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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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认识的作用要拿来分析，李长庚教拂尘方法和过程。
正文：
锥子，藏在袋里。随手一丢，丢到一堆垃圾上，一堆没燃尽的灰烬。灰烬温热，未冷却。风不止，起烟、冒火星，点燃废纸。火苗蹿腾起来，荡来晃去，似虚拟的飘带。红，主色调；黄，衬托。添加蓝、添加紫，变作一个个怪兽，张牙舞爪。
稀奇，纸没沤糟前还有这一大功用？
巧合，纸里藏着这玩意儿。
锥子蹦起来，把它们一个一个刺破。
世道，好人难区分。做过好事，算不算好人？洪天王半生为民，最后死的惨烈。若论好人，当之无愧。他的死，拉上多少能征贯战者垫背，破灭多少平民百姓的希望，没人追究。一代逝去又生一代，记忆变淡薄，抹去了。一个思想家，给人留下的仅仅是语言？生平中有他的精神。高大上的形象里，如果窝着一个猥琐的灵魂，后人跟着学什么？
逝去的人短暂，活着的人漫长，这是现实。李长庚施法术指点拂尘，寄希望于未来。
“看见什么？”
由现象得结论是升华，未必看得透。拂尘猜测：“锥子不露锋芒，与世无争；露锋芒，要能刺穿核心。”
认识来自于经验。再指点：
“人的行为，事过泯然。弃之如一堆灰烬，有余火的价值。垃圾，发挥余热，二次利用抓住时机。有心和无心，有心的目的有时单纯，无心的利用有时产生更高的境界。发挥新的作用，在于把握。”
天仙，一人一山，超脱时空，永恒逍遥。
八锦宫，夜不寐。银河在上方，熠熠生辉；明星赛灯盏，密密点点；星云在侧边，五彩斑斓。大罗天，住天仙。李长庚独立门户，也受天庭节制，受天条约束。天庭的教义，道。道是求的结果，求而杳不可期，是探索。求，不是妄。偏离了真，上天不容。这是天条。不限制思维，不限制追求。神仙的自由是求真，神仙的开放是求实。妄而佞，遭约束。这是天条。天上内外同大道，星空深处少人间。天仙，举形升虚，虚为空，空而升；虚中存实，实为真，真而足。神仙者，隐忍不发，是为虚实互存。
虚，下沉，和底气融为一体，必然以实托虚。精神没有脱离肉体，牢骚满腹善巧辩。一平常人，可恕；争当思想家，不可饶。如何辨？“光阴异”可知过去，察未来：
编辑部，上班的没几人。
往常一样，三生石君按点上班。一沓文稿，几个关键处没着落，求奇思。“呼啦、呼啦”刘玉玉勤快，忘了犯忌。“唰、唰”笔在纸上划几道，丢下，两边瞅。坐椅左转右转，干瞪眼。掏根烟，“啪”没点。火苗，闭上眼。灵感在于平常心，求之不应。度索一会儿，得一首诗。拿来祭拜：“一炬红光驰急晷，函思世外百花盛；风乎舞干催流艳，……。”
不来帮忙，你当老爷还早。
“哗啦啦——”小刘给他杯子里添水，顺口接：喜雨浇淋坐现成。
哦？三生石君睁开眼，望着一动不动。生活没有对与错，静下来就对，脑子乱就错。抓住思路，奋笔疾书。
“龟儿子，逼老子上墙。”
老郝一大早爬上楼，编辑室的门敞着，进来拣个空位坐。您老好。小刘迎到跟前，恭敬地问安。老郝胳膊腿健全，年岁太高。“老木呢？”不理小刘，说着话打量三生石君。不是我懒得动，看你干什么。三生石君丢了笔，送一抱歉的目光，“哦，我给你请。”起身上里间。
你是何人？
有心借火起，无心灰寂灭。任何一种现象，背后都有深层的原因。识得是宝，不识是草。李长庚作了示范，不再言。
“光阴异”寻结果：
