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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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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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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造历幻缘(5)连载

  云海静,似洁白的盐晶,团团簇簇;云海伟,像层峦耸立,奇峰突兀;云海动,如大河湍急,奔涌不止。(缺少一点)舍真子立于云层之上,看万丈光芒灿烂无比。思:“力和势是这泼魔的法宝,其势、其力也易寻。循因求果,乱麻堆里压棉絮,道之忌。道要实践,在实践中辨真伪。剥茧抽丝,谁为之?”

  (缺少一点)七字真言定心神,传给你也只是一句话。坚强,不只凭借力量。菩萨调遣我,也不是只因为我有爱。寻思道:事到跟前不抬脚,坎不明。舍真子意识到,菩萨不会同意。菩萨的意思?法师纵身降落海边,亲身体验那泼魔的厉害。衣服淋得湿透,兜身吹鼓;脸上哗哗流淌,瓢泼如柱。

  “你真有勇气”

  (缺少一点)箕宿有闲余,一眼发现了法师。瞅瞅,生灵被驱赶进巢穴,畏缩不出。大地幽囚起来,没人敢露头诅咒。又一瞅:椰树变成一面面旗,齐刷刷摆头。真开心,“谁敢顽抗,连根拔起!”“咔嚓!”拿一棵大树作示范。眨眼间,浪头直扑而来:它似一座山,他似小蚂蚁;它来势汹汹,他呆立不动。

  心之力,何在?(缺少一段)

  我的心,听小溪缓流,感知它的愉悦;听大河奔涌,体验它的激情。我听松涛阵阵,是它对生活的歌唱;听云海无声,是心与心的交流。

  我可不夸。箕宿能做到,过去能做到,现在更能做到。(缺少一点)

  舍真子看他的表情,堵心。“远看称顽傲,张狂邑宇中;不敷来较量,角力善相攻。”欲上阵,能起什么效果?你的成功代表不了别人的成功,你就躺在功劳簿上享福吧。且解连环扣,纵身走了。

  法师抖身变啼魂,四季单留春,子规甚哀切。

  神秘的力,是美,人们自古以来膜拜你。五行遁术化作飞天,竞速远胜力战;昔日三昧真火炼妖孽,如今转作神功入民间;腾云驾雾比斗法器,不如播撒甘霖惠民甜。神秘的力,拿来改造大自然,自然辈辈酬辛勤。昔时替身法,凭此妆点好江山;三头六臂,让江山代代换新颜。人为你痴情倾心血,被这泼魔拿来屠戮生灵?

  道,道在心中。

  (缺少一点)人们心中盼,天地不绝人的希望。舍真子有醒悟:希望不会绝弃,然而靠奢望非能实现。腾身纵起,观:依山一小城,房舍鳞次栉比。板房简陋,比邻而居;似棚似屋,道路作院。微弱的光线似有似无,下动上叠扑朔迷离。

  法师倾耳听:

  “孩她爹,娃小褂收吗?”里边三口人,守一间房,妈搂女儿、爸抵门后。娘儿忽然想起,声音有点急慌。回声打个登,带着犹豫:“她妈,我没收。”娘儿心酸疼,声音紧随起:“妮儿,这是最好的小褂唻。”我不懂什么最好,可我知道该哭了。妮儿:“哇——,哦、哦、啊…。”娘儿声音乱了:“乖,别哭、别哭。”爷儿急忙出主意:“孩她妈,看看刮走吗?”娘儿拿腿拐着孩子,偷窗缝儿看。等肯定变成坚定,才说:“下水道那儿挂住了”爷儿把豪气展满怀,说话带点煽动性:“娃,爹给你捡去。”

  “咣当!”

