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泉溪向东流。
富博仙眯缝起眼、弓弓腰,瞅:殽异仙和铁玫瑰在小溪上磋磨功夫。“仙境里不同于凡尘,时间充裕、工利其器。不懈怠,善其事。”站门外沉吟片刻,脸上又生凝重。瞅瞅脚下,转身进屋。复式房,厅里高到二层顶。视觉轩敞,心情疏朗。上楼。二楼横着一个过道,右拐,单独的生活区。推开门关上。近窗有把降香黄檀的圈椅,窗台低到脚脖,落地窗。拉上厚厚的古铜色绒布窗帘,营造夜的氛围。
神仙的世界,就是这样。
手抓扶手,坐正。养性,非是养神。一丝游走的气儿,从心泉出发,游上头、游下脚。心智是先天的,不练也退化。这叫练智。用心体察周围微微的变故,练习敏感,调养条件反射。神仙养性养出耐性,能忍住。有些事赶着去做,未必完美;等待,总会有事情来临。“世上事有点奇怪,看着平铺塌的,一戳就反弹;看着没理由,一指就有。”所谓不争,不争无所谓;有所谓,拿理性去争。“常有看得不满足的,少去指指戳戳。”
“唰” 眼皮突然睁开:一束光,从窗台射到房顶。几乎是一前一后。室内空间大,光束长。暗暗的空间、明亮的光柱,闭着眼也能察觉。坐而不动:上下一根线,不膨大。不是激光,激光会走形。无色、天然,断不出光源在上在下。起身,肩头遮住,没能截断它,两边依然亮。细细的一根线,有穿透力?必有蹊跷。手在窗帘上一遮,托住。移动,光柱跟着走。慢慢飘身而起,光柱会收缩,直压到房顶。拿手一揭,两个黑色的圆片,似金属,合起来比纸薄。站在房间里反复看,上刻金色的梅花篆字:光阴异。金龙兄,你送我的?想想不是。坐椅子上琢磨:法器,灵在哪里?
思之入定,欲放一放。
心智一霎时灵动起来,睁开眼:窗缝里钻入一溜烟,缩而凝聚:浑身冒蓝光,又炫又明亮。纤纤的腰摆、肥硕的臀股、腿收一束细,鹅蛋形的头。一只胳膊护着胯,一只舞动起来。胳膊瘦弱,似麻柴杆。袖子像条透明的蓝色彩绸,舞起来飘而不落。通体似只有骨头没有肉,“咔咔”动。
干什么?
富博仙起身站一旁,把空间让给它。室内荧荧煌煌,靠墙站着一杵,眼不动身也不动,颇有雄性的威武。那袖子一摆一摆,相当美。挺腰、凸臀、伸头、勾背,胳膊一伸一伸的撩,衣衫虽透明,轮廓边儿一圈亮。风情媚姿,骚之不尽。旋啊旋,旋出变幻的玄妙。那身影飘忽不定,几次挨到近前,似乎被鼻息吹出的气给吹跑了。身影虚而不实,股上光亮,这里实在。蓝光摇曳,四壁里一道一道、一点一斑,有光却没气味。说你是琉璃,身子又灵巧;说你是股气,身动形不散。魍魉魑魅你都不属于,难不成你是人造的?
你可走?
来抓我?它成了霸主,似乎铁了心要在这儿安家。
那一分天真,真的无邪;那一分哀怨,怨之动情;那一分妩媚,媚之入骨;那一分廉耻,它转过身一撅屁股不回头。
真美。
形之入眼,心来描绘:狐狸似的尖嘴、犬似的背,撅着狼的尾巴,跑圈似的两条羊腿。单看瘆人,组合起来出风韵。它这招真灵,看久了也顺眼。唔,世上事不能光挑剔,有人入迷必有理由。我的儿,可惜我是个老头。美,是你将就我,是我将就你?将就的就不美了。
手里掂掂,分量蛮轻。
展开来:七色光以黄为主,光束没有韧性,没有黏性,一圈一圈的波起伏,不成波涛,也不前推后涌,光是直的,也可弯曲,通道弧形拐弯,一入里边,不受物质的羁绊,说它是物质,有穿透性;说它是时空,似焊铁的砰溅火花,一粒一粒的,在视网膜上留下一幅金色的草丛。它会变,七色光相聚炫眼的亮,看着就发懵。
似进了老君的炼丹炉,只见光不冒烟;似推开清凉寺的门,一丝儿风不起也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