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心汇聚成一条河,你我同渡一叶扁舟。你偏西来我偏东,齐心协力度此生。这是感觉,不是梦。这是梦,不是感觉。当感觉和梦分辨不清的时候,这是真实。小栗认准的另一半,大概经过衡量,二人很有夫妻相。小栗认准了,不知不觉间,他自己也发生了改变。你的美貌我不奢望留到长久,你的美会永远留在我的心中。
爱,是不是由此而生?
燕姑娘不是美人,却是位有个性的女孩子。女孩子是不是美人,人常说三分天生七分打扮。七分打扮,个性至少占五分。穿件圆领衫,右侧系着扣。不为方便,简捷。带有一种劲头,恰衬出来精神。衣服似黄、似白,似黄的褪了色、白的泛了旧。浅色并没衬托出她的白,依旧是黄皮肤。衣料的织线是新的,女孩子有讲究,在暗里透露。脖颈比脸上凝润,腮上比脖子细腻;肩膀比斜坡,托着一副西子头模。东方少女出神韵:脸庞瘦俏,往下逼窄;红妆不描眉,睫毛相映深。
美啊美,飘香醇,醉了我的心。
我背起行囊匆匆去远方,翘首望。不寻一片天,不寻一方土,只寻心的归属。因为心缺了一个伴,我孤独,所以我是一个流浪者。小栗更勾魂,眼中虽然还有迷离,心在徜徉。
这个世道,偏偏奋斗就能成功。若说奋斗,范蠡是祖师爷。小栗开一家店,做生意的好处,在于不用讲究家庭背景。小老板也挂了老板的招牌,小栗身上却还留有书生味。懂他的说他雅,有人讲他幼稚。雅,是对有学问人的尊崇;幼稚,说你融入社会反应迟钝。偏见根深蒂固是成见,可社会在发展,人也在慢慢变化。有一点似乎没变,学问,是拿来对社会做贡献的。在商海里摸爬滚打,赶紧卸去那点雅。
“先生,我们是经销商,不是生产厂家。”店员吴尊锋微笑着跟顾客理论。我不跟你争竞,顾客微笑着往外走。小吴跟出来,仍不放弃:“进货有底价的?”一咬牙:“就这个价钱,我没有赚头。”没赚头你还干?哭穷的都是拿刀的。你不买,我不逼。
一扇门、一扇窗,一间屋作大堂。要说奢侈,屋里亮着灯。别人家把招牌挂在二楼上,这里拉了一道横幅。要找特殊,别家店里雇女店员,这家店里俩男孩。好处是,够吃喝;不足处,没结余。小栗刚回来,看到这一幕。上帝可不敢得罪。又想,我要留他,小吴怕不舒服。站门口,看那上帝进了人家的店。
门可罗雀,小栗站外面不愿进店。
“你不买还什么价?还价就得买。”错对过,一店主不放顾客走。那顾客不敢逞能,就跟他争执。“就该治治这种人”小吴出来陪小栗,拿手指着看热闹。我这就进去,你出来添乱。小栗扭捏一下,委婉地批评道:“有的店员,顾客来买一根钉,她能卖他一幢楼,这才叫本事。哪像你,往外撵上帝。”你不给我撑腰?“咱店里的商品跟别的店一样,价格还稍低。我给他打八折,他还要打六折。”小点声,“那你应该跟他讲道理”你怪我?一梗脖子:“商业是不讲道理的,只有比较。”你跟我还这样,再来个顾客不被你吓跑?
那顾客被镇住了,我偏不买这一样。眼一瞅,你不拉我?脚底抹油,开溜。老板娘从店门口往外追,追几步停住。不给我帮场,看我笑话?
老板娘有钱,三处大院,仓库里存满了货。但那钱不能贴在脸上,逢人便吹。小栗不吃她这套。我有钱了你还照过去那样看我?她知道地位的重要,你没钱也没地位,给我装什么蒜!如果你走仕途,或者进入大公司,我奉给你个笑脸。一个小老板,忙碌的个体经营户,经商发了财也算大前途。跟我比你差远了,太幼稚。
“穷酸,没钱还想充大爷?谁有本事谁把他领家里去!”
