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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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世道与众不同。
儒者，貌雅形骚、谈吐不俗，第一等次。有一专，善牵强附会，第二等次。行行不精，剥张虎皮披着，第三等次。儒者，大师也。以形貌攀比发几句牢骚，听见的夸高，闻听的称深，俗子不足论。神仙不如凡夫俗子，爱实惠。也儒，儒的风流。认识不腐。儒而腐，俗人之认识。长庚老，不是太大的角色。取轻裘作华衣，观霓裳五彩池，贵族的生活欲为也易。不屑为。做事不曾买过好，再把身躯向前争。人都有虚荣心，何以坚定不移？神仙守一方土，清心寡欲不图虚名。实迹，做事，为天下安定。神仙的境界，为天下是文化。
文化者，独领风骚。
“写文章没观点？看你脑子里可有。”拂尘不把事做绝。心里没奢望，无欲之心观有欲，水、油不互溶。让我服，得能看出你的美。抖手，欲把端头瞄脑袋。“光阴异”刚性的，十万里地长，不是绳会抖动。向下滑，瞄着心。不识货。骂一声，非要看结果。挤眼，向里瞄：“心”蹦蹦跳。“生理作用，本能。我要看智能。”左调右换，就是没脑袋。“哈哈哈。大白天见鬼了？”
嘀咕：“看见你脑子里所想，我就能识人。”瞅：怎不吭？不敢问，老爷嫌我笨哩。光没有静止质量，两端些微重量。手里把的灵活，动一动，偏出一个身位。从上面抓着试，不敢真抓。长庚老稳坐着，不吭。一个眼对着“光阴异”一个眼踅摸，俩眼睁得大大的，哪边也没看清。找说辞，征询意见：我以后只跟好人打交道。不回答？不吭就是放任，我自主。闭着一只眼，专心调试。
意象。
长庚老什么时候转到身后，见他捣鼓的欢，提示一句。
什么意象？
眨巴下眼，向他脸上寻。呵呵。嘿嘿嘿。“光阴异”在我手上，任我摆弄，能没这点小本事？装模做样念声咒，疾！手把稳，暗许愿：乖乖听话。
沉稳。
人有闯劲，闯劲磨没了，失去斗性；没了斗性，派你干活敷衍塞则。有个小孩，手指、脚趾间有蹼膜，善游泳。只会“狗刨”的姿势，教他标准的蛙泳，泳技神速。动了手术，连普通人也不如。一技之长用在合适的地方出类拔萃，苛求不合规律，引导。
长庚老走到窗前，手捋白须向外看。
“光阴异”听心不听手，拂尘试过一次，有自信。“意象”，心里想的通过实物表现出来的客观形象。文心雕龙曰：后使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不思不出形象，跑不掉你。“哟、哟，抽象的看不出来，形象的栩栩如生。”两手一举，竖大拇指。八字才有一撇，别得意忘形。孔太小，放大看。脑子没多大，放大看不清。踮着脚、挤着眼，半拉腮帮子都狰狞。两根手指捏着盖，另只手托着不动。
“一个淑女，传统文化、儒家文化养育出来的，贤惠、温婉、知性、忍让、自我约束。”二牛君脑子里没几个人物，日思夜想成型了。
知而不说无理，拂尘叨叨：“贤惠、温婉，人之秉性。知性、忍让、自我约束，不是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传统文化、儒家文化，你扯的历史渊源很深。“大家闺秀必知书达理。悲剧，起源于她身上。”
人物要看地位，才能比较人性。
“西方文化的产儿”
镜头一转：
一队大洋轮，“轰轰”开进渤海弯，在天津港登岸。城墙内，守家过日子的老实人低头拾掇小零碎，女人旁边看，憨憨笑。洋人领着孩子出门，太阳底下悠闲地散步，浪漫。嚷嚷道：“这本地人和外来者，就是土著人和入侵者。太落后。”眼瞪到眼眶上，眉头窝下来，嘟囔：“西洋的钢铁造船造炮，这儿连犁头也不舍得多打一把。”城外的大道通东南，渤海边，小洋楼、游船、嬉笑声。路旁低矮的茅屋，埋头干活的男人两耳不闻身外事。抱怨：“事情是人做的，真没觉悟。”
“自由、真率、开放、无拘无束。”
镜头转向巴黎：
