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照你这么做下去,好事也得做砸。不看看对象?
透过黑丝半透明的衬衣,几乎能清晰地看见贴着皮肤裹着的肉。腹肌一下凸起来,一下消下去,凸起来像个龟壳,消下去有两道深沟。“小胆儿”两眼贪婪地看,似乎生怕从心里给漏掉了稀奇。身体的美原来这样有魔力,太吸引人。在家里,如果有一天能让肚子鼓鼓的,兴奋的一宿都睡不好。吃饱吗?姐姐回来就问这句话。瞧,我的肚子。掀开了肚皮给姐姐看,姐姐拿手拍拍,咚咚响。“咯咯” 姐姐欢喜的笑,似乎是对生活最大的褒赏。“姐,富人家整天吃什么,把腰吃那么粗?”“咯咯” 姐姐笑过,认真地说:油饼。油饼我也吃,哦,吃得少了。“小胆儿”肯勒裤腰带忍,我家穷,能吃上就是美。有好几次想问小伙伴,你们能吃上吗?话到嘴边忍住了。他们没有一个好姐姐,问了,不伤心?我等肚子吃得肥起来,就能跟大富翁比了。想象着腆着肚子一步一挪的派头,谁不说我是大富翁?
众人的兴趣点燃了燕姑娘的激情,便想一较高下。咯咯…,笑了半截打住了。你像中了魔力一般,瞪着眼珠子不动。哪里吸引人?也向小栗身上瞅。只看一眼,心“蹦蹦”跳得紧了。那脸和脖子暴露着,肌肤不生光,不吸引人。没遮严,迷人。“小胆儿”的眼似乎能看透衣服:那光线穿进去又穿出来,比有光还光彩。“大肥肚滚滚圆,腰带松肉球实。外边贴了一肚子油,里边攒了一肚子屎。茅房去一趟,蹲了半天不出来。喊他他不应,进去俩人架死猪。”在家里和姐姐逗笑,便埋怨:他少吃点,分给我一点不行吗?姐姐哄他:不行。吃得越肥越能吃,所以你少吃点,别把姐姐吃穷了。“小胆儿”听话:我不吃肥,长大我还要干活呢。
燕姑娘掉过头看老冀,微张着嘴唇,哈出的气隐约可见,更反感。便向上看,太明显。看远处,也不妥。心里有说不出的味道,低头了寻思:我想给你一个灿烂的笑,可我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我想优雅地对你招招手,我也没老得那么成熟。
你怎么了?
老冀正欣赏,小伙子身材有型,要温度有温度要帅有帅,没什么特别的啊?拿眼一寻,心里咯噔一下。
男孩子要是花枝招展的,也可爱,但那是观赏。
对。小伙子,你当别人欣赏你的风采?
怎能这样呢?燕姑娘脸上露出了厌倦。午睡的习惯一旦养成,哪怕休息半点钟,起来也像换个人。心里倦了,脸上失了神,不能休息便挨着。
美,朦胧的美,让人想得远了。哈哈哈。老冀张口就笑,把众人的目光吸了来。
贪婪。“小胆儿”发觉了自己失态,就想往后退。一脚踩在别人鞋面上,被那人一推。身子一晃,慌忙把脚扎成丁字形,趁机矮了下去。腿弯一曲,半蹲着,没人注意我吧?眼舍不得离开,一下一下的瞄:小栗领口缀着三个小白扣、胸前一排,外罩一件休闲外套。青春的帅气是人之美,人的魅力,仅在于外表?