她手指着那边,眼瞟着这边开骂。
“老娘们,你骂谁!”小吴炼得一身好肌肉,是个型男,不肯吃这个亏。“走、走,回去。”小栗一把拉住。没人看,也没人劝,老板娘愈发高腔尖声地讥讽。小吴挺着胸脯往外闯,小栗伸胳膊死死地拦。“她不就是看咱的门面寒酸吗?欺负人,也得看看爷可好惹!”你没看没人给她捧场?你要学也学个带样的。“争那一头,让别人看在眼里,咱的面子也不光彩。”小吴呼哧呼哧哈着气,“你不懂。没有气场,别人处处捏死你。”小栗垂下胳膊无言答,小吴拉个凳子坐下,越想越气。
我没有野心?我的经济基础弱,来这里想共同奋斗。像你这样束手束脚,何时才能实现我的梦想?
“个人的奋斗在于忍耐。也许等我老的时候我还没有成功,那我就享受这个过程。”什么过程?“像解数学题,合并、约分、化简,最终得到一个轨迹。”你的解是几?小栗笑笑,“这不是做加减法。它是解决实际问题的工具,不能作炫耀的资本。”“生意,不赚钱的时候自然顾不上什么德性,哪还讲什么道理?”小吴眼一瞪,此处不留爷,爷立马走。
“你嫌我的生意小,我将来要做大的?”等多久?像你这样,等我有了孩子,床还没买呢。“商业有个准备、等待的过程,和种田相似。等我把窍门摸熟了,自然知道关节在哪里。”小栗看得出来,她家的收成好,她也只年年如此。迂腐。跟你这种人打交道,我早该知道是这种结果。小吴眼中的疑问渐渐变成肯定,但,是失望的肯定。小吴虽然不舍,走得果断。
犁地、播种、施肥、锄草,旱了浇灌、涝了疏水,七分辛苦,三分还要靠天收。光指靠那三分?小栗心里有,话吐不出口。虽然不是个味儿,却不能挡小吴发财的门路。
事情都是逼的。
小吴去找现成和成功,小栗也要谋发展。“主观能动性,是人的灵魂。眼盯着一个方向去,在客观现实中一点一点改变自己。这个方向受外界条件的制约,主观能动性也与时俱进,便能发挥作用。”小栗的认识很坚定,成功者便是如此进步的。他比那些成功者的认识还高一层:“奋斗,如果看不清一种轨迹的局限,到达一个顶点便会受到压制而停顿。”他看出了小吴的局限性,自信地认为:奋斗,是寻找途径的过程,不是舍着头冲撞。小栗坚守着做人的底线,没有停滞,谋求发展。
眼看条条都是路,踏进一脚稀泥糊。——不好找。
“小伙子,我欣赏你。可是你能不能成秦晋之好,我来观一观你们的情趣可投。”舍真子欲成人之美,学乔老爷乱点鸳鸯谱。运法眼看来由,进退两难。
燕姑娘有自己的想法:我的另一半,应该是我的大海。当我在海里边戏耍的时候,他能托浮着我。在海里,我虽然不能尽情奔跑,我能无所畏惧地活动我的肢体,我的心会像小鸟在天上飞一样快乐。燕姑娘也想抓住一个人的胳膊,抓住一个人的胳膊就是爱?
