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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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洞，墙高、穹顶。
几张小方桌，大仙们围坐一起品茗畅谈。水晶杯里琥珀也似的茶饮，老茶树发新芽，单拣嫩芽采尖摘，属极品。大仙们互相打量，求道者，往下怎么进行？
黄花梨包虎皮的座椅，混元真人斜倚靠背，盯茶几：面子洁净、腿上盘几条龙。是逮了几只小虬龙，还是拿粗木雕成的？栩栩如生。不考究。又来看一壁挂毯，值得观赏：织女怀抱着孩子来寻牛郎。打麦场上光线弱，麦秸秆绣得淡。大树在远处，也淡。村人们环坐在周围，伸胳膊欲接小孩。人们采来的花带叶，这里浓重。都说天上好，也恋人间欢。混元真人的观点变明朗起来，我就说，人心都一样的嘛。挺挺腰。天上的大神巴不得，我欣赏地壮夫人。
一根绳子不坠物，它晃悠。
一伸脖，肘着头。你们听听我的：“有人常常觉得我们人傻钱多，我们可不傻。”我们？你这是替云中马辩解？舍真子侧身坐正。混元真人视而不见，我意在地壮夫人。诉冤道：“我公司跟人家签合同，他竟然擅自提价。我们可以取消订单，转而从其他地方购买嘛。两家之间开展合作，利益是基础。你把价格升高好几倍，我如果依然保持同你的合作，我们就会蒙受巨大的损失。你也不是全世界唯一出产的地方，谁家的价格更合适我们就从谁家进。由于我们直接取消了对他们的进货，现在他也慌了。”
世道，要靠诚字立规则。继续说？舍真子来寻他的出处，只见一团雾，看不出来。拿眼巡视赵晓冰，赵晓冰以目相勾。转而问询于云中马，云中马嗤之以鼻。地壮夫人的眼里一冷，来看一吊悬灯。不点芯燃油，镶嵌了卵也似玉石。赵晓冰识货：彩虹宝石、翠青玉、金星青玉，纯净得无色透明。石榴石、萤光红宝石，这些是夜明珠。那颗祖母绿，她的目光还未定，换了。有颗金刚石原石，刚盯上，又舍不得夜明犀。我喜欢。世上富贵多，怎及天上有？
荧光四射，那吊干、饰条映在穹顶，海藻般摇曳。
你们尽情辩论。南极仙善笑，我站他一千年不累。
混元真人夹着膀子，拿食指一点一点，食指朝下点，不对人。说：“有人趁火打劫，慌忙从他家进货，数量居然翻了六倍。还用天灾做幌子对外宣传，其实他们的做法都很有意思，可以说‘毫无节操’。但是也可以理解，毕竟便宜了很多。可是他大规模的购买，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他们买的时候便宜，卖给我们的时候说不定会价格会涨很多。所以说要想摆脱这种被动场面，还需要我们继续努力研发自己的技术，增长自己的产量。我们还需潜下心来继续深耕，他日定可一飞冲天！”
这是实在事，让你自己担着太累。舍真子替他求帮：天巧真君，你不帮他？
地上琉璃面亮堂堂，墙上云石饰发彩光。千年的紫檀门窗，墙壁上金镶玉饰。云中马欣赏小壁画，是几个小故事：有张良拜贤人、马良划小舟，水漫金山寺、吴刚讨欢心。
为何？
一只蓝紫色珐琅敞口大杯，地壮夫人爱不释手。拿侧脸庞，对混元真人微笑。你同情他？舍真子便盯着她。求我？容易。地壮夫人给台阶，眼送秋波。
他只是个卖皮包的掮客，哪能跟你比？
掮客怎么说话理直气壮？
你别抢我的风头啊？混元真人可不求同盟军，要作裙下客。她是我的，谁抢我跟谁急。“依靠他人不是权宜之计！未来两年翻身的机会一定要捉住。别给别人打工，我可以保证月入十万赚钱。欢迎加入，月入十万。”他斜眼睨视云中马，咱比高低？你可敢夸海口！
云中马恼火，这等人怎能让他成神？
我们追求道，光明正大。赵晓冰公正，掮客做得精，也能成神。陡然目射华彩，一舒胸中压抑：“有的人躺在金钱堆里还骂别人不清贫。要比成果，那人比我们高多了，他怎么不能成神？人家是老爷，张口就训人。你当他的成果高上天？看看给我提鞋的，有多少不比他强？教主就喜欢亲民的，虽然我们做的还不太完善，老百姓喜欢嘛。他藏着掖着，不似我们。我们敢露丑，他可敢？我们虽然享受，不贪图，没人贪图富贵。”
看舍真子，该你表明立场了。他敢说，你可敢？
莫拖他下水。
他日笑，今也笑，白胡老者心智高；人慈祥，颜温和，福音频传万户招。南极仙笑得师尊威严，无人敢不服。
圣人开口同尊齿，颊舌清贫佇三调。
目中渊潭不易重，识机春色爱憎尧。
