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泉溪向东流。
站在顶楼的大窗子前,富博仙弓弓腰、眯起眼瞅:殽异仙和铁玫瑰在小溪上磋磨功夫。“仙境里不同于凡尘,时间充裕、工利其器。不懈怠,善其事。”脸上漾起笑,露出一排牙。走出房间是二楼顶的平台,手扶胯部转一圈,伸到脖后,仰头看天。天空纯净的没有一丝杂乱,那深邃的蓝,透着暗,那么的辽阔。阳光斜着照来,也只西边小半部分天空亮白。宇宙只露出一角,太阳系便显得小了。“太阳的光芒仍然照亮着地球,它是地球的主宰。”腾身飞去巡察一遍,落身回来。站在平台上向西望,淡淡的红霞,不是满天空,似在脚下。云层不高,涌过来刚掩住夕阳。金黄色的太阳,温和,不炫目;一圈光晕,大红色,非常鲜艳。天空在上方,蓝得发灰,藏蓝色。富博仙脸上渐渐凝住,身形一动不动。夕阳像个明亮的圆球,轮廓清晰没有一点缺口。那一圈光晕也非常清晰,血色之红。
从楼顶飘落下来,往西瞅,云阵消失了。
站门外沉吟片刻,瞅瞅脚下,转身进屋。
复式房,厅里高到二层顶。
生活区很大,在厅里踱步。暗黄色的墙壁、暗黄色的顶,花岗岩的地砖、棕红色的门;四把软椅,两张矮几,铺一块淡雅花的地毯;吊着大型花式宫灯。阔绰的装饰也是享受,生活总得有个家。他俩在,生活平添许多精彩。视觉轩敞,心情疏朗。欲坐下。生活是什么?腰弯下一半又挺直。站立不安生,东扭扭、西转转。上楼。二楼横着一个过道,左拐,单独的生活区。推开门关上。近窗有把降香黄檀的圈椅,窗台低到脚脖,落地窗。拉上厚厚的古铜色绒布窗帘,营造夜的氛围。
世上事要忘却也容易。
合上眼倚着靠背,眼底里的暗色一片白蒙蒙。室内静悄无声,心一搏一搏地泵。血,血色之红。血液更替再生,泵出的总是红色。那圈血色之红,从脑海里映入眼底。记忆之根并非骨子里带着,血管中流淌的血也不常见,一滴凝固的、暗褐色的血,又被还原成它在血管中流动的样子。
皖西大别山,进入这儿刚好从秋入冬。雪像往年一样下,掩过脚面,不深。三个人依着硬邦邦的树干,不能坐,半蹲在雪地里。她在中间,露脚的草鞋、破烂的单衣,偎紧了取暖。拉拉手,风往袖筒里钻,揣在怀里。“瞧,太阳,金黄色。”她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又黄又瘦,脏兮兮的许多天没洗过脸。胸脯裹着绷带,比健壮的男人还丰满,谁也没留意她每天只吃一点点。真好看,两条辫子过肩,很粗。瘦俏的脸型只要洗干净,就是个大美女。女性的细腻和温柔给了别人极大的安慰,女孩子都这么勇敢,老爷们更觉得生活有奔头。男人才十九,却是个什么都会的男子汉,唯独对男女关系保守。“真美,可惜只有一点热气儿。”男人很想把她搂在怀里,像搂一只猫一样取暖。他低下了头,羞愧。“唉,太阳要不落久好了。”她只有这一点奢望。男人便帮她盼,盼啊盼,盼它不要落下去。夜色还未降临,天空和这儿相似。如果傍晚也有这么长久,她的眼不闭上,也许还能再看日出。
世道不能争竞。有人说,那时还不是为了个人的生存?