倪夫人正要带女儿出门,来了两位客人。
“哟。小公主,越大越漂亮哟。”
黄夫人和顾夫人进门不生疏,比自己家里随便,一份热情不带兜底。“有乐同享。看,我们不是找你同享乐唻么?”“嗬、嗬”倪夫人当她们来捧场,平常就是这样的。脸上灿若一朵花,身子不见抖,衣料抖起来。开口盖过二人:
“我女儿,还没打扮呢。打扮起来更漂亮。”
“哟、哟,不得了、不得了。”
顾夫人便拉着倪夫人的手,“这新款刚上市,店里只进了两件,那一件不知被谁买走了。”扭扭脖,金丝编的项链,下边坠了个水滴形的红宝石,熠熠生辉。为这事?倪夫人虽说大大咧咧,我老公在家,我闺女在跟前,你们可别把我脸上的粉吹掉了。脸上僵了一僵,忙说:“我给你们准备咖啡”借故出去支使佣人。
随口一夸只是客气,谁知客气不到位,把正经事赶跑了。“啧啧。这地毯,波斯产的吧?”二位夫人自己找台阶,抬起修长的腿,迈着千金的脚,过去拣长圈椅坐,倒也谦虚。上面的软垫子弹性好,“蹦蹦”屁股先享受一番。手里应该拿着一把小扇子,或者拎着个小包包,不至于尴尬。二位便瞅:客厅太大,没有恰当的词夸。室内豪华而利落,比喻不恰当了怕落笑柄。两位夫人心里存不住事,昨晚听了一场贯口清谈,乐了一宿。还是说自己的老本行,“昨晚,我三千块买张票,”黄夫人没等顾夫人说完,惊讶道:“我是一千块买的哟?”顾夫人便冲黄夫人偷挤眼。哦,我太实诚了。黄夫人回给一笑,开口夸起来:“那相公脖子上戴的金链子真粗,得有半斤重吧?”我不揭你的短,不代表我能忍得住。顾夫人坐得直直,问:“你看见吗?他脚上穿的鞋子,山雀皮做的。据说,专门为了造轰动效应。”黄夫人直恼火,却接不住话。
人生是什么,燕姑娘不懂得。人生是幸福,家里人给她的都是关爱,希望她幸福。燕姑娘想从二位那里听听幸福的感受,自己坐一张大椅子,陪。你们说的啥?幸福不是和自然亲近、和人亲近么?新鲜没听着,便来比较二人:一个张着大嘴傻笑装嫩,看似精明,一脸懵懂;一个把眼作门面,做着咄咄逼人的动作。
没有接茬的?二人扯开了,便扯各自的家庭。“我家小开,让他给我拿条毛巾都不递给我。真没眼色。”顾夫人恨恨的,却暗带得意。黄夫人不掩饰自己的骄傲:“我老公,一上酒桌就陪着几个狐狸精。”对,我忘了护短。“可不是?她们怎能跟咱们比。咱们花在玉芙蓉里的开销,比她们的薪资还高。拿什么跟咱比?”你拿话压我?“我老公年少时帅的不得了不得了,那小开怎能跟我老公比。”顾夫人便冲燕姑娘挤眼送话:不帅不能变得猪一样。话风转变,抱怨起来:“走路口,一个小孩子背着个包包,也不看着点,差点撞我车上。我还没说他一句,他朝我吐口唾。你瞧瞧,现在的社会把小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可得了。将来这社会不乱翻天?我看我瞅机会还是到外面去避一避。人家那里,有钱,想叫人干什么干什么。太自由。”黄夫人傻眼了,一根肠子朝外倒:“还是你好啊。我老公不给我那么多钱,说他交税了。我一打听,他在外面包了三个姨太太。怎么不交税?一个儿子一千万。”
二位意识到点什么,便来点评和比较别人。话语中夹杂着批评,一竿子下去,挑的都是眼里看着不顺。
你们把每天过得充实一点,生活中朴实一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是幸福?燕姑娘欣赏着她们:一种笑,心里没有,脸上有;一种笑,除了嘴上,脸上没有。本色出演,比你们说的精彩。东西是拿来用的,偏偏自己把它做成摆设。顾得了自己,不顾别人的感受,你们只有出来找幸福。把幸福建立在对别人的诅咒上,建立在虚荣的浮华上,你们找着幸福吗?
生活得实在才是幸福,为什么要活在虚幻中呢?善待自己的心才能善待别人,偏把别人想的那样不堪?
起身,也不打招呼,去找爸爸。
(一树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