手托一个六寸高的小瓷瓶，绵白似羊脂，温润比和田。“家有万贯财，缺少一方玉；身佩一方玉，不如吾之宝。诸位，猜猜这是什么宝贝？”
官窑精品？世上少存，天上仅有。精品之硕果，无价之宝。云中马欣然，观而赏之。瓷器出玉彩，犹似女儿身。地壮夫人思忖：宝贝若无雌雄，必定只此一件。眼中生光，围之而上。小是不小，也是一财货。舍真子来求一法器，法器乃灵物。泰然处之，不为财货动心。
小巧是个宝，你们比不了。若要开窍，先把心压低。南极仙要镇一镇小辈的气势：
“你想要什么？”
问我？赵晓冰好一似吃了块奶油糕，我说集会结束该留点纪念么。天庭里最公平，从不以大压小。丢了瓷瓶，也不想往那件珐琅器皿。神采轻盈提精神，张口吐香氲：“我知冰蚕吐丝极韧，刀剑不可断。吾师给我一件冰丝衣？”南极仙像位仁慈的父亲，欣然应答：“你想想那是什么样？”混元真人把身子往前倾，这房间里随便给我一个，比在凡间里给我挂了个大牌子还顶用。南极仙来问云中马：“你想要什么？”我？老仙翁，我没给你带礼品，怎好意思？云中马嘿嘿笑：“我要一粒米”物之带根求长生，你还没过我这关，不知天上玄机。南极仙不为难：“你想想那粒米能做什么饭？”舍真子猜仙翁的意思：物之欲，必有克生之意。南极仙来问：“你想要什么？”舍真子心一动，当着众仙的面，怎好求？婉转口气拐个弯，说：“我想要一个得意的徒儿”南极仙依然笑，笑之善，笑中有深义：“财易得，人不易得。你求的难办。”
你、你！你真绝。混元真人拿眼瞪，只把口水往肚里咽。
“丝、丝”宝瓶里冒气儿，凝结作一块儿，指甲盖那么大。我头名，这是我的。地壮夫人欢快地上来，拿手扯扯，柔而发韧，弹性十足。抻开来，是一件蚕丝衣，嫣红不似艳红，蔚蓝不似碧蓝，纯色不似花色。抖一抖，那丝衣随着光线变颜色，要纯有纯，要花有花，七彩流光。地壮夫人比着前身作样，不试穿，爱惜。
“孩子，别珍藏。变化多端使技能，光靠着本分争荣光，走不远的。等你将来用得着的时候，要想想它的韧劲儿起什么作用。”
“丝儿”宝瓶里冒出一股气儿，凝结成一粒米。欲，可贵；欲之道，更可贵。道，在于天下，不在个人。南极仙舍得，拿手捏着颈，一倾斜，倒出一堆。一粒半透明、圆鼓鼓，拢作一堆白似雪。你之富可比国，可知我之富？提起宝瓶只管倒，粟黍麦稻豆，不多不少，一样一碗；瓜果蔬菜，样样俱全，一束一把；棉麻纤维，各色皆齐，不是整匹，块块皆异。南极仙笑，笑得本分，却很华丽：“本分，在于本质。描上花样叫彩，不描花样叫实。”
不语了。
朴实无华可贵，华而实在更可贵。易为？众仙知其艰难。锦上添花为一次，再为，寻不得。求道，解难题也。自身的力量之外，寻找另一种力。大仙们有难处：人身求解脱，踩上天外天；追求无止境，怎言悟来浅？
鸦雀无声。
云中马半合上眼睑，直身坐，收心定性；地壮夫人面子磨不开，斜倚着身子，手里拿的东西无处塞。混元真人谨小慎微，眼中流的尽是疑惑。法者力、宝者奇，得之出奇力。妙哉、妙哉，吾辈不食人间烟火，留在此处无用。舍真子露出笑容，满心期待。
南极仙示意舍真子一探。
道之真髓是探索，我来识识法宝。舍真子聚意念，凡识得之物，皆可聚气为物复制得出。求：“凡尘适用，携之下界？”
“法器不能予汝”
心动一次，下不为例。
事有不可比，人有不可比，我跟你能比。失望。混元真人在夹缝中生存，感触颇灵敏。在尘世想巴上一个靠山，难。指望上天来谋一个出路，比尘世里还难。世上常见为己之人，鲜见为他人的。为己，就得夹着尾巴，可夹着尾巴跑不快。原打算上天镀个金，上了天约束更大。罢了。拿眼瞅地壮夫人，人家现如今沾了恩惠，大眼儿都不来理睬。下界，不如我的不都还在混？还得继续。混元真人在天上已经挂了号，今后不能太随便。拿眼求云中马，我不求吃饱个饭，只挂个虚名，行吗？
“天上有两颗星星，一颗移动了一点。你看出它的运动了？”南极仙把他们聚来，不能轻易放走。
刚才听道，我们能囫囵吞枣。你要我们回答？众位琢磨南极仙的意思：如此浅显，还需要回答？舍真子来回答：“周而复始，它又回来。似是围绕地球运转，它绕着太阳转。”
“动有其力，力在哪里？”南极仙又问。
舍真子醒悟，坐等吃馅饼，天上也没有。答道：“寻找力，要找向心力。以其一段轨迹，发现它的特殊。综合其特殊性，寻找普遍规律。”
不可止。南极仙讲与众位听：“你计算出了它的轨道，才能用以教人。不可马虎。”南极仙不拂故友之情，只能点化到此。法器小，法宝大，你该做的不在此。
道之三面，皆为宏大。正途在何方？
（一树淡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