖子上突起两道韧壁,下巴被扯成个方块。老天总是给人留下希望,虽然很渺茫,也是希望。他瞪视着前方,目光渐渐轻柔了。“呜、呜、呜”狂风吹起冲锋的号角,“咚、咚、咚”大海擂响进军的战鼓。油灯的芯点燃了,拔一拔捻子更明亮。那明亮在别人的眼里也只是一盏灯,谁知道燃亮灯的是信念?火苗蹿腾起来,是我的心在燃烧。心之灯,狂风也扑不灭。小和尚的心在煎熬,他的信念有一个寄托,扯着灯芯不停地朝上冒。坚定,是一种考验,我有没有这个胆量?他轻柔的目光在将要落幕的一刻终于定住了:进击、进击,我要做一次豪迈的进击。

  荡荡悠悠铺盖空,胜于玉帝猛将兵;,

  若论世上何为美?电母推椎连鼓鸣。

  各位,什么叫美?我起倾城之兵,伸伸胳膊蹬蹬腿。厉害不?

  昔日方天君聘孟婆,诞一子,身似鹿、头如雀,有角而蛇尾。人家生子当成龙,我家儿子四不像,叹息。莫叹,神仙的儿子强似龙,早已铺好星光大道。你不见他身上文如豹?赐他左手持轮、右手执扇,赶上最后一班车,东方最后一宿,箕星是也。

  “谁说我唯力是上?从生长到消亡,我都在变化之中。”咋不停下来?停不了。你看我静止着,你不知我内心里翻江倒海,谁让我停我跟谁急。这位有自知:自大多一点叫臭,自擂一点也不多。“你们人类跟我比不了,太懒惰。你不知,没有我,你们一代不如一代。”想进步吗?你找我,我崇尚力。

  红尘生一物,千变不回中;

  人说灵台空,弦虚曲实功。

  找你倒是个好办法,只是你全没一点生灵之心。“呵呵呵,你可是不管人死活的。”这位,一身琉璃疙瘩肉,上长下短肥大的肚,腮鼓眼凸血盆大口。惨?真是惨了点。打幼时,我也眉清目秀。自从参禅学道,先变出这副模样。我的娘唻,唉,断了我的后路。你听他讲:“人生福来。慢着,人生苦来。”听我细数九九之炼:“我的人生好像天注定,冥冥之中推着一步一体验。为什么?穷。热闹之时尝踊跃,零落之时黯神伤。雨天泥泞找坎坷,雪天单衣找磨难;兜里有钱找诱惑,美梦破碎找陷阱;买卖不成找风波,事成一半找挫折;乞怜到家找晦暗,事情完结找深渊;街头流落找溃败,日子不继找决堤;茅屋破床找磨骨,低头求人找削皮;囊空如洗找徘徊,山穷水尽找绝望;……。”

  人家嫌我白,我把首来低;

  脊背不弯曲,粢羹食藿藜。

  你道我路上拾遗三百两,从此发达了?人皆藐视我的作为,菩萨有善心。他早晨起来一杯白水伴书读,夜晚未眠身着寒衣参悟道。参什么?屈子幽囚作“离骚”,香草美人把“天问”。忧而思,思而志。思什么志什么?人前肯背穷字走,搏击人生三百里。励,祖先留下的法宝,得之,其乐无穷。他有一宝,四肢健全。人皆看他小,不知他奋斗。菩萨来点化,他的初心不移:求道乃心向善。菩萨不点破,赐他异。今日不覆昨日去,明日如何见老娘?哭。有诗为证:

  玄果伽蓝护,低颜拜老娘;

  扪心常自问,凄冷这般长?

  心坚不为刚,心硬出刚强。再入尘世,你去悟。悟出来吗?恶人不怕好人,怕恶人。善,常要提拔;恶,常要镇压。

  “小魔头,我现身出来吓死你!不妥,没吓死它,先吓死了我的徒儿。”自古衣钵最为重,寻找亲传胜嫡生。我来观观:小和尚全身心的投入,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像一个初上战场的健将,他怒睁起双眼,眉毛竖成倒八字。法师,你看见我的表现吗?战场且当竞技场,你得拿出勇气加精明。竞技是发力,发力释放精神,精神作支柱。徒儿,为师的助你渡一劫:赢它一局你莫拼命,为师的给你判输赢。这法师想的好:冲锋、冲锋,冲到阵前临门一脚,“砰!”你赢了。

