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人的压岁钱

  三代人的压岁钱（散文）

                   綦德周

春节过后，孙女弹完一首古筝曲子，忽然在手机上看到一个视频，笑着跑到我跟前：“爷爷，你看这个小朋友的压岁钱让他妈妈要去了，小朋友不高兴了！”“你的压岁钱呢？”我问。“我的压岁钱妈妈给我存到银行了，说是等买书用!”孙女笑着说。

压岁钱是小朋友们春节过后的一个热门话题。你今年收了多少？去买什么啦？······相互交流攀比着，幼稚的脸庞在微笑的背后透着幸福自豪感。

时光如同一阵风，轻轻把我的思绪“吹”回到了50多年前，那年，压岁钱在我脑海里扎下了根。

70年代初，人们的生活水平还比较低一点，尤其是不少农村仍在为温饱问题费脑筋。那时过年的压岁钱还是少得比较可怜。村里，有的给孩子买只3分钱的铅笔，有的给孩子买2只石笔，还有的给女孩买一块扎头绳······就当做压岁钱。为什么不直接给孩子真实的钱呢？没有啊！一般家庭靠一年的劳作挣的工分年终分配也就是百八十元儿，这个数字可要维持着一个家庭一年吃、穿、用的花销，压岁钱对孩子来说尽管重要，可也排不上家里生活的重中之重啊。于是，家长就变着花样给孩子压岁钱，把钱变成了物。当然，也有为数不多的家庭给孩子5分钱，多的也有1角、2角的，5角以上的那绝对是农村富余的“冒尖户”了。

这年，我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可以独自出行拜年了。正月初二日，我来到距我村2里路远的大姨家拜年。姨母没有孩子，姨夫是吃国家粮的职工。中午饭后，我准备回家。姨夫急忙从里屋抽屉里拿出一个自制的红包，对我说：“这是压岁钱，以后好好读书！”我激动的看着姨夫，满嘴答应着辞谢了姨夫、姨母。走在回家路上，我看了看前后无人，便小心翼翼地把这个“红包”打开，里面一张印有一个女拖拉机手的1元钱，还有一张是印有南京长江大桥的2角纸币，都是崭新“割耳朵”的。我心里说不出的激动，长这么大以来，我手里从没有这么多钱会儿。我心里说，太谢谢姨夫姨母了。

接下来，年复一年，我照着当地“初二走姨，初三姥娘（姥姥）初四姑，初五初六走丈母（岳母）”的拜年规矩，都是逐家磕头拜年。当然，压岁钱也是一年又一年水涨船高。说实话，我给亲戚、长辈拜年不是为了压岁钱，可谁给我了自己又特别高兴。想想那个生活拮据的年代，我一年也舍不得买支1元多钱的钢笔，都是买3分钱一支的铅笔和1角一盒的石笔，连那个7分钱30页的绿色方格本也舍不得买，基本都是1分5一大张的粗毛纸割开装订起来当练习本。可有了这些压岁钱，起码偶尔买盒蜡笔、买只圆珠笔甚至低价的钢笔都不是难事了。那几年，除了姨母姨夫每年给的压岁钱最多外，再就是曾经服过兵役的三舅曾一下子给了我2张2元的纸币，无皱无折崭新崭新，正面是一个工人在操作车床，至今仍记忆犹新。这一年，我一下子收了16元压岁钱，对我来说，是个不敢想的数字。

······

时光荏苒，岁月生香。转眼，我儿子也开始上学了。90年代，与我那时相比，同样是上学，可环境、条件都大不一样了。人们的生活条件发生了质的变化，城乡居民的生活方式都从温饱型转向保健型。可想而知，这时的压岁钱已经不是我那个年代的“标准”了。

当然，所谓压岁钱并不是其本身的含义，它的外延已经无法去认知。压岁钱除了本身的字意之外，还包含了长辈对晚辈的希望、期冀和爱意，浓浓的亲情都在这一张张纸币身上洇延。

儿子第一年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亲友拜年，也是“收获”满满。那天，他自己在书房里仔细清点了好几遍，按照面额大小、新旧程度排列的整整齐齐。“妈妈，我的压岁钱一共160元。是不是给您？”“你的压岁钱我们怎么能要？但是，你要好好保管，需要花的时候，得把用途告诉妈妈啊！”妻子按照我们家的规矩并没有收缴儿子的所获。“好，妈！我先放好，等以后买学习用品吧！”儿子小心地攥着那一小叠纸币。

压岁钱虽说在儿子手里，但作为母亲也不是一点也不惦记着。忙乎着忙乎着，就到了这年的腊月门。妻子忽然对儿子压岁钱的使用来了兴致：“儿子，你的压岁钱动过吗？”儿子听到妈妈忽然问起这个事觉得有些意外，显然有些慌张，随后紧张地地说:“妈妈，有个事情没来得及跟你说。班里有个困难同学，上周末过生日，我们5个同学每人凑了22元钱给他买了件生日礼物，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听完儿子的解释，妻子说：“这件事你做得对，做得好，同学有困难就应该帮！”儿子听完，妈妈竟没有怪罪自己乱花钱才放下心。

