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绳（长诗）

1.

扥住一缕月光离开家乡

这一生，

注定要经历风雨雷电烈阳。考验——

在这里，没有词性

那年，我初中未毕业

那年，我未满十五岁

通往省城的班车上

第一次见

如此超大的窗户

我却不像

第一次出门远行的人。平静的出奇。安稳的害怕——

窗外，一切事物

在朝后跑，一切都扑向我

一些幽灵

一座座巨大的迷宫

所有的

对我都没有吸引力

学费的包袱

像一块石头拽着，我的心

2021.7.9

2.

比八十斤重，一根绳子，这是我

最庆幸的财富

所有的惊奇都无法替换

一根绳子在

我心中独一的分量——

高楼是直上直下的

怎么上去的，上去了又怎么下来

开车窗要从上往下拽

关车窗要从下往上提

阀门不是门

三毛厂居然还有另一重含义

但这一切

都不及两个字让人心惊——民工

仿佛是一种特殊的标签

仿佛是一把刺

仿佛是能压弯人的脊梁的目光

纵使你膝盖中有铁

你依然要把这一跪掏给生活之外

3.

第一夜——

壁虱，给我火辣辣的下马威

至今还在

稚嫩的肌体上燃烧

我智商薄弱的缘由，也可能

与此有关

幸好我是有毒的人

壁虱的嘴巴

再毒，也没有蜜蜂的箭矢毒性大

我是蜜蜂蛰过的人

从来没有肿过，像是在剧毒中泡过

留下一个白点

硬硬的肉，有了铁的属性

4.

异乡的清晨

找不到家乡的露水

听不到

大柳树上的鸟鸣

像一只嗜睡

的昆虫，跟着大部队

挪向水槽

洗脸。刷牙。学习别人

如何拧开水龙头

一切都是新的，一轮没有光度的太阳

悬在雾蒙蒙的天空

仿佛是谁挂在楼角上的灯笼

风大些，都能熄灭。

5.

跟着表叔去上班

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可惜我远没有她的口才

车间也不是贾府

目光却惊人的相似。所有人

像看到了一只

小猴子，忍不住都要逗一下

搭上了我的

出门才舍得穿的中山服

父亲两块钱

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故衣

到今天

我依然想不起来，当日从那个铁罐里

掏出来的

黏糊糊的东西叫什么

6.

第一次，就出卖了

农民的老实，乡下人的诚实，没见过世面的人

这一生都在心上留块伤疤

从听不懂，到会说兰州话

用了一个暑假

跟着谁回去的，记忆

像一棵无根的树苗

这么多年，树身腐烂了，也没见发芽

一脚踏在河沿上

故乡的阳光就紧紧抱住我

母亲含着泪

脸上露出花朵的笑容

像吃了糖瓜

如今母亲已走了十一年

我的记忆中

那一次，母亲便用完了毕生的高兴

7.

庄农人的四季

没有一天闲日子，我的学业

也在忙碌中

迎来了寒假

出门打工，已成了稀松

平常的模式

像老牛拉车

像一岁半的驴娃子套上稼轩

好牲口会犁地

还是阀门厂，换了另一个人

带我上班的小表叔

比我大六七岁的至今未娶的表叔

再一次进兰州

气氛却不同于第一次，紧张、气短、燥热

这是冬天

我的双手像刚从热水中，掏出来

8.

有好多事，好多人

现在想起来，已没有了当年的感觉

等着我的活计

由前一次的精铸打杂工

换成了锅炉工

八小时一班，缓十六小时

轮流着往锅炉内

推煤。苦，并不算什么，难的是

人的言语中的锋刃

兰州人的嘴里有刀子

出口会伤人

在当时，我们这样的孩子

确是少数人

手底下的活靶子

需要学会端茶、倒水、扫地、小跑腿

稍有不周

乱箭一定

9.

日子是苦了一些，对于吃过苦水的少年

这不算什么

不上班的时间，天空都是我的

日子像流水，双手

掬着，还是只会留下濡湿的指缝

能让人崩溃的

不一定是想家的念头

当我哆嗦着

从两块铁板中间，抽出我的手

中指像吃了增肥剂

长成了一根嫩嫩的、粗壮的红葱

青透的指甲

一枚拓在除夕夜的印章

10.

人生第一次

在异乡的灯火璀璨中

过春节

陪着我的疼痛

像一把火

只有把中指放进冰块中

才能降下燥热

夜越深，火越大，在大雪

裹过沫煤的夜晚

天下都白了，万物清洁

只有我知道

只要阳光伸出舌头

那些雪下的煤

立马会现出原形，露出——黑

我的指头

需要再痛一次

掰断指甲

放出其中藏着的脓水

这贫穷的症结

像飞瀑，带走了剧疼，代入了梦乡

11.

那年正月里的阳光

没有暖意

像被人抽干了，到处都是冰雪

屋檐上挂着利箭

像一个诅咒，见不得阳光

必须承认

我这一生都是幸运的，骨头好着

指甲盖需要重新

换一只。

长势良好的不只伤口

对家的渴望

春天里的小草一样，正在准备突围

这些毛茸茸

长起来即是盛大的春天

12.