  征途要闯,这不是豪迈,是他的信心。

  云层绽裂一道缝,闪电向下扎出根。瞬间的光亮清晰无比,胜似白昼。小岛,那么近、那么真切,像带露的青柠檬,硕大而饱满。他的心“咚咚”跳:我要去找我的家。大海不再透明,发着暗灰的光。海面像镜子,波浪成了镜子上绘制的花纹。眼前是一面光滑的地板,一尘不染。踩下去?他把心压一压,却按耐不住。他变成了一头将要发动攻击的战狼,想象着:我要获取一次辉煌的成功。笑到最后,最灿烂。

  希望升腾起来,不会自动泯灭。

  要学大本领,先炼金刚体。法师,你看我有没有这个决心?小和尚腾身飞走了。

  闪电照亮了这间屋,无声,无声的宣泄、无声的示威。趁短暂的光亮,小和尚四处一搜寻,乌云静止了。静止是存在,存在是生命。他好像幼时就有这个想法,他想:短暂而逝的事物,能算是生命?生命是时间,时间越长,生命力才越久。风儿吹不动乌云,也吹不动大海,大海也没动窝。风儿吹动了海水,浪涛晃来荡去。浪涛不是生命,一静止它就消失。思维有点神奇,有时也有点呆滞。他知道他的观点不对,之所以坚持,就是想找到一个证明。“咔嚓!”雷声响彻天地,他的心猛地一抽,更加小心翼翼。鼻子两边撇出个八字,嘴绷得更紧。他笑:云层是生命。你看闪电,像玉米的根须一样交错着向下延伸。有根也该有枝叶,他想象着那上面一派茂盛的样子。睁开眼,眼皮顶着了眼眶。那表情似是无辜,因为内心里有渴望,沉着,让人能够感觉到他的激情。进入到战场中,他的面颊凝固了,只有眼珠转动。

  战场大,人渺小。

  乌云带来狂风,好比火上浇油,势把穹宇卷动。他并起手掌伸向前,像身上长出冲刺的尖锋,像鱼儿那样逆流而上。平着飞,迎着狂风飞,不能竖直,不敢抬头。心啊,你不大,现在我知道你不小:风力真野,不被它吹走还想朝前行?风化作弧线“呼呼”从身上流过,到脚后汇合,形成一堵小小的气墙。蹬蹬,感觉得到。他心里一喜,抓!借力往前冲,它却不能提供什么动力。

  这是机会。

  你稍微一倾斜,软化动作,向上钻。法师看得聚精会神:临门一脚,乱中取胜,我给你再施加点法力。小和尚的脸像刀削,更瘦俏。他仍然向前冲,没改变姿势。机会太小,小和尚没抓住。可惜。你的感觉很敏锐,但你要善于找台阶。没找到合适的方法,小和尚喜悦的心有点淡化。佛珠贴住胸脯,自动贴的。这是我的后盾,他的信心依然不减,逆风而行愈发坚定。身似定海一神珠,狂风不为我所动。法师五官不动位,面上虽怪异,不失端庄。密密地传音:“交锋必有阻挡,有力必有空档。”双方刚刚对上枪,你压我、我压你,岂敢分心?法师倾起了身子:“依赖是一种惯性,你稍稍超越一点,就能获得更大的自由。”下手去一抓,抓空了。自言自语:“不是它想故意留下,也不是你想故意获得,你得学会分析。”

  怎么改变你?

  这不是依赖,是一种习惯。人说思维快,习惯更快。小和尚并未发挥他全部的力量,内心里仍然强大。把四肢并起来,舍着头前行。动力,动力,借你发挥我的灵活性。他认准了:我只要施展腾挪辗转就行。

  战场变得小了。

  “咔嚓!”一声巨响,小和尚被炸上了天,像一块碎片,一飘一落。飘起来、向下沉;落下去、飘起来。这不叫飞,他兜不住身,在空中无阻挡,变得横冲直撞。魔怪把手一挥,千军奔向一点,潇洒自如。瞅机会,要瞅准,一旦我舒展开,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小和尚企盼的太急切,一口气提起来,提,提,快出来?他想动一动四肢,他自主的力量都在那上面。魔怪冷笑,施展开粘的战术,贴他贴得紧紧的,裹住了他。到我跟前还想耍轻巧?魔怪看得准:你抱着个球不丢手,犯规了。一次冲锋,小和尚的信心消耗掉不少。便盼:法师,看见我吗?你不懂规则。魔怪更轻松,这好办,我让你有心无力。