  门让开一道缝,似大汉一推,撞开了。“哗——、啦——”勺子敲锅铲,碟子打碎碗;被单兜起抖,家底抖搂遍;柜子长腿欺负凳,不懂凳子立起来能当柱。“啊——、啊——”一声颤抖,二声撕心裂肺。娘儿瞪眼看:损失的不能强留住,唱声挽歌你且去。生活的苦难继续浸,我皮糙肉厚挨着挺。手拍孩子的背,哼摇篮曲:“希望留给男子汉。妮儿,以后嫁个好男人,学你爹。”爷儿堵住门,进?门洞大开;退?没完成任务不能交代。

  我替你捡。舍真子飞过来。

  “啪”声小劲大。爷儿一把关了门,从里面拿膀子扛。“夜叉”怕说不清楚,解释一遍:“夜叉吃人来了”屋里静了无声,“呜——、呜——”外面风吼不停。轻去推,推不开。舍真子瞅,搁哪儿?没地方。叫门:“你的衣服”娘儿拿胳膊护紧孩子,妮儿不哭了。娘儿捂着脸,手指缝里露只眼。三只眼对看,爷儿束手无策。恐惧爬上脸,眼里忍不住,惶惶。怎么办?法师问:“你为什么怕我?”

  “你要吃吃我一个,留下她娘俩。”

  法师再说,门里不应。

  善良的心啊,别人不识得。“小时候听‘老抽虎’,一遍能记一辈子。你还能代代相传?你惧的不是‘老抽虎’,是心。”菩萨点拨不明示,舍真子有醒悟:人心不是硬掰的。人们非惧我,力弱,不敢。世道是清晰的,又是混沌的。世上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施为非是易与,我的事业。

  心之力,何在?

  战场转移了,舍真子守着空空的地儿发闷。云雾中有股腥气儿,嗅一嗅,变成了雨水的清新,醒神。它像一个幽灵,不死的幽灵。那幽灵自上而下,化作一股气儿,无孔不钻。它专门寻人的心,像寄生虫儿,要在人心里滋生。那幽灵自下而上,变作一面镜儿,不威自慑。它专门把人照变形,像致幻剂儿,让人胆怯。

  (缺少一点)道,要求。法师寻思,怎么办?力有大小,我可以输入给你,认识却难灌输。认识起什么用?看那泼魔:

  眼圈熬出青乌样,威武充当大尾狼;

  獠出门牙凶貌露,头梭身壮抵城墙。

  你人走幽魂不散,这就是余威。给徒儿点力量?舍真子不生气,有力才能不被小觑。意欲上前,止步了。得一个人不易,这个人的成长更不易。没有强大的自我,能消除别人的蔑视?独步云中慢慢思,火候在哪里?这泼魔很辛勤,可它不懂得体恤天下生灵的心。轻轻吟来:

  共工怒触不周倒,大羿驱炎逐路多;

  太子枪挑黎庶傲,猴王韬晦去栽荷。

  那边的战斗进入白热化,这边心似滚油煎。以大欺小,已经不是竞技了。菩萨不要自大之人,要低首肯为民的心。舍真子犯难:菩萨有旨意,怎可忤?

  认识的目的是超越自己。

  梦里不能寐,常听鬼诉冤;

  查参天下事,胸中有乾坤。

  法师狠了狠心:你先下地狱,而后可能涅槃?

  乱军之中取上将之首,是谋之一。退而求其次,脱身出魔掌,你能奈我何?穿破云层才是生路,小和尚冲、冲,这不叫努力,叫求生。云层也不叫厚,叫高。云山在上,倒扣过来,高耸入云的山峰正可比拟。

  “啊——!”震颤比电流来得猛烈。衣服好像被撕成了碎片,刚才我还嫌弃它是个负担,当它弃我而去时,它是那么的宝贵。雷电啊,你是烘炉里的炭,旺旺的火,烤一只剥了皮的乳猪。它真的想把我烤熟透。小和尚翻滚,无承接的打滚,落体式的下坠。我愿意被你烤熟,请你留一留我!它不回应,不留情。如果下面有个雨棚,能缓一缓我的速度,或者有个钩子,能担一担我的力量,哪怕你把我摔得吐血,哪怕你挂下我一块肉,我也有希望。生,我什么都不求,这是我的全部。可我连点泥水也沾不上,泥,也是生命的根基。我要掉进海里了,我要沉到海底了,谁也不知道我去了哪儿。我还有爱呢!

