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白腊（组诗）

正月，白腊无雪

许是2468米海拔，不够壮阔

许是十万大山，重重封锁

许是夜郎迁客带霜寒

许是南盘江九曲十八弯

正月的白腊山，少了刺破青天的锋

和下不完的雪

无雪可落的白腊山

风把一棵草吹向另一棵

那些背井离乡远走高原草命的雪

注定要经历太多的颠沛和融化

但走得再远

都会回到此地，卸下内心的雪

带上这座山，开启新的一程

更多的时候，我们相对无言

面对父亲一样的大山

我的沉默如烟熏火燎的老屋，讳莫如深

年关将近，偶尔

和父亲谈起白腊山，谈起白腊山的雪

年迈的父亲，越来越漫不经心

总是念叨，太多雪悬而未决，却命中注定

有雪，无雪，冬天一样漫长

二月，白腊多云

二月的白腊山，总缺不了云

来路不明的云，失魂落魄的云

只手遮天的云，内心不安的云

心怀鬼胎的云，见风使舵的云

沉冤未雪的云，无家可归的云

大多的云，走着走着，就散了

另外一些，眉来眼去，却不清不楚

也总有些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毛茸茸的雨，刀子的舌头

舔过大白腊、二白腊、三白腊

刚顶出头的山草，又稀疏了不少

这个下午，修缮一新的白腊晓寺

弓腰驼背的白腊山神

云山雾罩中，迎接我

手握空水瓶，在曾和你双手合十

焚香磕头的三白腊，与一朵朵云

唠起浮云一别，诉说流水十年

而太液湖，是另外一朵云

正襟危坐不远不近处。如同你

亲手制作的腊山书签

静卧故事最后一页

有着置身事外的决绝

日月欲明的白腊，总盖之浮云

三月，白腊有雨

进入三月，总要落几场雨

落在白腊山的雨

照例，长出桃红柳绿

照旧，生出风言风语

就像，下晓寺的人面桃花，勾肩搭背

而上晓寺的杜鹃，梨花带雨

拖泥带水，远不及杏花婆娑

睡眼惺忪的大白腊

白云弥撒，未了的尘缘

在圆弧上久久徘徊

而风夹带雨，乐此不疲，在二白腊

抖擞坏脾气，弯弯曲曲的山道两旁

山牡丹，木姜子，迷蒙花

开得提心吊胆。黝黑的泥土

新翻的伤口，正开枝散叶

此刻，大雨如注。旧事休提

请安静下来，收回山顶孤独的鹰隼

我们乌云的肉身和白云的俗念

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四月,白腊少晴

四月，芳菲将尽，春归无觅

杜鹃花一谢，白腊曲曲山路

又多了一弯

老成持重的油菜，又割了一茬

有天无日头的白腊山

又多了些山下山外的事

再过些时日，腊庄大坡

山喜鹊和黄眉子，就开始呼风唤雨

不善早起的白腊三千重仞

腰缠上玉带，岗笠起白练

香山寺的袅袅炊烟，将一个个旧地

反复擦拭一遍遍

离乡三十载，总是相信

抟腊成山，就能

拦腰抱住滚滚西去的九龙河

濯清泥沙俱下的黄泥河

安放石壑悬流的块泽河

就能打开五里箐满山的杜鹃花

怀抱80万亩油菜花海入梦

因为，父母在，白腊山就在

白腊山在，父母就在

漫天风雪的每个关隘，我们就走不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