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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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十八件法器，没有拂尘的份。
合匦也不行？
事情复杂了，遇到一个坎。拂尘闭紧嘴，瞅房顶，迟疑。一眼大、一眼小，修长的脖子支着满脸困惑，袒着半拉胸脯。复杂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做，想简单，不做。墙角处吊下个盘子，堆满碎石子，一根火苗，地里长出来似的，弯弯曲曲，有光无烟。灯，无根而发光，有芯。芯充满能量，玄而有机。
“世道不需要太过精明的人，诚而拙，立身的根本。”
神仙守真，有些事不肯多迈一步。李长庚收回目光，面色和善，看一眼童儿。走向座椅，神态平和地归座。盯童儿，眼中希冀，等待。
有深奥，没微妙，哪来道理？
静一下，拂尘心思变了。神仙不生谬种，教人道理。神仙不死板，遇到不顺检讨自己。神仙不生气，生气就停滞，不是做事的根本。
“认识经由反复，反复才能认清。”
神仙抱着一个根本也不肯丢弃，弘扬道法，不可懈怠。长庚老点拨。不指责，逗趣：“小王家的老子，给儿子娶媳妇子。娶媳妇不先相相？老王相了，俊。小王掀新媳妇的头巾，一眼瞽。你骗我！我见了她娘，女随娘，当不差。老王是好心，”
“老子教儿子，儿子教孙子。那老子看不清，是个糊涂蛋。”拂尘一掂腰，跑到椅子后，相离一大步，挺得直直的，嘴对着后脑勺，放炮仗似的。宣泄适可是剂良药，过分，变成毒药。李长庚止住：“非也。本事装兜里往外掏，掏出来一个一个去对号，他岂管误人不误人。”有道理。拂尘入心，自寻话题：“恶，是不是人的本性？”腿迈小步，走近。不等回答自寻解：“世道从善看，也可从恶看。霸道、欺凌、奸诈，如恶之入口，人的知觉最敏感。”话不可思，思之有所得：“人之恶，不能解释？某种利益至上。非建立在利益之上，很难解释。反过来也容易看清，他想一天建成高楼。”
是，却不能停滞。
李长庚是一位思想者，思想者释义于条理，举矛就盾。“大学：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你解释。我虽不是学问家，也是学者。拂尘答道：“世上事物有本末始终，明确其先后次序，就接近事物发展的规律。”别人的言论捡起来不算学问。李长庚挑明观点：“事物的变化求始求终，中间有一个过程。明确先后次序，事物之表面；穷其变化过程而知远，事物之根本。”拂尘悟：实践进步，世道不进步？以旧的眼光看新世道，文化成了摆设。
思而不止就是进步。
反面的思来是警醒，正面的思来是立。推倒不立，没起好作用。李长庚以大业为出发点，从根基建起：“儒文化，世道最好的解释。儒家为人，不为物，世道的操守。儒文化，抑制、平衡人的欲望，还世道一个清净。中华文明绝非儒文化所能概括，也绝非儒文化起决定作用。社会需要，倡导。道者，探索。儒道结合，打造文明理想的社会。”
听而不思蠢货。
拂尘扯衣领遮住口鼻，吃吃笑。忽然得来：把儒文化当万能妙药，俗人之幼稚。事在人为，不为，何异于守株待兔？松开手挠头，不好意思？心诚不用多解释。“啪”规矩地站好：“天堂，做任何事都是为了立基业。”昔日杨时见程颐，门外雪深一尺，哪比我？
坚定，你要坚定地迈出一步。
八锦宫，灯盏炫煌，静谧。
静，无中生有，还是有中生无？把理说透。天上的世道清净，清净的世界祥和，祥和里孕育华采。华采，天堂里的宝藏。神仙雕琢之，不懈地创造。创造，发挥才智。精神不枯竭，创造不止。
事情的三面，做到两面，一面不行。怨天尤人？一道题难，拂尘找思路：抓条件，借用公式，求解。自己选定条件、自己列公式、自己求解，唯不知正确答案。动机、信心，条件不足。有目标、有努力，还有看得透，这是做大事。我有条件，关键的条件呢？
不具备。