  法师,救救我。

  雨滴无声地落,没有碰撞。它期待着,期待一次撞击。我的小伙伴们已经汇入溪流,它们在对我招手,奔向我们的母体。它和同伴们竞赛着,比着冲向终点。不论我在空中停多久,“砰”这一声是我新生的开始。你看:我的伙伴们在母亲的怀中自由地游动,欢快地歌唱。我要加把劲,还有很长的路没走呢。

  这是归宿,这是自然之道。舍真子仰起头,眼皮遮下一半,仿佛回到充满朝气的时代。他在想:

  细细的秋雨,浅浅的。地上没溅出小水坑,汇聚起一小片,“呼呼”淌。雨地里,路上少行人,陆远攒着劲地跑。身上要湿透了。反正已经淋湿了,他慢下来。仰起脸,雨水“嘀嗒、嘀嗒”顺着腮流进嘴角。向前望,小雨“哗哗”的紧。眼前的雨稀疏。不稀疏,只是细。他用舌头舔嘴唇,甜甜的,味道有点独特。凉,湿衣凉,可身上滑滑的,感觉着舒服。匀称的细雨密密地下,远处望,又清晰又雾蒙蒙。天是灰色的,地是黄色的。黄色?是绿色。像田野里的青纱帐,一地的高粱杆。绿色是生机,黄色是成熟。像什么?流畅的线条勾勒出的一幅山水。苍遒的粗笔,描绘奇峰的骨骼;简洁的笔划,勾出藏在深处的人家。淡淡的冷色着浅绿,这是生命之色,蕴意着翠;高处的暖色着焦黄,这是阳光的照射,蕴意着红。一只大手笔泼墨似的挥洒,画面快被水彩抹尽了,总是留下一处空白,等待题字。淡墨染层峦,此处出意境。陆远拧起眉头,叫什么秋雨图?

  一把小黄伞,伞下罩着个小孩,只见衣裳不见脸。他踩小水坑,拿脚试深浅。鞋污了,裤腿湿了。我领你回家?陆远走上去,问:“咱们俩凑凑?”你这么个瘦高个…。他瞪了陆远一眼,没说话,还有滋有味地玩。“你跟我一样,事事都想亲自体验。”陆远笑。雨水从脸上流成线条,一咧嘴,一副哭得惨相。陆远跑起来,跑过一对母子时慢下来。“来、来、凑凑。”阿姨看出他的窘,把伞让出一小块,打招呼。陆远一回头,灿烂的笑。我该感激你才对。把五官正正位,脸颊上放轻松,凝视她。儿子的后背舍出去了,只遮住个头。小嘴快:“他已经淋湿了”你看到的一点不假。陆远的腮肌僵了一下,换成微笑:当事者清楚,你的感觉最真实。我不能就此离去,陆远陪着走。行人投来奇异的目光:这妈妈只顾小的不顾大的。陆远腼腆地笑,笑得委婉:我走得快。你很善解人意。她看见他眼中的固执,懂得:这也是坚强。问孩子:“你敢跟他比吗?”我已经不舒服了,你还往外撵我?儿子拿眼疑惑地问:你是亲妈还是后妈?阿姨把伞让过去一大半,搂紧了儿子。我很想躲在你的伞下避一避,可我已经领受了你的母爱。陆远跑走了,迈着小步跑。身上跑热了,想:妈妈如果心疼我,我怎么回答?