  人可以藐视自然,这是人的规则,可自然也有自然的法则。法师不语了。

  一个黑点,越来越近。

  小和尚闭上眼,想摸一摸串珠。那么大、那么长,他的胳膊却弯不过来。脸像拉扯的塑胶模,走样了。睁开点,看见了:它像鹰隼,带有尖勾的喙。黑脚信天翁迎着风暴而来,毫不畏惧。一股热流瞬间涌过全身,小和尚脸上恢复了原形。虽然还硬邦邦,这是他拿自己的力量撑住的。法师派你来给我做榜样?振作起来,我愿跟你比翼。腮肌不能强去拉,强拉一下露了牙。“咕噜噜——”喝风也噎人,真似掰牙灌。忙咬紧牙关,想法立刻深入了,——咒语。两相平衡能较力,一强一弱不还手。这可是你逼的。他想:我在前面竖一道避风墙,让你能!

  避其实就其虚,不是胆怯是战术。它虽然蛮横,不犯规,我不能强制惩戒。你要去适应自然的法则,不能自立一个规则让自然适应。法师想想,我让你看看它怎么做的。

  有个伴,小和尚放心了,我不能落后于你。他挑起眉、紧绷嘴,两眼死盯信天翁。信天翁张开两翼并不扇动,不是飞,滑翔。小和尚把双臂伸成羽翼状,袖子裹着胳膊向后展,真像一对小翅膀。

  “借风势改变角度?”法师急切地盼。

  “我没有你长长的羽翼,我跟你比精神。”小和尚依然坚持着。

  “传球、传球,你让它替你顶一顶。”法师出主意。

  雨滴斜斜地落来,没有犹豫的机会了。打在后背上如同豆粒撞鼓,“噼噼啪啪”响。黑脚信天翁有它的特长,凭借特长讨巧,并不敢硬碰撞。它轻巧地一变方向,沿着雷雨区的边沿走了。别走!小和尚胳膊一拐就摸着了佛珠。真凉,你一点也不留情。他的眼力也不错,心思明摆着,差了一把劲。杀入重围突不出去,心凉了一半。小和尚把眼合上了,留下叹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不可靠。

  哈哈哈,你的球传歪了。魔怪得意:我给你收走了,剩下你自己裸奔去吧。

  审时度势走偏锋并不是失败,带球进攻也需要长传短吊相配合。法师一琢磨:锻炼可不只是磨筋骨,认识更重要。你硬要走刀尖也行,我看看你的勇气。

  小和尚侧下身,抖抖背上积攒的雨水。还好,头上轻松。一层单衣也成了沉重的包袱,向下坠。坚持,咬牙挺住,还剩下最后一刻。水顺着鼻子、下巴呼呼淌,他的信心一点没变,睁着眼,视线模糊了。辨不出南北,小和尚失去了方向。

  鱼儿入水是生路,你不长眼,我这一锅是沸水。翻肚皮、翻肚皮?魔怪等着,等我看你笑话的时候,你早没知觉了。

  “为着一个目标而不吝奋斗,你只不过稍稍有点缺陷。”看着魔怪得意洋洋,夸不尽的自我炫耀,法师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很快就烟消气散。他瞪起眼珠,炯炯放光,却也只是两圈光晕。拿我的光束照亮穹宇?他不敢。战场里只顾着厮杀,谁也没在意他,谁也不在意他。法师松弛了一下,立刻被水雾掩过。想当初我被磨得精疲力竭,不是坚持着硬挺?他颔首而赞:“超越,是翻过一个顶点。一旦站到顶点之上,你就会豁然开朗。”张开嘴慢慢的吐气,气哈出来,附着在雨滴上,不知是气洗雨,还是雨洗气。使力的不如使心的,法师索性放开了看:“我要的是什么?果正不是容易得的,苦难是一种养分,难得的。人之所以成为最高灵类,不是精神是什么?”

  一个身影似射出的箭,义无反顾地向前闯,“唰、唰”太流畅,“哗、哗”太震撼。急剧的运动让小和尚产生了错觉:我会飞,先冲出去,寻一个落脚点继续飞。他不知道气流跑得比他快,他不知道他不仅没有前进还在倒退,他不知道一旦停下来他会有个什么结果。

  动,就能立;止,什么结果?

  (一树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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