春风提前一吹

回家的日子就发芽了

一辆解放牌汽车

蒙上帆布帐篷

像栽萝卜，把要回家的人

码放在车厢内

后来，我在电影中

也看到了同样的场景

他们是英雄

迎着夜色赴死，只为换来

和平、自由、平等

我们像是刚刚获得赎身的奴隶

正在赶往家乡的怀抱

正月里的小草还没有发芽，春天的确不远了

13.

月光伸出手

扥一扥我的衣襟，真担心

下手的分寸

拿捏不好，太重怕扥坏我的新衣裳

太轻又怕没感觉

月光却总能够及时的维护我

温暖我，有时候是母亲

给我拥抱，有时候是朋友对酌饮凉夜

命运可能是注定的

那一年，我正式踏上了

打工之路

做了一名真正的民工

又是一年春节

我学会了给人当先人

14.

吃贡品——

把旁人祭奠祖先的瓜果酒水

一样不少的装回来

像把人分出三六九等一样

把这些贡品

也要分出个好坏。

带不回家去的当场消受

能拿回家的

装好了放着等机会，捎到家里去

在我的记忆中

那些美味都来自天堂

人间难得

好多年，每逢过年过节

我们都要当一回

马路上的乡下先人

人，穷疯了，膝盖就软了

磕三个头

与磕多少头都一样

15.

那时候，什么都吃，什么都捡

几乎翻遍了

周围所有的垃圾桶

那时候，人们的目光不像现在这样温婉

那时候，城里人自带过滤器

幸好月光从来柔软，普天下所有的绳子

都不及一缕月光

让人有安全感，只需攥在手中

便能感知故乡的心跳

那时候的悲哀，不论你穿上什么衣服

盖不住民工的气质

走到哪里都不招待见，走到哪里也遭白眼

一只老鼠，在我的家乡

也会给它留一条

活着的后路，如果只是吃草根，甚至可以成为朋友

16.

顺着月光可以听见

故乡的鸟鸣，抚动琴弦

每一缕月光都有

动人的旋律，能挽住

眼眸中将落不落

苦涩的水珠，好多年

离开家乡的人

身在异地就靠这唤起

冥冥中的对

一穗站在大风中的高粱

深切的怀念

如果不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谁也不会这样活着

当一切都成了沉默的习惯

当俗世的泥水

裹满脸面，我就成了城市的寄生虫

正如同时间久了

便习惯了凉水洗头

冬夏一样

唯有带刺的尖矛能唤醒，我的心

17.

活着。需要多少勇气

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世事太复杂

却不得不这样

当你学会了跟着月光走

你就不会迷路。

忘了，这话是哪位神仙的谶语，或

我的独创——

这一生，都沿着月光这条虚线

一步一步走向黎明

生来只对黑暗感兴趣

阳光对我

可能是一种讽刺，但需要真实面对

我接受了这种挑战

有人吃过粪便，成了大军统帅，我至少也要做个喽啰

如果成真，

我会成为桌子上的人

18.

做钳工的日子

习惯了疼痛。当那枚螺栓

让我的右手食指

永久的开裂，我几乎像没有知觉的人

只是例行在嘴里

含了含，啐了一口唾液

再疼也不会有人

像母亲那样给我吹吹仙气

减少我的恐惧

如同我心灵上的残疾

这一方指甲

从今往后都要开着口，一句话也不说

人世太深

身在水底的孩子

缺少穿透力

无论如何也无法让水上的人听见

我的呼救声——

19.

幸好，我是一个运气特别好的人

在我后来的诗歌创作中

尤为体现的彻底。

总会有一些善良的人，在我

危难的时刻

搭救我，把我从深水中提出来，不至于

被水打倒

但我还是更爱月光的水色

温柔，安恬

不像在专运线上，六十多吨水泥就是

六十多吨石头

一百多吨沫煤还是一百多吨石头

但我还是喜欢

石头和我一样张着口

不说话

谁从它体内取出光明，谁就有了石头的重量

20.

真正让我站起来

在异乡的水泥柏油硬路上

踩出足迹

一把焊枪教我如何

得到尊重

所有的敬仰

都与一株草有关，逢春而发

举着冰雪的

最先举起春天的眼眸

光荣有时候

只需要拼命的节奏

搭上青春

搭上隽秀的脸面，搭上白天与黑夜

搭上时间

换来一份稳定的工作

野草站在崖边上

一样，只是为了换回一个固定的春天

21.

我的春天正在悄悄逼近

当我在马路中间的绿化带中看到一株

喇叭花，吐出藤蔓

攀着榆树的枝条掏出头颅

我就知道，所有的

一切努力与拼命都会获得对应的结果

缠在白茨上的，生与死

在一起，等着时光抽干了

喇叭花枝条上的水份

光阴收走它的肉身，春天里

还会再一次

在同样的地方长出来

生命的强大

人世间没有人亲身品尝过

经历过，我是

老藤上的花，结不出果实，每一次开花都是假象

22.