世上事皆如此。
看出来的世道，最容易忽视条件。听人分析，可能觉悟？
编辑部。挖个大弧弯的拐角桌，一把转椅，人局限在小天地里。背留给别人，怕目光打扰。小小的世界，每个人一份独立的空间。私人拥有公家提供的设备，公家拥有私人提供的才华。设备是条件，才华也是条件，都在岁月中消磨。一个磨出沧桑，一个磨出厚重。
咋样？
同一个屋，每人守一张桌，偶尔的交流很必要。小高不惜自贬形象，围着团团转，虚心求评价。一缕长发贴腮上，添三分柔媚；两片嘴唇皆弯，展一排皓齿；眼底水一样清澈，流火的热情。讲讲你能做的、不能做的，想做的、不敢做的？
不指教。指点一下容易，乐为。
三生石君坐下，端端身，倾力相诉也不保留：“采访是一个挖掘的过程，不要太逢迎，你的立场很重要。”问你是个招呼，不客气一句？大师随便采访，接受就是赐恩。小高手一摊：“他说他像一位仁慈的父亲。我像父亲一样敬重、描述他，不对？”遇事先推脱，我不接受你的态度。拿眼盯着她，反驳：他的产品他自己写说明，你不评说性能？只打广告不重售后，不如商业。迂，这什么时代？一仰头，精准地把一缕头发挂到耳后。一步跟不上，步步遭淘汰。丢一句，人家有销售渠道，飘走了。
“有心想卖诚实念头，诚实不懂期望。条件有变故，变在无形中。想法好，不能做得成。”拂尘看得不甘心，“光阴异”追去：
小高整个一轻装，拎手提袋，“噔噔噔”下楼，“嗒塔”拐弯。健美的身躯、胳膊细嫩的肤、修理得白净的脸，还不是活力所在，朝下看得专注。自我洒脱，不在意打扮，有新人类的潮流风采。出了大门头也没回，院里一辆小车，拉开车门进去。
小廖接过包包，小心放到后座。
这辆车一百万，进来自由出去随便，整个院里没能比。小廖，男朋友、私人助理，家里有钱。世道，谁也脱不了。朋友圈里重钱不重人，工作好不如钱多。给人吹嘘：包包六万，女朋友自己买的；工资一万，年奖二十万。世道有时自相矛盾，我钱多不就行？养个马子，份掉到底。
有动机、有激情，只需一把努力。拂尘看结果。
小廖头斜过来，隔太远，伸过手抓住胳膊，向下摸，手指一松，搭在腿上。手指用力，不出意料，可以亲吻。小高向后一依，舒口气。你的爪子像树枝，除了挠痒痒，心不动。小廖血压升高，心跳加剧，脸上泛潮。一点极微的激素，抑制不住。投入，不求回报？脸靠上来，停在一点点距离上，没法越过。换手交付，有这个环节，主动权牢握。
“啊，年少有为，前程无量。”客人穿着得体，谈吐优雅。小廖不朝上拢，光笑不说是。背地里打听我的家底，我一松口你卖亲热。相他身上，兜里装的除了名片就是钱，一句话搁嘴里练过三百遍。我讲信誉你也讲信誉，一旦有利益牵制，信誉像地上的落叶。我的是你的，你的是我的，利益作基础。心悬在水中也好，悬在空中，小廖从来没尝出过正味。
商业确实能检验心的真伪。买入、卖出一旦停止，商业失去活力，也就失去意义。高大上，看它的动机，动机不纯，一文不值。经验，社会上得来的。俗人之道，效果是检验的标准。
事情朝有利的方向发展，这道方程没出现偏差，有解。拂尘要得一个有说服力的证据，条件虽然复杂，成功在望。等待。
“廖哥，陪我喝一杯？”女孩子清纯，也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高脚杯咕咚、咕咚倒。我要养养小狗，不养小兔。小廖没心情，不能不给好脸：喝醉了怎回家？她眼中把心相送：你送我呗。拒绝人还能拒绝心？她把胳膊搭上肩头，疲累。你想要一个家，你毁了我的家。社会是有档次的，大家是社会。小廖拒绝一次，下次别人谨慎了。想起来就后怕，铁哥们进了局子。钱买不来人，也买不来心。小廖向小高脸上扫，没回应。心忐忑，侧过身极尽温存：
“怎么啦？”
本想得个表扬，结果不痛不痒，扫兴。小高闭上眼，睁开了，目视前方。侧脸扫一眼，衣服上档次，罗盘仪器更上档次。低了头，眼似合上，嘴角微微笑。新鲜揭了皮，缺乏内在的气质。一生衣食无忧，诱惑太大。我把生命交给你，一朵红玫瑰插瓶里，怕从芯里先萎靡。园里的花不凋谢？温养，美的更久。盯小廖的脸，看得他莫名其妙。
