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差一刻,也叫上午。人们都这么看。明明到了中午,偏往小的说。当谈论年龄时,恰恰相反。什么缘由?心照不宣。可是在现实中,人们并不承认,至少有人不承认。
燕姑娘留的位置恰好:这是一个集体,我在队里,你在边上。我站你前面?尴尬,站她前面得加塞。队伍行得慢,小栗便等。我在你后面?两手背到背后托着背包,咧着嘴笑。嘴岔(chā,方言)子凹陷出深沟,跟个大孩子似的。这关系你们都明白,该照顾我吧?拿眼偷偷瞄,你们看我的背包?我出的贡献最多呢。你这是追我?拿我当陪衬。燕姑娘也不急,随着队伍慢慢走。老是在队外,不和谐。小栗硬着头皮等。人们不是不相让,你要说声加进来,我便等一等。后边的人偏不邀他,小栗憋得脸通红。
我为什么要大两岁呢?十八九正好,随便拣一个都是恋爱的季节。
等待,意味着希望;等待,也意味着失去。小栗拿手搔搔头,头发拢向后去。眼皮底下一对大黑眼珠,显得铜钱那么大,转也不转。嘴绷得嘴角鼓起一点点,眼皮底下拉出两道绯红,直到嘴角旁。别处都显黄,这里显得白。
你踮起脚尖翘首一顾,我献上深情的一吻。请你闭上眼,我也闭上眼,我用呼吸的气息告诉你,这个世上只有两颗心。如果你特立独行,亭亭玉立地走在原野上,你看头顶的天?你望那远方的人,我便懂你的心。在田野里的小路上,你的长发飘过肩头,一步一步毫不迟疑,你是一位追求者。你的心儿不在远方,只是为了一个等待,等待我一曲臂弯。你守在寂静的暗夜里,那满天的星星陪伴你。你只望着明月,我便懂你的心。那夜晚失去了黑色,变得一汪纯净的蓝,还是你的身影最美丽。让海湾的风儿替你拂去身上的尘埃,你还在翘首望,等待晚霞把天空抹得五彩斑斓,还是等待渔船儿升起炊烟?我站在人生小站的站台上,孤独地等待。浓雾弥散开来,那趟列车何时驶来?杳不见踪影。我的世界一片茫茫然,可我依着栏杆孤独地站。时光一分一分地熬,我守着眼前的一块地面。列车呼啸而来,停不停?我的耐心啊,只有一班车,才能把我带走。
人生该是什么样子?做一件令自己的骄傲的事。
老冀早就看出来了,老朋友吹嘘得有点虚,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我这一生到底有没有白过?大鱼大肉咱吃过,吸的喝的咱品过,金银打咱手里过,绸缎绫罗也穿过。有什么不足?若说不足,鱼儿长膘,咱不长肉。”老冀最大的遗憾是没有。活到老,生到老,——那是树。遗憾。姜是老的辣,老冀有这个信心。自信。一挺胸,感觉着形象蛮高大。我就是想寻找自己的看法,别着急,这就找到。大包袱背在背上,他寻觅着主意,蛮得意。
打头的是聋婆婆。聋婆婆不聋,爱絮叨,见了谁都像亲人。
在家里和人说话,别人假装听不见,她便动手去扯,那人便跟她对口型。你有急事?慢慢的她明白了,是人家嫌弃她。聋婆婆的背佝偻起来,看人的时候要抬起头,依然露出殷殷的目光,话少了。她很希望见着个陌生人,可是不能相处,一处就犯老毛病。阿婆来给子孙祈福,“我没有给子孙留下点什么,愧疚啊。”众人把她推在首位,她很满足,带劲的走,却不知队伍依然像蜗牛般蠕动。
“你的钱你随便花,你挣的钱都是凭自己的本事?”老梁头攀着了一个老实头,不知道为什么事抱不平。不凭自己的本事,去偷?这位不跟他争,哈哈的点头。老梁头弯着了这一穴,心思越想越深。“你取之于社会,却把它当成自己的本事,反过来不顾社会,恣意妄为。这一切都源于你那一点点本事,你的本事凭空来的?”你是谁?这位争辩:“他向社会回报了”不跟你卖弄,老梁头的城府深。你看着咱们是一样的人,你不知内幕,这便是高人一等处。
我给你解围。