一切都仅限于此

基建科的日子，与铁为伴，与铁为朋

确是自由的

虽然冰凉一些，虽然锋利一些

并不影响空腹料的刚直

中空的身体，装得下更多人世的浊水

门要方正，窗要方正

人也一样要方正，从钢门钢窗

圈出的方程中

我看到一团火不景气的明天

日子依然乱麻一样

找不到出去的路，那株从花盆里长出来的

不知名的野草

被谁拔掉了，人们也放弃了

看着花开谈论野草

强势的密码。父亲具备

一株草的所有，生死、荣耀，与一粒籽种的心肠

作为合欢花

我需要在这个年龄

找到另一株

23.

街巷里，随处可见发情的雨水

看不到一对谈爱的蝴蝶

那个年代，人们流于把耳朵交给一盘磁带

被VCD征服的人

整夜整夜泡在录像厅

像失了魂

我是穷山沟里走出来的爬行动物

还没有长出翅膀

起飞，在我的字典里

没有可能

在那样的乱世，能保持清净

必定要有一颗自卑心

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本领，一生都不会稍离的影子

那时候，满大街都是

光着茎杆的玫瑰

这并不能吸引我的目光

能够囚禁我的

从来都是神，我的信仰，一缕月光

24.

两年没回家

手握的月光并没有断

我相信

这条绳索的韧度

只要想回家，轻轻地扥一扥风筝线

村子会收紧手中的辘轳

像一只大鸟，落在河岸边

父亲用两年时间

找到一个让我回家的理由

用一根红绳

分别绑在两个人的手腕上，希望长成

一座花园

直到后来，我并没辜负

父亲给我的期望

春风推开园门，灿烂的花朵是父亲脸上的笑容

25.

后来的美好，都是苦难

堆起来的。

有好多工作在诗中

无法交代，装卸西瓜能吃一肚子

装卸白菜能吃一肚子

装卸瓷砖，不要命也能挣到一笔

可惜，一起背过楼的青年人

与我一般大的

那个走了之后才卸下

背着的地板

舍不得吃穿的尕蛋，他不知道

有好一阵子

我们都从悲伤的情绪中

走不出来

像活在一场大雾中

每一口呼吸

需要足够的中气才能吐纳

26.

那时候，感觉苦日子应该像流水

到如今，感觉日子怎么就像流水

真正在水中

日子并不像流水。漫长，污浊

在澡堂子里

给人搓背一要有力气

一要有技巧

这要感谢我的母亲

给我一副好眼力

学什么，就能把什么干好

小型锅炉

要不了搓背的力量

可是搓背

要有定力才能看完这一生看不完的脸色

什么人都能遇上

什么人都可能是一座陷阱

27.

月光总是那样柔软

在每一个深夜

它都迎着我，跟着我，多一个影子

少一分寂寞

月亮并不常在

为水头更亮

一个月总有几天需要休整

一个人的路

显的漫长而又崎岖

深一脚浅一脚

没有月光壮胆的夜晚

偶遇几个小蟊贼

便要掏尽身上所有的钱

又要忍住饥饿

很多天，我承认

这一切都是神，为了考验我

给我设下的埋伏

28.

我干活的澡堂子

除了洗澡，没别的功能，草叶上的露珠一样

我也是干净的

除了挖煤的手，一水洗百净

这是我老家的俗语

说的意思，就是水把万物都能洗干净

干净的还有

每天下午的空闲时间

可以看书

看《周易》

看《预测学讲义》

看《奇门遁甲》

生死我看不透，书的来路

我能说明白

基建科老板办公桌上

放着一本《周易》

后来就成了我的枕边书

我上初中

学会的预测知识，派上了用场

29.

正如把籽瓜种在西瓜旁边

离得越近的，籽瓜

会长成另外一种，我们称之为传粉

比西瓜糯，比籽瓜甜

正如我得益于

我的同学，五行、八卦、卦辞、卦象、卦爻

排铺了后来的人生路

所有这一切，不是民间的阴阳

不是大街上的算卦先生

哲理——

博大的华夏古文明，其中埋着一条路

有人能通神明

有人能见真章

有人能看透凡尘俗世

而我，只想安静

在生死轮回中找到安恬之法

30.

看书。和看家乡的草

差不多。草

万物之源，书，万善之根

如果不是野草

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根有多强

如果不是打工

我永远不可能知道

水有多深

正是离得五泉寺院近

总能最先

听到安神的钟，正是因为离闹市最近

总能最先看到

一朵淳朴的乡下夜蔷薇

如何开成了

城里带刺的玫瑰，每一次都会有人

淌下许多血

幸好无毒，幸好不致命

31.

心上始终有一尊神——

我的母亲

我不用烧香她一样显灵，我不进贡

她一样给我温饱

我不敬穿戴，她仍旧给我着装。

在异乡，当月光失效

只有神才能安抚我，让我重新站起来

奔向黎明

奔向阳光的怀抱

可我的骨子里从来喜欢黑暗

总以为母亲站在黑处

给我们最亮的光，如果多一个我，母亲便不那样辛苦

离世后，孤独的影子

也跟着远走，母亲成了我真正供在心上的神

32.