各人有各人的追求。从别人的美身上对比自己的不足,对人是一种约束。大家都不在意,“小胆儿”却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腿弯用力,是对自己的惩罚,甘心地承受着。这才叫青春的灿烂。大自然的赏赐,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欣赏?人们把心收回来,体会另一种滋味:人的追求,应该尊重。看老冀,也值得尊重。
摊子拉开了,得有吆喝的。老冀舍着脸卖弄:
“要说青春,我也有过。现在的时代,现在的年轻人,进步。”
笑得最开心的,肯定有目的。
“我吃了一辈子苦,这就是本钱。实在人不玩花招。”老冀看着众人笑,心在燕姑娘身上。热情像浪头,一消一长。老冀身上有人们熟悉的东西,也有不熟悉的地方。城里人,和普通人又不同。带一种精明:想的简明、做事简明,动作也简明。人们把笑收起来,成熟,似乎更有味道。这一比,把小栗压了下去。笑能释放心情,但沉重点的东西更符合生活。老冀来了劲,手握拳头在胸前捶:“社会好,大家才能过得好。幸福来之不易,要懂得珍惜。”面向燕姑娘,怎么样?爷爷不会说你这样的话,但爷爷肯定同意。燕姑娘抿着嘴唇却不表态,脸上舒展了,和他对看。大家小姐,就该你这个样。老冀转过身,瞪起眼,劲头越来越大:“我没有太大的本事,但我敬佩有本事的。本事,要带领大伙儿奔向一个美好的前程。我享受不到,我的子孙可能也享受不到,这个社会能享受到,我就开心。”可有反对的?眼一扫,都同意。老冀心里虚,我的儿子享受不到了,不得为孙子着想?心一提,拿话朝上赶:“我的子孙将来要混个出人头地,他得努力。可社会变了,便没有出路。”燕姑娘抿着嘴角,只拿眼看。我的笑不天真,却真实。你赞成?老冀受到了鼓励,理出宗旨,唾沫星子飞了出来:“社会要靠本事行事,但那本事得拿来为大家。我信奉社会是大家的,为了自己,也为了子孙后代的未来。”
热情鼓动起来了,人们依然等待。
拜菩萨来回过海,没个秩序不行。燕姑娘有心:一伙人如果没个领头的,劲不能往一处使,遇到事都是旁观者。人们期待是期待,又没发生什么事,不上心。一旁看多自在?做是该这么做,谁也没预料到路上会有风险。老冀是个行家,趁机来推燕姑娘:你可以挑担子。我不行。对,你是个女孩子,不方便。别看和尚年纪小,他行。可他不愿出头,成个事。推小栗:小伙子热情,虽然目的单纯,正可借一股劲。燕姑娘却不表态。有对比便有挑剔:老冀实打实的肤色、实打实的表情,比小栗值得信赖。没人提议,都不表态。
不是谈论曹先生唻么,跑题了?
你热情的外表下,心到底为了什么目的?我要感受这个世界,可这个世界罩着一层外衣。燕姑娘看不透,便不愿多表露。
爱情啊,很难断定。
别人表达爱的方式,不是看着眼热拿来乱用的。小栗发现了自己的浮浅:人各有自己的特点,我要寻找的是我的她,跟别人是不同的。为什么不为她着想呢?再看老冀,慢慢悟他的用心。我若没有美之处,他能帮我?他若没有热心肠,肯帮人?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头撞墙了怕不知道反悔。那希望似乎理出了头绪:生活,应该坦然。你的心热了,情可热?
“史记滑稽列传说:酒极则乱,乐极则悲,万事尽然,言不可极,极之而衰。这算神学吧?树倒猢狲散,讲宋高宗时有个侍郎叫曹咏,善于逢迎拍马。他的大舅子厉德新却从不向他献殷勤,后来写了一篇赋寄给曹咏,题目就叫这个。”
一份考卷,题目要一道一道的解,每个步骤都有自己的心血。我自信会有一个很好的成绩,能不能过你那一关,来考验我的努力有没有白费。
爷爷常和我辩论,我以为无处施展。辩论锻炼人的思维,我将来要成能人,先拿你演练一番。燕姑娘略一思忖:
“神,看事看得准。一般来讲,事情总在心之前。心想认识那个事情,就是动力。事情经不得分析,一看就透,心就跑到事情之前。这时如果不刹车,认识便要盲目地跑起来。路子是无限的,那是前人走出来的。无路可走时还要向前,叫探索。人像一匹马,后面拉着车,车就是事实。你把事实甩掉,跑得快。有什么用?所谓神学,是个预言,能看到前面一步、两步。如果说能看几百年,那说明社会变化得慢。社会是个什么样的?谁也不能预测。为什么?那是集体的力量。社会是大家的,进步就快;社会是个人的,那就停滞不前。中国的社会为什么发展的慢?皇上家天下,社会是为他家服务的,这是社会的局限性。”
