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真子现法身,高丈二,微张血盆也似大口、凸起眈眈虎眼,状貌魁伟。法力盈于躯体外,甚灵便。展慧眼,察秋毫:
一窝耗子精,叽叽喳喳,热闹不凡。
菩萨心系天下,命吾求缘,为天下生灵之善念,也有与时俱进的意思。法师想:佛门之缘,求也。变它一变,前去查看。
耗子身上有异味,臭味相投,人岂能瞒过?事,有易为不易为。耗子无脸,全凭一双眼,表情外露,全是心思。
法师走进耗子窝,它们在开庆功会。
台子上摆着洒金的红葫芦,大王外出归来,别人酬谢赠与的。耗子们如获珍宝,你捧我也捧,捧得大王心花怒放。“小蟑螂”外号“香娘子”,却是个雄的。它蹭到跟前比比,没你高,我比你长。抬起爪子作大揖,转过身颐指气使:“大王新得一宝葫芦,咱装天?”“嘘——”就你喜欢事事占先。小灰也有此心,没捞到机会。我压你一头。它批驳道:“财不外露,你想惹祸?”窝里横,是吧?斑点毛不以为然:你不装天,咱也管熬到夜晚。它心里忿:我们都没你善于钻缝藏洞。笨!捧人你都不会。它说:“大王,你带我出去。咱赚它个十亿八亿,也学学做人。”“唰”这么多眼齐盯大王看,我咋没想起来?要想红得快,跟着大王踹。气氛活跃了,眼里边却都没光彩。
大王四平八稳坐地在金交椅上,像老祖宗。
你若说个十万八万的,我追着跟。太大了,耗子们没有心情跟。事情起反转,反对声冲斑点毛一齐出:“凭什么带你?”咱们都跟随大王,你敢擅自红起来?一张快嘴没忍住,炒料豆子似的蹦出来:“它祖父是陵西王”
败兴,你一句话败了大家的兴。
你们的师傅不比陵西王大?法师从后边上前面来,想问究竟。“骚狐狸”拿爪子扒、斑点毛拿脚踹:“你谁家亲戚,没门路还想占先?”法师怕追问,退去一步。夸赞声起:“都像你这么规矩才对”你就是退半步,我们心里也舒坦。耗子们争论起来:
“陵西王是跟咱大王平肩的官,当年谁不想巴结?”
“争也要有个争头,可咱没个好老子。”泄气儿。
舍本逐末。法师问:“它沾了祖上的光,一捧就能红?”劝诫道:“三苏文章留千古,苏门只出此三丁?受环境熏陶脱颖而出者。”
耗子们炸了窝:“查查他的身份,让他守大门去。”
论法力,我也能幻化奇变。你们沸反盈天的,是法力能降服的?舍真子感叹:我识世道,却不能尽识变与不变。万变不离其宗,面善心软压不住恶之张狂,非善。呵呵,你不见我挥手荡凶寇、杖笞戮群妖?力执牛耳是为善,汝辈岂能识得!