她去帮穷人家看病,来回几十里。其实下山去更容易。一个女学生不打扮也比香姑俊,她可以轻易地改变自己的命运。那家儿子拿出一双替换的破布鞋,雨雪天舍不得穿,自己脚上也破破烂烂。她回来送给了一个病倒的人,直到她死了,才发现她的鞋子掉了底。到死,她没有改变自己多少,甚至更惨。那天,她忽然说,要让子孙过得好。她没有后代。
富博仙手抓扶手坐正。
人有不屈的精神,虽一个弱女子,也有可泣可赞的人生。心头萦绕不去的意境,又陷入沉思。她也追求幸福,她内心也有痛苦,从来没露出过半点。是她一个人的精神境界?中国人的忍和不屈的性格。理性不能带来活力?她的存在,是一群人的精神力量;她的死,由一群人传播给更多人,是社会的力量。想开去:努力可以达到“我”的境界,如何超越“它”?
养性,非是养神。一丝游走的气儿,从心泉出发,游上头、游下脚。心智是先天的,不练也退化。这叫练智。
心神在外,一智守定。
用心体察周围微微的变故,练习敏感,调养条件反射。
“唰” 眼皮突然睁开。几乎是一前一后,一束光,从窗台射到房顶。室内空间大,光束长。暗暗的空间、明亮的光柱,闭着眼也能察觉。坐而不动。上下一根线,不膨大。不是激光,激光会走形。无色、天然,断不出光源在上在下。起身,肩头遮住,没能截断它,两边依然亮。细细的一根线,有穿透力?手从窗帘上一揭,托住。移动,光柱跟着走。飘身慢慢而起,光柱会收缩。直压到房顶,拿手一揭,两个黑色的圆片,似金属,合起来比纸薄。站在房间里反复看,上刻金色的梅花篆字:光阴异。金龙兄,你送我的?手指一弹,“唰”展开。收?悄无声息地合二为一。弹开,大?似一个溶洞,破墙而出。慌忙收起来,房间没有破损。
如此法器,不是龙宫之宝。
坐椅子上琢磨:法器有灵,灵在哪里?
【
思之入定,先放一放。
心智一霎时灵动起来,睁开眼,窗缝里钻入一溜烟,缩而凝聚。身子不动,盯着看。它缩成个人形,浑身冒蓝光,又炫又明亮,不似人。一只胳膊护着胯,一只舞动起来。纤纤的腰摆、肥硕的臀股、腿收一束细、鹅蛋形的头。胳膊瘦弱,似麻柴杆。袖子像条透明的蓝色彩绸,舞起来飘而不落。通体像是只有骨头没有肉,“咔咔”动。
干什么?
起身站一旁,把空间让给它。室内荧荧煌煌,靠墙站着一杵,眼不动身也不动,颇有雄性的威武。怪物名叫“仙儿”,袖子一摆一摆,相当美。我和你不同?我是美人呢。它的世界里,魅力绝对超群。挺腰、凸臀、伸头、勾背,胳膊一伸一伸的撩。衣衫虽透明,轮廓边儿一圈亮。旋啊旋,旋出变幻的玄妙。身影飘忽不定,几次挨到近前,似乎被鼻息吹出的气给吹跑了。蓝光摇曳,四壁里一道一道、一点一斑,有光却没气味。富博仙看了一会儿不敢确定,说你是琉璃,身子又灵巧;说你是股气,身动形不散。“身影虚而不实。股上光亮,这里实在。”它风情媚姿,骚之不尽。“魍魉魑魅都不属于,难不成你是人造的?”
你可走?