儿子的个子逐渐长高，脚下走的路也越来越长，不用说，年龄也在逐渐增大。不知何时妈妈不再过问自己的压岁钱了······

花香精神爽，岁月催人老。

2013年春暖花开时节，我家又添新丁，小孙女成为了新的一员，从此，世上又多出一个四世同堂的快乐家庭。

如今丰裕的生活对养儿育女来说是最好的保障，小孙女健康成长着。到了11个月的时候，就会叫妈妈、爸爸，又是奶奶。这小家伙真是调皮，你为什么不先叫爷爷？你不知道爷爷的心情吗？说归说，只是我自己心里的一个念头，可嘴里还是振振有词地扬风：“宝宝，不急不急，先叫谁不重要，而且，先叫谁以后不一定就亲谁，爷爷有耐心等。”这情景，还是让奶奶看出了端倪，笑着幽默地说：“宝宝，快叫爷爷吧，要不今年你的压岁钱谁给你？要是能让他高兴了，说不准会多给你呢·····”这小家伙真好像有灵性一样，如同洞悉了爷爷和奶奶的心思，半月后，就会喊爷爷了，并且，吐字清晰，不急不慢。当我第一次听到喊爷爷的童声，心里暖呼呼的。那种亲情的感觉从来没有过，难道说，这就叫隔代亲？

宝宝孙女与第一个春节相遇，这不算是个大事，可怎样给她压岁钱是一件新事。第一次做爷爷、奶奶的该给她多少压岁钱？如今毕竟时代不同了，百儿八十的是不拿不出手？如果让人家知道了爷爷奶奶给孙女压岁钱这个数，还不被人笑话?何况，咱好歹有个固定工作，是个正式职工，生活无忧，不能太小气了。最后，与奶奶商定了一个计划：上学前每年压岁钱1000元，待上学后每年2000元，上初、高中后另定。

正月初一早上，宝孙女穿戴一新跪在老爷爷、老奶奶眼前磕了头。然后，又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磕了头。还没等她站起来，老爷爷、老奶奶的大红包就送到了她的手上，随后，我紧跟着把红包也给了她。这小家伙还真是人小鬼大，不看老爷爷、老奶奶给了多少，特意把我给她的红包用细嫩、稚拙的小手拉开，当看到一叠崭新红红的百元大钞时，笑着随手拿起摇摆了起来······儿子说：“你真是个小财迷！”奶奶也笑着逗引她：“宝宝，咱可不能从小学的见钱眼开啊！”可孙女好像跟没听见一样，熟视无睹，只是自己一个劲地玩耍着一张张崭新的纸币。

窗外的石榴树绿了又绿，眨眼，已是6年树龄了。说起来，它跟孙女同龄。2019年的5月中旬，这颗石榴满树花红，枝叶翠绿，种石榴树的人一看就知道，今年石榴要丰收了！果然，9月的那天，满树的石榴个大又圆，令人垂涎欲滴。也是这天，小孙女背起崭新的书包，迈步走进了小学校园。

······

这年春节，孙女跟往年一样都收到了厚厚一大叠红包。老奶奶的，爷爷、奶奶的；姥姥、姥爷的；姑姥姥的；还有其他亲朋好友的。那天，忽然，孙女对一个红包感到意外，跑着就来到奶奶跟前：“奶奶，您跟爷爷怎么今年给我的大红包厚了？”“宝宝，因为你今年开始上学了，这是我跟你爷爷商量好的。等你读到初中高中了，还会加厚的。”“哦。那要谢谢爷爷奶奶了！”奶奶接着说，“不过，压岁钱可不能乱花，要用在有意义该花的地方。”孙女说，“我妈妈早就给我在银行开了一个个人账户，说是这笔压岁钱专门用在学习上。”奶奶仔细地端详着童真的孙女如是说，甚是欣慰。

后来，孙女偷偷告诉我，这年收的的压岁钱都接近5千元了。我问：“你知道长辈为什么要给你压岁钱？”“当然是看着我小，亲我了。“还有呢？”“是不让我好好读书学习？”孙女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学习只是一个方面，不过还要懂礼貌听话，快乐健康成长!”我捏了一下她扁扁的小鼻子。

孙女今年已经就读四年级了，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维。春节前就跟我说：“爷爷，跟您商议件事情，能不能给我的压岁钱都是连号的？”“你还知道连号的？要连号的干什么？”我笑了，“只要是合理的要求，爷爷都尽量满足你的要求。”孙女用英语说了一句“ok!”一句“谢谢！”

今年，刚进腊月门我就从网上购了一个时尚的兔年红包，用于盛装给孙女的压岁钱。正月初一早晨，拜完年后，孙女打开我给她的精致红包，当她把20张崭新连号的压岁钱拿在手时，仔细地看着一张张的号码，确认无误后，赶紧跑过来给我了一个不带掩饰和做作地亲昵，“爷爷，你的胡子该好好刮刮了！”孙女看出来真是太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