煤块上捡不起的人生

水里也立不起

在那年月里，我是多少底层人民的缩影

我又是多少高层人物的对比

在澡堂子里，脱光了

依然能够很轻易地分辨出

他们的身份

正如早些年，我们收拾的光亮体面

一张口，依旧无法摆脱

戴在我们头上的，农民工的高帽子——

当年并不是非要摆脱

这是对阶级的一种无形的反抗

我们要摆脱的，

实质上是一种禁锢

一种束缚

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讽刺、挖苦、贬低、嘲笑

生而为人，我们

依靠自己的双手解决温饱，依靠自己的智慧

有权利追求自由与平等

野草正是这样奋力，阳光属于万物

33.

澡堂子里的时光，漫长、潮湿

心上的焦躁炉火一样

轻易降不下去

售票的尕女子也一样，当她把更高的工资

汇给她生病的父亲

我就晓得了，她终于跳出了

一根绳子的捆绑

仿佛是一只蝴蝶飞进了花丛

美是各自的

所有的美都是春天的

我只是观赏

美景，路过春天的看客

那一年

我所有的目光都在《周易》中

我的世界

我的生活和青春

像杏花春天

坚定地相信一本书中

埋着整个宇宙

运转的规律

34.

所有的赞美

都不能说出口

起初，

尕女子从那间房子里

出来时

面带愁容，时间久了，每一次都会有两朵桃花

开在她娇嫩的脸上

为她欣喜吧——

至少她父亲在一天天好起来

不好的是她的身体

像一朵昙花，转眼就要败了

我有些担心

担心会不会突来一场大风

连同花根拔起

幸好在我没离开之前

花儿仍旧开着

缺水，让瘦小的身材越发的飘摇

35.

卑微的开着，在月光的怀抱里

一朵卑微的花

害怕我口风不紧，愿意让

我一亲芳泽

像一条金鱼在缺氧的深水里，吐着泡泡

都是手中攥着月光的人

都是故乡放飞的风筝，在未知的天空

都是燃烧自己为别人取暖的煤

一切还都是原来的样子

照着我的月光，从来都洁净如洗

旱地植物泡在水中

时间久了，会有生命危险

后来，听说那朵花儿

败了——

天下没有不败的花，这一朵，死于虫病

36.

辗转于水陆之间

故乡的月光从来没有放开我

这根绳

没有人能测量出它的韧度

韧度最好的依然是我们

这些来自异乡

行走在城市街角的乡下蚂蚁，从民工

到打工仔

换汤不换药，而我们

居然成了

朝三暮四和暮四朝三的猴子

一起出门的女孩子

她们大都去了不夜城，蓝宝石……

依然还是猴子

37.

我的吃惊并不在于此

短短一百天

她们就学会了猜拳、喝酒、抽烟、打牌

同样的桃花开

这些，我在尕女子身上从未看到

同村的伙伴

慢慢地见面也不再打招呼

像两个世界里的人

我骑着三轮车——收废品

她们——

醉醺醺的被人扶上小汽车

软蔫蔫的被人搀下小汽车

最不能让人接受的

去了一趟马踏飞燕的城市

十五天攒下一万多元

那是什么年代

谁都想像她那样挣钱，谁家都有

念书的学生

谁家都没有多余的学费

38.

后来，想也想到了

她家出了两个研究生，至于学费

早已成了枯草

成就了冬天的一把大火

再后来，她找了一个乡下人，生了孩子。

而我，这个曾经与她

同睡一张通铺床的同村同学，仍旧

还在辗转于贫穷

与温饱之间

在当时，这是多么大的新闻

没人相信我们

中间还隔着一堵无形的墙，她知道我

我清楚她

为一万多元宁愿放弃住宾馆

直到现在我依然

想不出由头，相对于安全，难道大通铺比宾馆

更上一层楼。

39.

当我想起这些，街市上

灯红酒绿，

几乎成了夜晚唯一的风景，而我的月光

仍旧牢靠

到处都是醉了的星星

在黑漆漆的夜里

发着微弱的光

仅能温暖一张床，仅能照亮一扇窗

我是四处觅食的蚂蚁

四处碰壁

庆幸的是故乡的月光，仍旧

拴在我的手腕上

活不下去了，轻轻地扥一扥

无形的力量

给我坚持下去的理由

40.

多像一株崖边上的野草

眼看着掉下去

一场小雨，根又会扎下去少许

生活就是这样

在我租房的那道沟

几乎所有的蚂蚁

活着的方式大都差不多

一起要好的朋友

不问过去

也不问明天，她们踏着星星出去

踩着月光归来

晚开的花一旦张开花瓣

来不及欣赏

凋谢就像一场烟火

瞬逝的美丽

留在心上一道无法填补的沟壑

41.

像一个掏空了的萝卜

尽其所有填补

自行剪断故乡的月光，她们没想过

再回去

边缘的夜鸟。她们

只是为了活着

有幸作为其中一个，除了构造

最得力的倾诉者

我并不是乱折花的人

但我爱，开在

深沟浅滩崖边上的野花，在常人眼里

春色的调剂

真正的春天只在花园里

星月沉沦

所有花草都披上太阳的外衣

41.