小郝伸手讨：“爹，拿钱。”给你的一千万，花完了？小郝平时孝顺，要钱时不孝顺：“这啥世道，办事不得花？”花哪儿，得有说法。小郝数，数得有头有脑：“你孙子上学，一百万；我媳妇美容，一百万。”你老子上你的当？老郝精明着：剩八百万？小郝脸上晴转阴：“炒期货，赔了。”别瞪眼啊！我不是想给你挣十个亿嘛。一千万、一千万，你还想十个亿。老郝抖着手，语无伦次：你，你……，龟儿子。老娘我攒几个钱容易？生气伤身体。小郝头伸到脸面前，挤着眼、杵着嘴，特体贴：“你动动嘴不就是钱？用用就挣钱，还能怕我花？”老郝“哼”的一声赛郑伦，呼到小郝脸上。不用摆杵、不用乌鸦兵出，板着脸讲道理，声声有力：“龟儿子，你把我小时候的草稿都拿来卖钱。我还有什么？”老的没有小的精。小郝视力二点零：“爹，你的文章改几个字，再思、三思。不就是新的？”正人君子岂能上龟儿子的当？老郝没了脾气，有道义：“我五思了，还思什么？”你是我爹，不得听你的？小郝不把老爹往火坑里推，说话光明正大：“这又不是贪污腐败。爹，只要签上你的名，管它几思都是新的。”龟儿子。骂归骂，解决实际问题得想法：你去给我说一声。当初劝你，你不听。小郝脸上松、眼中紧：如今哪有我的份？甩锅：“你要当主任，还用我去？你卸任了，我去不管经。”
龟儿子。
老郝再骂，屋里没人了。
“这几份你润饰一下，晚上用。”少个重头戏。老木翻拣着，忙的不亦乐乎。“老板，一篇好稿。”小高一阵风似的旋进来，一阵风似的交差。小高，摩登一族，穿着不靓丽，得体，显身段。老木看一眼题头：“大师的，过。”这么神？三生石君接过来。我写的，一炮成功。小高瞪眼，不说。内容至少重复三十遍。三生石君疑惑：你的立场呢？“他给我提纲，照此回答。”小高抱着手、歪着头、眼斜来：你别争，放下。你走了我不照样看？心理作用。不问。
二人出来。
老爷子……。
老郝在这里还没坐过冷板凳。不看人眼色，走了。
天仙的智慧从实践中得来，也要到实践中检验。灰烬冷了燃不起火苗，李长庚要把理论用于实战。
“光阴异”盯去：
遛鸟时间过了，遛街。老郝一边走一边晃，呵呵，冲行人点头。行人恭谨地回礼，没打扰你老？忙不及的侧身，让的宽阔。不比小城，小城人多亲切？街上冷冷清清，一拐，是步行街。老郝健壮着，没打算去。来回两趟是计划，锻炼一下够一天用。不想烦心事，洒脱。
笑。
去小城演说，足足准备三天。常演说，大同小异，必定得翻点新。讲堂上别人是腕，我是圣人。回忆特幸福，一遍遍回忆，一遍遍幸福：“我追求的是文学创作。想当年我去边疆，叫大乱避乡、小乱避城。”台下安静，聆听圣人教诲。“政治性动乱要往乡下躲，小土匪之类的动乱往城里走，这是中国人总结的乱世经验，我的选择符合了这样一个经验。”
老郝记忆力强，有记忆力助推，分析力特棒：政治性动乱比土匪厉害，那是个乱世，也没我高明。
火燃起来了，看你的？
恨到老而不释怀，可见仇恨扎多深。
拂尘予以同情：他真可怜。
你错，不怪你。
怨字不可教，释为怀：
“搬来搬去搬仇恨，仇恨才然入恶神；举把仇矛寻接替，塌然脊柱难正身。”
解说：
“世道有悲，不能恨，世道是民的。民有愚昧，当教给辨别的方法。真正悲的人悲自己，不是社会。真正恨的人不一定受大罪，失去了应得。”
不纠正你，形成思维定势。
一窝蜂而起，没有鱼目混珠？要说功利心全消失，不是事实。许多许多人把他捧为圣人，他说什么是什么，悲剧重现。讲解：