再看老冀,燕姑娘心里满是感激。人的贵贱,只凭财富分辨?心里一理解,眼中都是欣赏。
小伙子,你不行。
老冀接了去:“现在,社会是大家的。还用老眼光看问题,别说我这样的人不服,年轻人可服?我是不行喽,但我想让社会行。”是你,促进了我的改变。小栗对老冀一躬身,先表谢意。对别人的肯定就是对自己的肯定,不去发现别人的美,怎么发现自己的美?和燕姑娘相对而视。做事情等机会,等来了,茶凉了。思绪飞速地转:“一个神学,限制了人的想象,限制了人的探索,该批判。指出一条道,叫引领;悬了一个招牌,叫幌子。幌子干什么用的?招徕客人的。”老冀呲着牙,笑得最真诚。好小子,就你这么麻利,肯定成。
人们的笑肌展得久了有点僵硬,但都很专心。思考人人都需要,有什么启发?“平常总听人说中国人像盘散渣,我又不服气。可空抱怨有什么用?”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是种解脱,这位轻松了。思维的竞赛是种智力游戏,这是生活的魅力。做任何事都要有个过程,那位发表高见:“做事情只讲结果不讲过程,皆大欢喜。欢喜真有分量?”看得多了自然有批判的话题,有人像茶余饭后的闲聊:“事情的转变很重要。有人做作,是给我们看的。我早就看出了他的用意,可我说不出来。”
别人探索我也探索。
人心之流,是个动态的过程。燕姑娘明白了爷爷为什么不把话说得死,死而僵,误人。事情入里边去,才能发现快乐。目光错过小栗的脸,生活之美是什么?凝思而想:美,该谁去发现?
“曹先生没把事情写明白?他懂,他是笑着咽泪水。都说作者痴,谁知心中苦?这本书之所以让人看过不舍得丢,它的后味在此。光凭文字美、词语妙,后四十回也不弱。让人反复看,总有说不出的遗憾。目的不同,味道不同,妙笔生花也挽救不了。”
结果超出了预期,老冀的脚朝后挪。回去吹嘘的本钱有了,后半辈子都开心。
小栗的笑容一凝固,心里不自然。靠近燕姑娘,小心来试探:“三春过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这只是一个游戏。俗,在他那个环境下脱不了,但他站出来,已经超过别人。就是他点的位置,恰能震撼人心。”
我给你捧场。老冀挺身而出,接的不含糊:“盛筵必散,应该出自于街市。这个叫宿命吧?”
小和尚的心拴住了,只恨自己的学识太少,不敢交流。我看到的是真是假,不说出来怎体会?“美妙的图画入心方见其美,不入心,见什么?”一语惊四围。呀,你原来会说话?老冀呵呵笑,你开金口了?“有的人真要做事,从不丢弃自身的利益,先把自己放高处。别人不理乎他,只能发牢骚。”有人朝前偎,接老冀的话:“曹先生那个社会不敢明说,现在的社会不是老爷们的天下,就是让咱说话的。”我捧你一下。老冀看小和尚:“陷入自我之中,跳出自我之外。这是佛家的谶语吧?”小和尚低了头不答,我过了法师那一关吗?和尚,不是剃度了就能成高僧的。即便我有了法力,法师就喜欢?心中沉吟,不语。美是人自觉的戒尺,是前进的指明星。善,得之不易,虽为幼苗,不能磨灭。
希望之路,总会有未知数来增光添彩,这就是常说的神助。
小栗小心地呵护燕姑娘,咱俩并排走吧。燕姑娘轻轻一笑,向前走去。小栗拿肩头靠上去:“事实会超出人的想象,给人意外的惊喜。”船靠岸,下来一拨人。燕姑娘停住脚:“未来之路虽然有个开头,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一切都是追求。”
老冀找到个新的伴,陪着小和尚。一说话,口气依然坚定:别打退堂鼓。
“小胆儿” 拿腿磨蹭着,本来靠着一点点信心支撑,那信心像身上的旧褂子,过时了。“做事情需要学问,我没有。生活是过日子,生活之美不是过日子。”一旦把自己的信念推翻了,心里空空的。我不美,别人怎么看我?
起锚远航,驶向朝圣的最后一站。
(一树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