一个女人，聪明伶俐、才貌双全。一个富翁，肯为她风魔到出足她的价钱。这是自由的世界，人们尽情释放人性。她靠才智刺激那麻木不仁的富翁，只对她一个钟情，尤其要保持她与众不同的高雅。还要让其余的好色鬼都看了眼红，对她更风魔。她拿她的真率，落落大方的举止，满足男人的虚荣心。财富是梦想、姿色是手段，姿色是她的权利，寻纸醉金迷的生活。因缘时会，这个社会无拘无束，真开放。
她以穷途潦倒下场。
“两个不同的女人，与主人公恩爱交加，命运纠集，生死相关，从深层里蕴含文化冲突。”
唬人者总爱吆喝几声。拂尘气哄哄的，却像得了宝贝一样咧嘴笑：“别人喊跳楼价，哄占小便宜的；你喊正宗货，吃了补脑。”一回头，我说的不到位？唔，不够劲。手向下指，不敢说脏话，拣俏皮的说，还利索：“这主人公不是混蛋，踩着现成的，拱头闻人家的香裙子。”拿手一捂嘴，眼斜瞥着看。没听出来吧？正正表情，一脸正经：“要是没冲突，显得大鼻子罗曼蒂克。你根本就不是写爱情，变着法卖你的观点。”
你说，说出来再讲究。长庚老记着。
“两个人物背后的两种文化，都是人类伟大的文明创造。”
镜头一转：
八国洋人，火枪火炮一路进军。义和团凭借青纱帐来围攻，“咚”一炮炸死一堆。大刀长矛冲出来，排子枪齐射，人像高粱杆一样倒下。八国联军侵入北京，抢掠过后，一把火烧了圆明园。
“我去跟他们战”拂尘一把攥住长发，勒头向上一推，一个纵身就要跳下去。
“事情已经过去，反思不忘历史。”长庚老眼盯来，似有温润。莽夫救不了世道，世道需要人去为。
“西洋人怎进步那么快？”拂尘无心再看，就是不甘心。
看人家的得到启发，奋力追赶化为己用，是文化的作用。长庚老构思自己的宏图：“文艺复兴是一场思想文化运动，思想政治领域、人文主义、自由平等、资产阶级思想的解放运动。科技和经济的进步，又导致经济结构、阶级结构、思想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的巨大变化。资产阶级革命，使西洋进入资本主义社会。”事情不能罢休，坐回来等拂尘觉悟。
中国为什么不进行文艺复兴？
思考的雏形已成，谁去实现有待商榷。先给你讲讲：“社会现象的转变，经济作基础。经济现象不会突然发生，有个酝酿的过程。一旦形成，有继承性和发展阶段性，不会突然消失。新生产关系，由量变足以引起质变。有起始、有后续，形成潮流，有延续性、导向性。”
跟随老爷思考，必有我用武之地。拂尘只把见地卖弄：“经济发展，起主导作用是工业，有利于市场形成，后劲才足。”
长庚老知其用意，提高难度：“中国是农业社会，也有改革，没有生产力长足发展，有阶段的局限性。自古至今，没有形成社会性。只能算小插曲，历史上作用不大。”
元帅也要领将军，先把我这把刀磨利再讲。拂尘再看，找机会。
“当一种文明碰到另一种文明时，不一定是更文明，还有一种可能是野蛮。”
先作假定，拿假定得结论。拂尘不服输，认识是把利刃，拿你祭刀：“他的潜台词，中国不一定更文明，这是事实。落后净挨打，怎么能比西洋更文明？两种文明碰撞，不接受人家的，耍野蛮对待高级文明。怪不得西洋人欣赏他，揭的都是中国的丑陋，拿去邀功领赏。”
“只有文明的交流才能更文明；背道而驰一定与文明相悖。”
“啪！”拂尘凭空扇了一耳光。“欺负到头上还争着当奴才，中国的繁荣是靠你乞求得来的？”
“写这两个女子惨死时，我‘看’到了庄婌贤被施暴的种种惨不忍睹的画面，也看到莎娜在站笼里疯狂抓烂了自己的脸。”
“儒文化真是受你摆布。大家闺秀为了这样的主人公，甘心遭受凌辱。那是清白？儒文化的贞节，就该这样的下场。庄婌贤被施暴，在你心里是必然的命运。莎娜抓烂自己的脸，这和事实相符。他们派那么多的传教徒，做着温顺、慈善的举动，教化中国人，听凭主的旨意。他们的努力没白费，留着眼和心等着看孝子贤孙。”
“我没有写，我下不了笔。”
“你得到的一切不舍得抛弃，就是蹿到别人家里也过不这么舒服。”拂尘不看他了，“噔噔”“啪！”我可管下凡？不问，立正。