野草被认定为有害植物

活着就需要勇气

我是身披故乡月色的纸鸢，试图成为雄鹰

收废品也会

让人挤兑。真如蚂蚁也会吃蚂蚁

不要小看人世间

任何一个有利益的活计

暴风雨从来

在云层深处酝酿，怒吼的情愫

为不引发一枚炸弹

我选择了

向新生的事物靠拢，展翅的时机

我不会轻易放弃

飞翔，可能是我一生的梦

一生都绑在一根月光的绳索上

当然，我的幸运

没有人能够拥有，他们

都是甘愿断翅的

她们都是情愿解开月光的，臣服者——

42.

我的天性是不服输

我的本性是不求人

那时候，西口就是江湖，江湖就是帮派

帮派就是地盘

地盘上，德高的人不一定

能成为众望

我既不归顺朝廷

也不自立门派

抢人的战争，在后来写诗的过程中

体现的尤为深刻

孤独的境界，这时候已到了

纯青的地步

一个人穿梭在江湖，混饭

也活着

43.

站在路边打电话

会被抓起来

没人会相信这是真的。

一头羊站在

崖边上，吃草、反刍

它却被抓了

理由是嘴角挂着的麦苗

一头羊成了罪犯

后来还是东家带着手续

去证明

这是一头乖巧的羊，不吃麦子

说教，研讨

给一头羊的惩罚

免不了

第一次在省级局子走出来

没人会认为

我可能是在这里上班的

44.

江湖飘摇

一个人注定走不下去

一场大雪

封住了所有通往光明的路

是不是应该

重新规划这操蛋的人生

接受白眼

才能想到通途

迎着晨光出摊

踩着夕阳回家

45.

在菜市场，找到了匹配

农民身份的活计

对于远去的复杂的夜生活

稍有不舍

为了更好的活着

为了能够

真正的像一株粮食一样

活着

不得不见一见阳光

与蔬菜亲近

与瓜果靠拢

像一粒籽种落在陌生的土里

推开头顶上的石头

天空是否属于自己，要一寸一寸长出来

46.

这一生，风雨不离

父亲给我牵下的红绳，始终如一

脚踩深雪

有人愿意给我一双棉鞋

有人给我一句问候

有人远远地看着，伺机而动

像一个篱笆的围栏

家畜一样

为了一分钱的薄利，活着走向死

那时候，我没有天空

那时候，只有上货去才能看见阳光

那时候，头上总蒙着雾

在一堆堆处理的烂菜中

安稳了日子

逢人点头，遇人弯腰。在这

鱼龙混杂的江湖

能够安然度过一日并不是件易事

47.

为这一刻，多少年都在紧着辘轳

还要从那一张

绘着太极图的纸说起

在绝望肯定了我这一生的风景后

希望能用

《周易》在兰州大学旁边的人行横道上

找到光明

月光仍旧在机会合适的时候

扥了扥绳子

故乡仍旧在等着我

不甘心，

输得这样彻底，才选择了

最后一搏

像掉在悬崖上的草

深根入土

希望能在蔬菜活下去的地方，草一样活一次

48.

那并不是一条死胡同

我却把头撞破了

拖着血淋淋的病躯，回到出租房

像一株向上的草

碰到了石头，顶不起来

才知道绕行而出

生而为草，注定只有在草中

才能找到出路

选择茶叶只是偶然，就像今生

遇到的一些人

在合适的时间里给我明媚的春光

需要等着冰雪消融

需要等倒春寒臣服于春风的快刃

回到家乡

走上了另一条不知未来的路

46.

都是月光的功劳

扥着我回到离村子仅有

四十公里的地方

身在闹市，我发现蔬菜水果能活的土壤

人不一定能活

有些人能活的地方

我不一定能活

像一头斗输的牛，卸下了

牛角上的荣耀

剥下了脸上的面具

回到村子

给我真实的模样，在适宜于

我的土壤里

拼命长成一棵大树，生成一道风景

47.

我家乡的县城

正在准备脱下旧衣，换上新装

赶上好时光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的自豪来自

一缕从未离开我的月光

攥在母亲手中

像学步的邯郸，我俩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学别人走路个人不会走了

我本来不会，才学习

草叶中的光明，要有耐心

每一片都带着月光的嘱托

能不能成为一只鹰

需要逆风，展开翅膀飞一次

48.

叶子中的苦

要用热水取出来，慢慢品

人生的苦

要用时间慢慢酿

这一年，在一尊树根上找到了活着的方向

这一年，一个朋友没有

这一年，拼命种下的雪花，在春天里没有发芽

月光的绳索越拧越紧

像一根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弦音越来越亲切

在这样的寒冬，在地铺上

我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父母老了，村子变的陌生

而我，把所有

秋天的收获都搭在，一箱箱叶子上

49.

明天会不会有杏花盛开

可我已经看到了

冰雪正在消融。一只鸟儿坐在门前的树上

这多像一首赞美诗

新栽下的槐树

开始发芽，我的生活方式

正在逐渐接近

籽种在泥土中的待遇

我的渴求

仍旧是天空中的星星，像一副油画

我不是执笔者

却要绘制一幅硕收图

在满月的夜晚

点数手中仅剩的银子，翻盘的机会

只看朝阳会不会

在合适的时间里洒下金子

50.