  一阵风狂野地旋来,缓解了小和尚的冲力,把他托在边上。小和尚像一片叶,“你托着我吧,我不会落下去了。”暖流从南来,被寒流挡住了。万米之上的冷气随雨而来,气温骤降,两相僵持。僵持不能长久,“咔嚓”一声巨响,雷电发怒了。风儿跑得快,把小和尚撂下了。“啪!”这声音太实在,“噼里啪啦、咕噜噜……”小和尚从树顶滚落到岩石上,重重地摔下。

  胳膊肘、膝了盖,疼痛难忍。爬起来先瞅瞅,没人。小和尚呲牙挤眉,忍,只有忍。谁能安抚我一下?妈妈,还是你对我好,从来不怪我,只会心疼我。小和尚忘记了疼,我该心疼妈妈。坐起来,身上散了架,低头默默无语。是我不容易?妈妈不容易。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不流眼泪不思母,思得母来泪横流。小和尚一动不动,暂时的安歇,放弃了所求。拿手指抠,指甲盖裂了个大缝,还用力。我很想抓一把泥土,那是平安。疼痛可以忍,思念忍不住。串珠呈鸭蛋形吊在脖子上,小和尚忘了。我还求什么?眯起眼,眼前很开阔,风浪似乎小了,平坦坦。新的希望渐渐地升起,疼痛消失了。小和尚想家,坐直了,合上眼回忆:

  小花,我的小花。

  “小花,把我的鞋子衔来。”它跑进屋到处搜索,欢快地跑出来,给他放在脚前,讨好地献媚。“你肯定不是用眼看见的,我藏起来了。”小花不花,一身纯净的棕黄色。抱来时像小猫一样乖巧,陆远天天抓它的背。妈妈叫它玉石眼,“你怎么能给它起绰号呢?我就叫它小花。”陆远盼着它长大,又不希望它长大,它还是长大了。有人叫它滑条,陆远不信。它身子筋壮,头和脖子一般长。陆远天天摸它,早就熟悉:头如梭子、腰如弓细、尾似箭立、蹄子头尽儿像蒜瓣。陆远跟他讲理:“如果它是纯黑的,我得叫它哮天犬。”你们遛狗,狗遛我,别人看得眼馋。来到野外,它撒欢儿跑去,“唰——”开弓箭就是这样的。陆远看见了:一只野兔跑着跑着突然拐弯,可是没甩掉它。“噌噌”它扑上去按住,叼着衔回来。“你不吃了?”它不自私。陆远摸黑回家,它领着他,闭着眼也不用担心。“你拿鼻子嗅着?”陆远心里笑。有时它也自己跑出去,跑多远都会回家。从养了它,家里再不闹耗子,比猫强。“它眼里只有我,谁敢欺负我它就上。”

  小花,你看见我落难了吗?

  乌云罩顶,没有散去的意思。大海张着口,蓄势以待,要来吞噬。海风送来海浪,直滚到脚下。狂风毫不留情地耍蛮横,风不停,浪涛的咆哮更像助威。小和尚像一只仓徨的山凤,栖息在光秃秃的石头上。手指紧紧地去扒坚固的岩石,像小松鼠那样警惕地张望。闪电间隔亮起,只需要一刻,一切都能看清。穹宇昏暗,却也上下分明。雨水很有人情味,停一停让他喘口气,换作倾盆浇下来。小和尚成了落汤鸡,还不如落汤鸡,向上都没地儿扑腾。“山凤的羽衣湿了,还能护住身子,你要把我的心浇透。”缓这一缓,有点麻木了。逃?无可逃。我一无所有,束手待毙?小和尚忽然亢奋起来:我不还有空间?学山凤紧守脚下的石头,傲然挺立;学寒风中的枯叶,不肯离去。那叶子晃晃悠悠,树儿虽不情愿,也只得舍弃。晃晃悠悠扒不住了?只等波涛再高一点,把他卷走。“我要立足。我为什么要立足!”飞起来,小和尚只有“飞”一条路。

  穹宇是温和的,也有险恶的一面。身处旋涡中,它令人恐惧,让人诅咒。谁来体谅它呢?它像人的肠胃,吃多了也要蠕动,帮助消化。圣人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佛曰:悟即上,上即空。生生之处非为实,空空之处非为虚。佛法无边,你快上岸。

  小和尚走进一个考场,锻炼人坚强的考场。入门时抬头看,门楣上贴着:“我是人”。

  (一树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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