骚狐狸尖声叫:“蠢!我们就这一个机会,你还想断我们的财路?”我非是为自己着想,你看看,有一个能出头的,下面坠了一嘟噜。耗子擅长爬,你就是一根蛛丝,我也能爬过去。骚狐狸想:你们都没有法,我有。求爹爹告奶奶,我就是想不劳而获。血统,那多高贵?它向往的不是一时半会,早就看透了:传,你当大王要传位?错,大王是非势不亲。骚狐狸一拉架子,一个眼大一个眼小、一个眼黑一个眼白,鼓起腮帮子算有脸:咱有见识,我找势。它有独门秘籍,你可想得?大家便来看法师:快掏钱。
你们乱吧,乱到头来还得求我。大王微微笑。
甭给我来这套。你们还趾高气昂?净想那些挨不着的边儿。骚狐狸气得“噗”发泄。我什么都没有,但我有个不服输。它拿胳膊捅同伴:“咱比比?”这位捂住鼻子强忍着,还不敢吭:人家送秋波,你送拳头子。它一惊一乍:“比什么?”答:“比饭局”“哈哈哈”嘲笑声四起。平时你眼朝上,可知道俺是啥滋味?夸赞声起:“你吃人家剩的,比咱自力谋生都强。”
嘲笑归嘲笑,俺心里发酸。咦,你们怎么都低头了?斑点毛挺挺胸脯:谁拿穷富比,谁傻蛋。骂道:“你这是骗”“咯咯咯咯”骚狐狸媚媚地笑:“错。咱可不骗,咱这是吹。”众位好奇:“吹有什么用?”你听,我说:“你的财富多,别人不眼红,咱吹起来别人眼红。你别看咱其貌不扬,咱混个脸熟有人就认。你知道什么最值钱?”“对,你说的是。凭咱瞎人一个,咱求谁都得挨顿臭骂。”它们想象着:我上门推介自己,某某处公认我是大咖,谁敢再撵咱?耗子们齐感慨:谁他妈的再玩死命地打拼,谁傻蛋!耗子善于动脑子:看看咱大王?端坐在人家尊贵的位置上,不用发话,下面坐的一个个“砰砰”心跳。耗子们想啊想,想上了天去:数钱来、数钱来,没钱不如孙,有钱咱是爷!
你们求什么?思而不来。有一点,法师看得清清楚楚:世道轮回转,现实却不能回到历史的原点。
宝葫芦?大王,你自己留着吧,反正你不会跟俺们分享。众位弃了宝葫芦,跃跃欲试,个个都上心。还是骚狐狸的招高,快传经?问:“什么?”
你们求我了?哈,大王第一我第二。骚狐狸会留一手,不说。
舍真子走了。
夏日虽至,当留春之恋。春之恋在哪里?
柳丝如雨洗,柳霭雾漫漫,遥立停河边,余昭节斗冠。六月骄阳晒,垂垂掩劲干,河面低首唤,鱼跃答应欢。绮丽诗中景,轻舟泛细澜,远山青嶂矮,对诵莫言难。日暮星阑散,勾镰月夺先,暖风徐缓吹,柳叶可曾眠?
若说无因缘,缘分天注定;若说有因缘,缘分是根绳。
场内形势一攻一守,小和尚聚精会神正寻求突破。舍真子盯住交战的双方慢慢跟进,眼珠来回转动,暗暗使劲:“上、上,下!”一次、一次,“钻空挡、钻空挡”空挡真不好钻。舍真子叠起双手游离于场外,忘了转脖子,斜视着眼瞪。喊起来:“进球、进球!”又一个失望。那身影飘忽儿而来、飘忽儿而去,似动似静、似小似大,静似泰山立,行似华山松。舍真子的心只在徒儿身上,用心托住徒儿:忽上忽下、忽近忽远。他一忽儿喜上眉头、一忽儿惊愕地张开嘴,倾起身子把手指点,就差亲自上阵。
场内打得不可开交,不如场外指导潜心贯注。
他只等一个动作,握拳一立,顿时就能把心情释放。垂下肩,松弛一下。不是得胜后的放松,隐忍得无奈。
佛家自性不泯灭。
“腾”舍真子怒冲冲地迈步上前,猛地刹车停住了。一道无影线划出了禁区,这是规则。这法师,够凶狠。经上说:真如净法界,法性即身。法有尺度,判力以规。他那张老到的脸上恢复了平静:眼中不生嗔、脸上不生怒,挑起眉毛挤额头、紧闭牙关掉下巴。没有表情,就额头划出三道皱纹。
谁吸引人?场外指导倾耳注目。
世俗何以脱?佛家近苍生。
铺天盖地的浓云黑漆漆,但它并没有严实地遮蔽天。空中除了雨,还有暗灰的光线。“咔嚓!”从三个地方同时爆出闪电,直通连到地面。一根弯弯曲曲悬垂,是明亮的光绳;一根被中间的斜拉过去,在入地处相交;一根粗大、带细分叉,蔚为壮观。空气被那两根联手点燃,天空中放出橘红色的火焰。
厉害。舍真子想想,无言夸赞,这俩字堪入骨。他不解:你哪来的吸引力?