“文人以己为中心，未脱俗心。有才华，固然可以凌驾于平民之上，他没有思民之心。他的文章素含抱怨，起点在这里。反思历史，是为社会进步。以己之怨喋唠不休，四十年不止，他把岁月都耗在这上面。社会在于积累，正面的、反面的都是财富。根植于仇怨中，所有的美好只能从个人出发。社会的变迁，改革，改不合理。人的作用，在于对社会的进步有多大益处。社会不可能人人公平，但社会提供公平的平台。社会给他的待遇比普通人高了多少倍，从来不提。是个普通人倒也罢，他是旗手。”
回答问题要从这么多方面考虑？拂尘谨记。
问题变化，条件也变化，死记不是法。李长庚等待。
老郝的思维总替自己找理由，想起来就兴奋，像伴着音乐起舞：“文革后，都认为我发生了奇迹。当时我在大学的话，起码会打折两条腿。”
他说的真的？社会对他真不公平。拂尘望着长庚老，不敢问。
沉下心思考，寻原因，不要被带着走。
“光阴异”镜头一转：
长长一节车厢，挤满糊口的青壮，奔赴地广人稀的边疆。生活是需求，也是压力，世道无奈。一个饼子、一毛钱，能把两个陌生人栓成亲兄弟；一份工作、一个媒人，小姑娘成亲有个温暖的家。广袤的棉花地，大婶手不使闲，天亮忙到黑；千里跑运输的汉子，回来倒头就睡，也不关门；铁匠铺里火星迸溅，身躯瘦小、戴小花帽抡锤的老者；大声吆喝，东奔西跑，招工的干部。四面八方的人来这儿，盘根错节。饥饿求温饱，却井井有条。
社会像一盘棋，人像棋子，各有功用。
拂尘看不出头脑，感受得到：“落后，社会风气好。”
“是苦难，人们没有过上好日子。”
历史不能单以现象论，脱离了事实，是歪曲。世道的事实，物质落后。经济领域平稳运行，社会的根基不动。不认可这一点，是背叛。动荡，社会的一部分，这部分在上层领域。反思人的局限性，寻找解决的方法，是社会的大文化。
李长庚思索：
上层领域影响巨大，世人的眼盯着。“人性的释放需要约束，那个时代缺乏约束。行为受法律制约，法不健全，是历史的悲剧。”文化自由，和商业结合的文化，黑了心索取，不知回报社会，算自由？立世，立一个瑕疵斑斑的模板，何以令人信服？
你是旗手、思想家，却把自己推的没一点错。
一道难题。
寻思怎么指点。
“邓朴方残疾了，后来也是多做善事。你还没打折两条腿，倒成了你捞取资本的借口。”
叹息，你的逻辑就是这。
话里不听话外音，话外谁知人清纯？老郝说话不顾忌：“我总结出，我在一个并不快乐的时代选择了一个当时最快乐的去处。中文非常伟大，‘锻炼’一词，太好了。”
思想家心里窝着一个小我，你当圣人，遗祸后人。李长庚静观。
老郝三句不离我，我是旗手，我要夸别人，把我比下去了。人们不喜欢听虚的，听实。眉皱起、手攥紧，怨之无处怨，恨又不可言：“我来没有几天，两位燕子朋友在那里做窝，后来出了六七只。都说我是一个好人，这里七年没有燕子来做窝，我进来几天燕子就来做窝了。也没办法把这个经验报告，衡量我是否善良。但是我没糟践过这些小动物，没有威胁过这些小动物，我和这些小燕子成了朋友。”
多慈善的一个老人？你的心肠真好。拂尘听的津津有味。
怨妇生长舌，心毒嘴里甜。李长庚大怒，这话没法跟拂尘说。韩愈遭贬有铮骨，你贬回来成了怨妇。韩愈心系黎民，你为官的本能，从没听你提过。睁开眼看看普通人的生活，你自认为高他们一等！
老郝想着想着，想到受人捧场的镜头：“仅仅有仁爱也是不够的，还要有原则，还要防止危险，还要警惕不测，还要清洁环境，还要当机立断。这是我最快乐，最离奇的事。”
世风不古，不去强求。你手中握有权力的时候，没见你做出哪些值得称道的事。你带领一帮人追求什么？一个旗手，不担一点责任，到处吹嘘你的磨难。换来了什么？不思己之过，俗人；不思己之责，罪人。我的大业就是要剔除你这种人。
这就到家。
一堆废纸燃成灰烬，不像炭，风吹生火。着透了熄灭，再没留恋。
我还没发挥，拂尘急。
顺其自然。
