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低到脚脖,属于落地窗。拉了一道厚厚的古铜色绒布窗帘,便有夜的氛围。富博仙坐在靠近窗的一把降香黄檀的圈椅里养性,算作休息。
“善”,上点两点,一横、笔一勾,拉下来,像个草写的青字。不合意。两点,一个王字,一提、一捺,中间一竖一弯,屁股上加个尾巴,像条作揖的狗,右边添个工字。王字的左边虚,添上几点,像滚落的岩石。上下左右,均衡了。美在哪里?细看,这个字活起来,一笔一划中都有意象;粗看,上边两点提得住下边的阵势。米芾的行书体势骏迈,有枯木竹石之风,殊异于草书。行和草各有天工,唯其美能入人心。书者沉浸其中,安以别家为极?美,在于功力。风格之不同,缺乏功力难赏其美。
思之入定,正欲歇息,睁开眼来。
一束光,从窗台射向房顶。室内空间大,光束长。上下一根线,并不膨大,断不出光源在上在下。无色,天然的。起身,肩头遮住,两边依然亮,没有截断。细细的一根线,有穿透力?窗缝里钻入一溜烟,凝聚成一个轮廓:纤细的腰摆、肥硕的臀股、腿细成一束,鹅蛋形的头。一只胳膊护着胯,一只舞动着。胳膊纤细,袖子像条透明的蓝色彩绸。浑身冒蓝光,很炫,明亮。通体似有骨头没有肉,“咔咔”动。
干什么?
富博仙站在房子中央,警惕地注视着。那袖子一摆一摆的,相当美。伸头、勾背、挺腰、凸臀,抬起胳膊撩,衣衫虽透明,轮廓一道亮。媚姿风情,骚之不尽。身影旋啊旋,股上光亮,只有这里实在。那身影飘忽不定,总想靠近前来。室内光影摇曳,有光却没气味。说它是琉璃,身子灵巧得很;说它是一股气,身动形不散。你可走?似乎要在这儿安家。
来抓我?
有一分天真,真的无邪;有一分哀怨,怨之动情;有一分妩媚,媚之入骨;有一分廉耻,转过身一撅屁股不回头。
很美。
那狐狸的尖嘴、犬似的背、狼的尾巴,还有两条羊腿,组合起来更风韵。美,是你将就我,是我将就你?将就的就不美了。这一招真灵,看久了也顺眼。我的儿,可惜我是个老头。“儿少寻情恣,鲜花枳棘丛;频繁勤采蜜,香粉化兵戎。”唔,你要变变我的审美观。
那束光,什么时候消失了。
一条隧道,一圈一圈淡黄色明亮的光线构成壁,从眼前通向遥远。尽头有一个黑色的圆,圆的周围泛着白色的光晕,像月下淡淡的云彩。它钻了进去,想出来,出不来了。
你有一个世界,我有一个世界,虽然可通连,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打开窗帘,厚厚的云层遮挡住夕阳,天空暗了。一个一个火点,黄色的,明亮,像散落的礼花。天没黑,能看到星星。
闭上眼运气默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