黎明吐着水泡

我就知道一切正在来路上

无意间扔下的种子

沾水即活，一天天长大

允许成为风景

必须接受成为炸弹的可能

每一个生命都

值得呵护，活下去

命运赋予的

独有的权利是我这一生

需要背负的罪孽

月光照见了，一切在夜间

蠕动的不可描述的

秘密，晨阳像微醉的人红着脸

退潮需要时间

鸟鸣还不曾在露珠上醒来

51.

打碗花绕在麦子身上

每一次风吹都是一次酣畅的颤抖

这样的日子

要持续到秋阳炸开

打碗花的籽种

这些紧攥的拳头撒下黑曜石

像一枚枚睁着的眼睛

藤蔓才跟着一株麦秸秆

远赴打麦场

撕不开的灵魂注定生死不离

悲情的一生

留下来的打碗花等着

逢春，发芽

一次次攀上麦子的天空

52.

一条国道——

把省城的红灯挂在了县城的屋檐下

低头进门的人

放下了高贵的尊严

甘愿在片刻宁静中放松紧张的情绪

时代进步的必然产物

思想升华的唯一途径

那时候，我不写诗

现如今，我依然写不好，在低头与抬头之间

我学会了伸出手

这不是拥抱，也并非要作揖

双手端着送出去

双手捧着接进来

一切刚有了雏形，顺风的日子

春天都会早来

正如吃饱了偏食的马匹，得了偏雨的粮食

53.

一个人若是低惯了头

见谁都会低一下

弯腰也一样，总感觉对面不需要仰视

当一切习惯成了自然

我才明白，生意也是江湖

这里没有硝烟

这里暗流涌动

“不走的路也要走三遭。”

这是老家的俗语，在我这里发了光

沿着这个轨迹

我几乎看完了人世间的行色

——政客

在湿润的泥土里插柳

答案很显然

在这方面，我并不是阳光，而是一截木桩

54.

我只负责泡茶

像一个会动的木头桩子

也不能听进去

客人们说的任何一句话

装聋。作哑。

我就是在那时候学会的

对于我，也不必学

我的本能比学来的更为精湛

在这方面

我赢得了更多的信任

尊重——

后来人格上的再次升华

让我的声名

再振

我是一个好人，我是一个可以信任的角色

信物交给我

也等于把声誉一起交给我

55.

“走的人多了，自然就走了路。”

很多明亮的路都是

这样一步一步，摸着石头，走出来的。

从一开始的地铺

木板床是很大的跳跃

预示着

在我的家乡的县城里

也有了我的

一张草席的地方

这的确比窝棚更甚一些

那些年

我在深秋的露水中，在墙跟下

睡出了人生真悟

只有一点，比如今好很多，那时的月光

比现在真实的多

56.

无意丢下的种子

长成了春天，不可缺的风景

我的翅膀还未成形

我的担心，月光的绳索

随时都会断

我还未学会续接绳索的本领

看不见的血脉

一旦断了，这世界并不会有什么动静

黑了的只有我的世界

像一支蜡烛，如何也点不燃

受潮的柴火，

需要阳光烘干我的江山

一盒盒带着

自然气息的叶子怀揣阳光

飞进谁家

谁就是我的太阳。但我喜欢的只有月光

57.

指望太阳活着，也依靠月亮活着

明着的，从来没有

黑夜让人踏实。

在阳光中站久了，会想念

村庄的黑夜

只有黑。

在那里，什么都不用担心，真实的事物就是这样朴素

不像在阳光下

容易看见那些罪恶

又不能言说

装在心上的就要烂在肚子里

在这方面

我几乎和泥塑差不多

58.

黑夜不会像白日那样

把柄在握

要挟天下诸君

缝合创口

从内心深处修复

无法愈合

狮子大开口的裂缝

月光的封口线

绵软、柔韧，能兜住任何重量

好人一样

月光并不会追问

一只萤火

到底来自何方

59.

月亮升的老高，才熄灯

不对饮，不相酌

只看夜色，只观众生相，只看一杯水中

上下翻飞起伏的叶子

茶喝败了，所有的叶子都会沉底

稳稳地坐着，不开口

我坐在黎明的入口，等草尖上的露珠

奔跑——

像一只逼急了的兔子

钻进泥土中

成为雨滴洗刷月亮，很多个黎明

为这，黑夜愿意交出

手握的权杖，臣服与我们

51.

光阴是草上霜

从春天长出来的，才经得住阳光

我努力成为

一株崖边上的野草

在干旱少雨

风沙土雾太大的地方

慢慢适应

力求成为春天的一部分

口含砂砾

我宁愿硌掉牙齿

也不愿吐出

阳光吃的太多

也会恶心

在白天犯下的错误

我在黑夜洗刷

月光会为我见证

月光的绳索，随时都在紧着

我的发条

52.

指针指向某一个方向

那些错过的，

以为今生不可能再见的花草

会被某种流体

推向你，突然地站在，你面前

我就是这样见到了

我曾经

追求过的那朵芍药花

秋天的某一个

黄昏里，半只月亮挂在天上

“因为自卑，所以写作。”

一位大师说的

是不是原话记不清了。我想说的是

因为自卑，所以离开

53.