翘首以待。
舍真子观尘世:一个爷爷脖子上驮着孙子,逛集市、赶热闹。哪里吸引人?这里。爷爷停住脚,给孙子讲趣。孩子在他头上抠鼻子,小眼盯着花花绿绿的看。小心思想得一个玩的,把来玩才能拴住心。你该长大了。爷爷把孙子放下来,转眼长得颀长。小的偎着老的寸步不离,爷爷便撵他:你自己看去吧。孙子听话,转了一转又回来。你怕我走丢了?爷爷想了一想,也对,就是有点不开心。你什么时候能强大起来?
单纯的认为自己渺小,不成事;单纯的认为自己强大,不足取。舍真子叹息:海大乌云罩,风动气旋促。
我来实践。
心有灵犀甚灵验:小和尚突然感受到一阵温暖,勾头一看,佛珠荧荧放光。“你是法师的象征,法师与我同在。”想起狄青:“我要作一位奉命出征的将军,一战成名。杀!”我要的就是你这股精神。舍真子寻思:你有战马没有兵器,如何得成功?暗注一口玄气,护住徒儿的身。我给你披一层盔甲,你去拼抢,不令你受损。“咚、咚、锵!”一个从上压、一个从下抢,魔怪有势不放松,徒儿努力不懈怠。越战越勇是魔怪,死战不退是徒儿。你挡、挡、挡?一个闪失落下风,徒儿好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没有一棍子打死你,你就有翻身的机会。舍真子不在意一时的得胜,人生路漫漫,实践出真知。
使劲儿变成了努劲儿,心愿变成了夙愿。舍真子心中苍凉,想起杜甫的“昔游”:“余时游名山,发轫在远壑。良觌违夙愿,含凄向寥廓。”
参禅不向堂前悟,人心之上剪灯花。
凄入肝脾,哀感顽艳。苦难,你根植于有志之士的心上。在禅堂打坐四大皆空时舒畅,那是向梦里寻。舍真子抿起嘴唇,太过用力,鼻子下边成平原,腮上鼓起作丘陵。空,非是无,他的本性不失。我的故土,我故乡的魂,还是那样悲戚!
乌云静止着,遮蔽了天空。
云层之下,一个黑点在挣扎,小和尚努力、努力地向上浮。上面有个恶魔,拿根棒子静候。“邦”敲一下,“邦”真顺手。“还敢抱怨?”它变换起嘴脸、扭耍开身躯、挥舞着大手狠狠地使劲,气哼哼的:“我也是生命。月里嫦娥施广袖,不如我施耍魔力尽情。”一团浓雾裹下来,漆色着墨太过重,乌鸦飞来不见魂,分辨不出小和尚了。
你见过地缝里冒出的滚滚浓烟吗?那剧烈的变化,或者说急剧的运动,聚集到空中久久不散。你怕,请你远离,站到远处欣赏。
舍真子不远离,我就站你身旁。
“你说我身躯太过庞大?哈!我是巨人。”
“对,你是巨人。你还滚滚而来、滚滚而去,不辞辛勤。”
“看见吗?我站在尘世之上,我在拼搏。”
“啊,世上还有这么一个奇物。你整天蹦蹦跳跳的,不嫌累?”舍真子冷眼旁观,我怎么说你呢?笼子里关了只老虎,有人便来围看。那人投进去一根香蕉、一块饼,舍真子不阻止,你可懂它的心?
“等我给你留个念,回去咱‘PK’,咱们俩一起伟大。”
你看见我的强大了?你看不见“我的奋斗”,我可是胸襟坦荡荡。它生气:你不知道我也在努力。它偷偷笑:你不济事,我的胃口大。它的肠胃蠕动起来:我要吃活食。
“咔嚓!”它使出撒手锏,彰显它的气势强大。
(一树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