老冀招招手。一丝安慰也要感激,小栗接受了。等来到跟前,老冀让他:“你在我前面”第一和第二,我还得承你的情?小栗却也固执,走在最后才舒服。心难懂,可读,我读读你的心。老冀心里有底,问道:“男高女低才般配,你可配得上她?”连你也小看我?小栗那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不舒服,只是没皱眉。我虽然文弱,可不是书生。淡淡地吐了一句:“我开着一家公司”哦,你是创业人物。老冀点点头。你懂得这个?小栗经过的场不少,不敢小看人。一侧身,曲着膝、勾着腰,背上舒服了,那脸上痴痴的情深。两手一伸:“大叔,你背这个挺沉吧?我替你背。”你早这个样,女孩子到手了。“别!享祭可不能让别人替。”老冀一脸虔诚,虔诚来自于神圣。莽撞了,小栗暗暗自责。你的贡品这么大,里边装的是什么?别问了,神圣要怪罪的。人生的经验大过学问,小栗体会得深,你给我点拨点拨?心里想:这一趟不仅开阔了眼界,收获也不小呢。看法一转变,对老冀友善多了。
“你挣钱的时候想着社会,不顺的时候就喊冤。你的责任心是为谁负的?”
没有当今的社会,你挣个试试?。你报答一滴水,再索取一碗。这碗水是你凭名声挣来的。
“进展如何?”老冀回过头问。你嘲弄我来吧?嗯,这是进门的客气话。小栗回答的毫不掩饰:“我在追”老冀怀里边抱着光挺腰,伸开带子甩到背上,学小学生背着。“那你得抓紧。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这回省事,放得开了。你很明白事理的,我看你可懂我的意思。小栗便来跟他探讨:“现如今是买家的市场,卖家得求着买家。若说效果,卖出来才能知道。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高贵,心的高贵是人的底气。老冀回答的直爽:“那你应该给她透个底,让她上钩。”底怎么能透?一透变了味。你这什么意思?小栗琢磨一下,不说了。想一想还是有点不服气:你比我还大一岁呢,我追你还能追不到?小伙子,别憋着,憋坏了身子不好走路。你看我们那些人,竹筒子倒豆,倒出来一炒就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我要不说点实在的,你不服我。“人家姑娘要打扮,这位姑娘纯天然。你别看她的包袱小,里边装的都是硬货。你知道她的家底吗?”老冀卖个关子,打住。哟,你这么一点,倒让我看懂了。小栗还想听,老冀不说了。
做事要找标杆。它是人自觉的戒尺,是前进的指明星,虽然他做的不完美,但他努力地这么做,这是善的根源。善得之不易,虽为幼苗,不能磨灭。
同是天涯人,缘分最相思。
女孩俏,翘首无语弄妖娆,春光明媚在今朝。小栗的心思一顺,怎么看怎么对。眼向前瞅着:一头散发,头顶扎成一束。海风吹来,散而不乱,还省事。她回头一望,微微咧嘴笑,两颊鼓起,丰润饱满。两道细眉弯又长,一对眼眸睁着望。笑、笑?一对莲花并蒂开,一双新人来结拜,——人生一大喜事,了却一桩心愿。我撑门面你打理,生意红火通四海。想想家里的催促,不为我也得为她。坏了,她不是看我。
一回头,来了一位说因缘的。
山上走下来一个和尚,行至队伍中间,看见领头的聋婆婆,便停下来。你也是渡海?燕姑娘略略一停,留出一个空位。小栗便把眼盯着:队伍蜗牛般地爬行,哪有你一个人走得快?和尚微微一笑,示意燕姑娘先走,站着等队尾。好修为。老冀相中了他,来到跟前便相让。和尚施了一礼,微微一笑,谢过,坚持走最后。你们都卖不了人情,我可以。小栗打一个转身,和他掉了个个。
(一树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