人的一生有太多别离苦

当行舟至江心

才晓得，所有事态的发展，原本不是一朵花能决策的

那时候，我学会了放下

那时候，花儿给我太多想象

那时候，我甘愿，作为叶瓣上的露珠

再现当年的场景

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有很多事物

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我是从高山上滚下来的失败者

早已没了再爬一次的勇气

更何况，日头已那么高，秋后翻地的耕种者

已早早地划开了

属于各自的地埂

远远地看着，也能闻到花香

也能看见花开

也能在叶瓣败落后，收拾下秋天的霜叶

54.

其中有一抹红

属于我。我非常自信的昭告天下

当种子长成幼苗

每想起一次，我的泉就满溢一次

没有多余的器皿

盛不住，这蓄满月光的水

幸好还有春天

幸好还有春天的燕子飞临我的窗口

幸好还有喜鹊在门口的枝头歌

所有的路都在试探

所有试探着要走的路，可能都是陷阱

55.

我的骨头尚硬

还能扛得起更多石头，即便硌的腰疼

我的膝盖从来不软

月光时不时紧一下

我便能够读取

讯息：什么时候回来，翅膀能遮住的天空都是你的

我留下了这金贵

趁着阳光打盹

我要多攒下一些黎明

以备不时

时间越来越复杂，阳光也一样

正是在这时候

我从一本画册的角落部分

找到了一座花园

56.

园门为我而开，但不是我有意

人间事，很多没有原因

一瞬间可能是一生，开启柴扉，可能只需一个眼神

月光上挂着我的全部

在深夜亲近，一朵花的叶瓣

在黎明饮下露珠

四季如常，雷电照旧

只有夜晚是属于我的。在阳光下

不得不卑微的活着

野草一样，在石头上留下痕迹，在冰雪上留下记忆

春天里发芽秋天里黄

冬天里，等一场大雪柔软骨头

57.

那朵芍药花

始终在光耀我的春天

而我找到的

想要通过一片叶子

改变的生活

可能是我今后唯一的光明

为水而活的为水而战

为光明而活的必定要经历过黑夜才知道珍惜

我从黑夜中走来

我不为光明，只为如何回到

黑夜中去

但我的内心从来一片光明

我努力想要改变的

日月季节正在帮我改变

我的容颜

正在接近星辰与月亮

58.

没有一条路，是平坦笔直的

月光的绳索扥紧了

依然弯曲

幸好村庄的心跳猛烈，像一面大鼓，时时都有回音

我就是一株稗子

周旋于水地与旱地之间

叶子上的光

成了定海神针，主宰着我的一切

活着，就必须接近

正如必须亲近泉水才能降下心上的焦躁

手举春风

我要向春天确定，这是我的江山

59.

一株草想要在一片碱滩中

竖起一面旗帜

如同一个人在沙漠中寻找水源，或清泉

要有不死的心

要有强大的根系

要有爱

人世的水太浊，想要全身而退

势必要成为一株莲

苦水碱土中，活着需要改变属性

我自一缕月光中

取下一束，系在我的颈项上

芍药给的芬芳

足够维系

我对花香世界的需求，而我的天空

罩不住一颗发芽的种子

60.

月光从来不会离开，或

遗弃。我的江山

还没有正统的军队把守，仍旧依靠零零散散

一些手握镰刀、锄头

身背背篓，我的父母一样的人

来维系着走下去

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

但这并不影响

我不断地扩大范围，攻破一个又一个

堡垒，收取其中的货币

需要转换，才能上市流通

我是执着的人

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对我的褒奖，也是贬损

我不在乎

取下更多阳光

61.

会不会我是阳光失手的幸运者

或阳光专门的赏赐

一颗种子，在另一块泥土中生根发芽

突然的例外像一个惩罚

像烈阳下的蚂蚁，我找不到大道入口

找不到迷宫出口

像一只风箱中的老鼠

不停地错过

可能赢得天下的洞口

不停地遇到

可能是悬崖峭壁的绝境

看着种子

见天长成春天

我的欣喜

成了我的哀愁

62.

多少年，月光总是那样

清澈明朗柔韧

村子一样，父母一样，走进秋风

而我的粮食仍旧

刚刚够吃

我需要囤积更多阳光的金币

天底下——

随时都会遇到恶事，随时也会遇到好人

总有想不到的光

能剔除生活中必须的砂砾

门口的槐树越长越大

为我遮出更多荫凉

也为我撑开，更多天空

63.

像是找到了诀窍

像是想到了解题的新思路

必须要越过周围

野草的群起，如果想要一株粮食

长成秋天的黄金

下了狠劲，茶叶仍旧是我的座上神

仍旧是我的衣食父母

像顺流的水，找到了一片开阔地

收揽下更多的人脉

兑换下更多光阴，用我的年轻的阳光

夜晚仍旧

星星，月亮，我

如果条件成熟

还会多出来两个影子

64.