心动，也难超越理智。
理智既然坚定，必有根基。大条件还没看出来，拂尘寻：
小车开进大院里，几个人恭维着小高进办公大楼。都是年轻人，这气质，哒哒哒，只有一双鞋脚步声重。未来的女主人，在别人心里，铁板钉钉。“瞧你爹妈，热情的过分，往外使。”小高心里不快，脸上高兴。“明着对我好，处处作比较，小家子样。”拿眼瞥小廖，木头疙瘩。席面摆排场用的，大家都好，这是效果。谁心里没有小九九？也许别人没看出来，你眼里有我儿子就行；也许别人看出来了，你不满足就是动力。现实，考量观念的标尺。小高侧侧身想靠近，向后一挺，昂起头，闭上眼。总经理助理，就是整天跑跑腿，有你没你一个样。眼闭得久了，也不睁。那么多人认识你，凭你家做不到。你们早就拿我当棋子，没人考虑我的感受。转头看一眼，装笑也装不出来。走下去，虚位以待，难舍弃。一个大企业家，作出辉煌的贡献，以我现在的位置，比不了。你家三个亿资产，贷款三个亿。说白了，是空壳；懂得的，是机遇。人宝贵，能力更贵，可惜你家人没这个眼光。坐直了，轻轻笑。想唤醒希望、想追逐浪漫，求回应：
“想名声，攀地位。钱啊钱，比爹爹亲。今天是闺女，明天当你老娘。”
嫣然一笑。文化在于深度的理解，你别总像个追星族，那不是文化，是一股社会风气。浅薄，何时能改变？
可有公事？没有，咱兜风。
“嘟——”车走了。
“她做的对，还是错？”拂尘不理解：条件具备，心也不舍弃，看不出事情能不能成。决定事情的因素是什么？不敢断定。“拥有、幸福、希求，三个未知数组成一个等式，无解。”李长庚停下，一句话不能解决世道的经验，生活有时没法辨别对错。炼丹，除非老君炉里出仙丹，包治百病。太少，我都摸不着。生活需要观察，观察不能深化，需要体验，这一点难。
条件有微妙的变化，事情有微妙的区别。拂尘寻思：锲而不舍，关键在于进一步。换一个镜头：
桌上一溜档案盒，过时的东西只能参考，没太大价值。小刘座椅一转，只看见一个后背。一张纸上摘了一句话，手一推，凑过来偎旁边，演八卦：小曹当教授了。三生石君抬头盯着她的眼，似乎没看懂，似乎不需要看懂。埋头，笔划出来的字迹非常清晰。“这么年轻，不简单。”小刘眼瞪得大大的，笑的似六月的茉莉，浅显淡雅、浓郁芬芳。骗我？有奋斗就有收获。不能说。你的资格分一点做其他事，说不定比他有成就。惋惜你，不合适。小妹子学大姐，动嘴鼓励人：“世道，只要有标杆就有动力。”三生石君脸上失了血色，放下笔思考一下，问：什么是世道？小刘唇红齿白如一道风景线，装修来花了大代价。腮上天然的肌肤无一点人为的痕迹，保养的如二八少女。你当我没目的？再深入一点就找到思路了：“人的行为影响了他人就是世道。在家里，我当家长了，没人跟你计较。”小刘的才，一张口盖过一堆人。你这人太冷淡，动了粗手也没获得点赞。你夸我一声姣容曼妙，我一开心才似泉涌，少你哪里？失落。
是欲是情？拂尘看他怎么处理。合情合理，在现实中却行不通。一个人的思考不能代替另一个人，别人有判断的标准。
三生石君把文稿堆一起，一大摞。一页一页陪伴我，我的心都在这里边，每一页都有心。站起来。静，却似流水，积累给江河，汇入大海。
语言求的是真谛，话不能随便说。
窗外的世界喧嚣，屋里静。商品社会，喧嚣试探人的心。抓起笔出神：发展的时代，怎么求真？某些商品缺少良知，放任责任争取功名还是坚守底线默默无闻？临窗而看，有人安静地走过。高楼大厦，人渺小。拐过街角，人流如潮，高楼大厦渺小。静静地互相陪伴，陪伴的是大众之心，人是社会的灵魂。
拂尘得出一个结论：“人间的世道，有的似冷漠，有的太关心人。”法则像一个标杆，事情围绕着转。标杆不尽相同，又不明显，解得的轨迹在一个一个坐标轴上。人世的复杂于此，没有万能的法宝。
认识美，认识丑，不能一概而论。
拂尘想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果揭去一层皮，会什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