如果他心里留着美好，不失为一位儒者。李长庚虽然想让拂尘有所建树，不能有意为之。
得意之处得意心，得意心起难按耐。老郝卖观点，得真髓。最得意的一次演说，对孝的理解。儒家观点？任何观点都要为现实服务：“孝是人的本性，这一点也正是儒家的学说。他们追求把天道、天地同时与生俱来的这样一个道理、道德、原则，人的本性和人性和教化，叫王道，要把天道、人性、王道三者统一，成为天下的教化。”
言者不言意，意在教化中。
“孝悌和人的本性、和人性、和教化，叫王道。王道者，治天下。你是同意不同意？”拂尘听出弦外之音，他不明确观点，怎么批驳？
石榴大，莫忙摘。不到秋月来，果实丰满籽粒瘪，酸掉牙。机会只有等，只在伸手快。李长庚从容不迫，不给压力。
老郝脚步慢了慢，回到家打个等，忘了。“孔子认为一些政治的、社会的价值标准是从孝悌产生的。要把自然、信仰、政治结合起来。孟子明确主张人性善，因为人是本来应该有这些美好的东西。”
越急，听来的越对，可事情远没那么简单。“大圣人，被人解释了两千年，怎么可能会错？”
辨是关键。李长庚指点：“王道，借古时的王道；人性，说今时的人性。天道常在，他不知为何。一个孝字不能涵盖社会，也不能涵盖人生，他的要点不在此。”
在哪里？
你不能总依赖。
人老思维清晰，凭借这一点，老郝自比圣人。“既然你对你的父母是很孝顺的，将来你到社会上对长者、对领导、对大臣，就像对待父母一样。那么既然你和你的兄弟姊妹是友爱的，那么你到了社会上，你和你的同事、同学、朋友、同乡，这些横向打交道的人你也应该是友爱的。所以孔子把孝的意义提得非常重。”
他没说这是他的观点？
不评论，便是宣扬。
“老子喜欢逆向思维。国家出了乱七八糟的事，这时候要强调谁是奸臣、谁是坏人、谁是忠臣。”老郝只解读，谁也抓不住把柄：“中国传统文化强调的是一致性，它强调人心和天心的一致性，人心从哪来？是从天来，天是物质、又是精神，又是自然世界，他对天的理解这几个方面都有。这是传统文化的特点。”
文字有神奇的妙用。
拂尘拿着锥子始终没发挥作用，这下子刺去，扎得“吱吱”响：
“奸臣、坏人、忠臣没画脸谱，你让谁辨别？国家出了乱七八糟的事，老子看得出来？唔，你的这些认识原来有用途：‘我是第一个看出来的，你们谁也别想超过我。’”传统文化强调一致性？唐宋八大家人人善批判，不是传统文化？“‘强调人心和天心的一致性。人心从天来，天是物质、又是精神、又是自然世界。’这个纯属扯淡。人心是认识，没有实践，认识只能接受现成。”哦，郝圣人，你一个人就代表了天，让别人学习？
可对？
李长庚点点头：学习没终止。
老郝挣了多少钱？自己没花几个。不是不舍得花钱，做人要顾家，家是我的世界。为了子孙，幸福。传统的美德。
“文学就是对生活的爱，对生活的记忆和留念。所以文学不但能表达你的思想感情，也可以改变你的生活，文学可以使美好更加美好，文学还可以使很多的不美好，甚至在对不美好的描绘之中表达美好。”
不等李长庚示意，拂尘争着发表见解：“美是人之向往，起多大影响力，在于留给后人。他出个想法讨人共鸣，不知以身作则才是榜样。”天上的世道，认识无大小，只在于追求。趁着灰烬未凉，拂尘要交答卷：“时一时，世一世。大儒，他不够格。硬要攀，是为大贼。”
阿弥陀佛，快活快活。进门回家：
“中国非常重视文学的教化作用。”
一堆灰烬，起风刮散了。李长庚作总结：口中可吐金莲，教化岂在口头上？世道不会再复古，人间活力正旺盛。嫩枝长老叶，衰败的快；千年老树发新芽，方为活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