只有认识，缺乏理论和实践，还是不行。长庚老不否定，继续引导：“中国社会发展缓慢，没有释放生产力。一旦生产力释放出来，进步，是文化的趋势。倒退，势必遭到讨伐。新的生产关系的形成是经济基础，社会根基扎实，生产力飞速发展，才能引导世界的潮流。”老爷，你真会层层加码。拂尘回答的响亮：“八国联军没有打垮中国人的意志，中国人翻身了，更不怕别人敲诈。”还有呢？解题要多审题，别漏了条件。仔细一想，真的还有。“某些人刻意抹黑中国的面目。当中国崛起之后还这样，我下去把他揪出来。”
长庚老摇摇头。
又变了？
“我要把那个时代中西文化如此复杂的关系，用一个并不复杂的情爱遭遇表达出来是困难的。”
“你倒老实，你的心根本没在爱情上。”这人真顽固，拂尘也没法。
“它本身就无法展开，而且十分单纯。”
“幼稚的、可爱的先生，世上有单纯的爱，爱了之后才变单纯的。爱之前不思量好，你的主子不会说你揭示了中国人人性的黑暗。你的目的虽然单纯，你怕扯谎没人信。你也作难？”“我替你说吧，你要写动物，可以让它们直接交配，可你写的是社会的人。”
“辫子的意象是国民性，金莲的意象是中国文化的自我束缚力，阴阳八卦的意象是我们的认知系统。”
“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辫子的国民性是当时的皇室奴役社会的结果。金莲，社会陋习被社会病态接受的结果。阴阳八卦是认知的源头，三千年前的认知系统。社会现象被文化解读，文化只是一种表达。文化是权力的一种方式，纵观历史，决策权决不在文化人手里。
“再也没有比这个东西更能表现早期中西之间文化的误读了。”
“两种文化两种方向，根子上就不同。你不说对比只说误读，把人往哪里领？卖黑心肉的掺水，你敢掺砒霜。没想到你在社会上还有市场。”
路边聚着几个人看稀奇，人力车、马拉车驶来没有阻挡。拉车的勾着腰，骑马的挺着背。繁华之地。【这里还不知道写什么】
“从爱来选择，就会选择美好；从文化上选择，就会选择不同和好奇；从人性来选择，就会选择交流；从对立上选择，就一定选择对方的负面。”
“爱的美好，取决于自身条件；文化，取决于社会的许可；人性，首先考虑的是生存；对立，选择对方强势的一面。”
“小说家不负责解释生活，但要把自己发现的生活的真实告诉给读者。”
“不负责解释生活，说的是假话？一百年前生活的真实，是谁经历的？告诉人的没有杜撰？”
“我不主观表述，我让一切一切都由主人公的眼睛看到。”
“主人公没有作者真实，没有哪一位作者能写出一百年前的真实。”
“我要用人物的命运说话。”
“所谓命运，就是作者的需求。人物的命运是作者安排的。”
“我把它拿来，作为我小说两个主人公相互欣赏对方的望点，作为他们尽享情爱快乐的天堂。”
“欣赏对方的望点。你写出了自己的望点，人家的望点是你臆测的。”
“开篇写了一连串吊死鬼、乌鸦、火灾这些灾难性的暗示，以此与结尾的大悲剧遥相呼应。”
“中国的苦难你是毫不吝啬，背后的根源你指什么？”
“我认为意象可以无限深化作品的内蕴。”
“真实的意象可以深化作品的内蕴，也不能无限。别有用心的意象，是为了误导人。意象可以表现真，如果这个真是东拼西凑来表达自己的目的，应该跟作者较真。”
“写意的本质除去概括、简洁，还有更重要的是强调细节。细节是生活的金子，也是文章的支撑。”
“这一点说的好。生活本身就难观察透，隔了一百年还能看的那么真，没有选择性，除非你是鬼。”
“我钦佩鲁迅先生，把中国人的国民性当做阿Q的个性来写。”
“阿Q可以表现国民性，但中国人的国民性绝不是阿Q。受戕害的人，施加压迫的人，无所事事的人，改善社会的人，各个阶层都有人性的社会特征。社会由多数人主导、少数人主导，捧场的为谁，社会的苦难，国民性揭示出来的作用，如果统统由一句国民性定论，社会没法改变。”
“种种匪夷所思的故事充斥着这座城。听得多了，必然会产生种种异文化接触的火花，正好用来表现早期中西文化之间的突然碰撞。”
“听得多了”，好。听了不加判断，这是什么人？
（一树淡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