来抓我?“仙儿”成了霸主,铁了心要在这儿安家。
带一分天真,真的无邪;带一分哀怨,怨之动情。真美。“仙儿”这招真灵,看久了也顺眼。“唔,世上事不能光挑剔,有人入迷必有理由。”形之入眼,心来描绘:狐狸似的尖嘴、犬似的背,撅着狼的尾巴,跑圈似的两条羊腿。单看瘆人,组合起来出风韵。它撩起裙子,那种雾蒙蒙的透明,带有朦胧的幻觉。“哥哥,咧开你的大嘴笑?”张开嘴,舌头压住下颚,一颗牙也没有。我的儿,可惜我是个老头。别不动啊?“要?就给。”你真是生灵?富博仙欲试探,不敢。靠墙站得笔直,像给它站岗。揣摩它:模样形似鬼,比鬼美;娇羞欲滴泪,等你来蹂粝。“哥哥,你朝哪儿瞅?”那身子像个机器摆,前后扭。只等情郎夸一声:妹子,你好美。好没羞耻!富博仙嘴没张成个方的,眼瞪成方的:“美,是你将就我,是我将就你?将就的就不美了。”它三点撩得往外凸:世上有人不识心,还能不识美?情似文火煮清水,慢慢热。哥哥,扒着裤子往下褪?那身形似一个迷宫,那身子似一条通道,我不诱惑你的心,你可有不甘罢休的智力?它等待。
人之欲在于情。
单纯的欲念一旦攻心,比嗑药上瘾。“极度的欲望,陷入进去不能自拔。你把意气沉湎于此,不去做点别的?”我很美,你不欣赏?它像一个小孩子,手指一戳一戳的,我喂你?两眼一闭,似要瘫倒,抱抱我?“想干什么?”富博仙抬起胳膊要下手捏,“我捏住你哪一点,你也吱吱叫。你一叫,我便没了理。”留个心眼:当今的世界,重人权不重缘由。不能轻易下手。你是生灵,就该善待。把自我抛到一边,对它也渐生怜悯。它想象着偎在人怀里的那种温情,尖尖的下巴,诉之不尽的娇柔。别作太过,太过不信了。富博仙看不出它的原形,笑,这就是你的原形。清修几百年,拿来供养你?“小女孩,你比神仙强。我到老来才修得正果,你千年的法身永远保持在十五岁。”说什么呢,净往歪处想。
它一分妩媚,媚之入骨;它一分廉耻,转过身一撅屁股不回头。
手里掂掂,分量蛮轻。
【我还不知宝贝的妙用,这就是为你准备的。宝贝啊,它冒渎你了。法器乃活宝,有灵异,手指一弹,“腾”展开了。天生灵物,护法的神器。“你还有闺房?”“仙儿”睁大眼,占据脸上一半,一圈蓝盈盈,点了俩墨点。一手扶脑袋,一手支胸前。打量打量又回头,似是信不过;手指放在唇上舔,似是在考虑。我不嫌弃你,还有嫌弃我的?你的家家很不错,我主动投奔,别骗我哦?四肢像被吊起来,哥哥,推一把?
七色光以黄为主,一圈一圈的波纹起伏,不成波涛,也不前推后涌。光束构成的光壁,没有韧性,也没有黏性。“仙儿” 放心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里送。光是直的,能弯曲?一条通道,弧形拐弯。你便变作绳,也捆不住我。跳入里边欢喜地蹦,我会飞。两手拎着裙子,像戴了个无形的口罩,只露俩大眼。扭啊摆呀,快进来?
“葫芦里能化成汁,这里边会不会化成气?”失误了,它本身就是气变的。七色光相聚,变作无色,炫眼的亮。说它是物质,可以穿透实物;说它是时空,似焊铁的砰溅火花,一粒一粒,视网膜上延迟下图像,俨然一幅繁茂的金色草丛。乍一看也发懵,到里边就是光的世界。富博仙心里没底,观:法器,不再是单纯的蛮力。好似专门给它提供了一个舞台,聚光灯下等人来表演。原以为能困住你,你却更自在。富博仙见它无恙,倒失去了主张。
“光阴异”不受物质的羁绊。
老君的炼丹炉也不如它,只见光不冒烟。【
【世界已经处于高速发展时代,躲在祖宗的阴影里不足以应付未来。幸亏我发现的早,……。呵呵呵,是天庭里给我提供了一个最佳应对策略,否则我还不知道怎么办。
“这是一个多极共处的世界,独霸一方的意识应该过时。见识放开,放开了去寻真、守真,进一步,空间更大。”猛然思得,解开一个疙瘩。腾身跳进去。我陪你,才叫公平。
富博仙留个心眼,分一个分身,去寻根底。
(一树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