出门看天

天晴好走路，出门看水

出门——

看时间万物如何成为自己

扥着我的辘轳

母亲，在一场大雪中撒开了手

村子颤抖的厉害

从此，往后，都由父亲一个人

扥在手中

随时都可能成为无根者，像云

幸好，我的初心

从来都没有改变，像一枚铆钉

把意识钉在

村子的胸膛上，像一枚纽扣

更像一株粮食长在草丛

异地的灯火

始终养不肥我的目光

65.

想想母亲——

说过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

经典的哲言

光阴是从牙缝里扣出来的。

而我，习惯了从月光上，一点一点

刮下银粉，变卖成财

养活我的日子。冬天雪大的一年

春天会来得迟一些

但却要更为旺盛一些

日子越来越稠密

而我仍旧以少言获得了更多信任

一张张订单

便是平时少说的一句话

不要为我感到悲哀

不要为我感到羞耻

不要为我低下的头感到惋惜，我的腰，我的膝盖

一直都与大地垂直

66.

抬头看月月如钩

低头望霜霜冷眼

虽取暖，但我并不会靠近火

虽解渴，但我并不会依赖水

我的绝招是早起

赶在晨阳洒下沙金之前

我总能比别人

多捡到一些，作为淘洗的原料

夜晚我会独自

煮月光

学了多少年我才掌握了火候

太淡唤不起

舌头上的味蕾

太浓了

又容易让人涩泪滚滚

67.

我是不轻易落泪的人

母亲说过

“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不要轻易流泪。”

“流泪又起不了运用，无法改变事态。”

母亲走后，我一滴泪

都没有流下过

当我装着的大海母亲从来都知道

她知道我能忍

疼痛、伤害、难肠的生活

我知道我的本事

母亲从来对我没有失望过

以至于生活所迫

活不下去的那些年，我也

没有落过泪

在母亲心上，应该是至高的坚守

68.

月光总能善解人心

知我，疼我，怜我，爱我

月儿越圆

离村庄就越近

消掉半个的月饼，没人啃得动

月光硌牙

而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喜欢满嘴月光

沿着牙齿奔跑的喜悦

每嚼一下，牙齿就响一声，像一个人的呻吟

在夜晚的空房里

轻轻的，也是一种无边的辽阔

我的翅膀仍旧是纸糊的

我的脊梁仍旧是铁打的

69.

时间就是清洁剂

任何事物，只要在其中泡的太久

都会消失

母亲留下的疼痛，确是意外

好多年都不能释然

时间的水，也不能稀释，透彻心肺的病症

城市的街道太硬

我的脚底太软，心肠也太软

早已丢掉了

当年钢炉浇筑过的坚骨

像杨柳一样

随风摇摆，韧性十足，才能接近水面

一亲水泽

70.

花园的花儿开着

那株野麦子

也已长成了茂盛的春天的景象

远远地望着

不能亲近也不敢亲近

囚室中的煎熬

没有尽头的远行的路

需要咽下

自己酿下的毒药

月光见过

每一个夜晚的动向

不会给我指引

而我的爱，如同将要喷发的火山

很难找到载体

终将会被自己的火烧死

只留下垂哀的骂名

71.

我的内心早已臣服

希望在我的

有生之年能把一株野麦子，以

家养的方式

移进我的个人的园子

像一个有毒的人，本来

是一个有毒的人

在为自己挖下的陷阱中，没有人可以

全身而退

像是游荡在山野

像是深潜海底，胸上的压力

能让一个人爆炸

72.

不停地摸索

不停地去验证那粒种子的真伪

站在生活的干岸上

像深深被潮湿的生活欺凌过的人

每一个举动都要

力求完美，没有任何破绽

阳光明媚的日子里

我以我的人格

收下了更多花销与金币

足够维持

我的脚步不再踩进泥水中，湿了鞋子

可我的思想

仍旧高高悬在我的天空

73.

偌大的天空

什么都能够成就，打倒一个人的大雪

并未击垮我

在另一个春天里我站起来

成了春天的主宰

成了春天的君王

主宰我的世界，主宰我的天空，主宰我的春天

我想攒下足够多的春天

顺着月光的绳索

回去我的村子，给她颜面，给她应有的成色

月光温婉

月光包容

月光有疼人之心

74.

我的天空

从来落着雨，从来蒙着雾

并不想走出去

畏光是我这一生的牢

在这座牢房里

我并不会受尽欺凌或折磨

只要黑暗依旧

我的自由一如大风中的蒲公英种子

落在哪里

都是大自然的形态

限制是给

那些从来没有上进心的人

从来没有的限制

75.

的确僵硬过，整个春天

没有一丝呼吸

我住在水下，拼命地适应水的节奏

黑夜具有惊人的穿透力

在我的眼眸深处

埋下月光，在我的胸膛中埋下月光的水银

随时都会爆炸

随时都是一根绳索的俘虏

像一个身犯重罪

等着执行死刑的人

最后一句话

也不能说出去

76.

两情若是相悦时

东山上的杏花就是最好的媒人

每年杏花开

总也能成几对，比率无法计算

杏花败时

总能分开几对

我是看客

研习一株草的习性

成为一株草

秋天里一身黄金，冬天里一把大火

至于春天

整个世界都是它们的目光

77.

从乱石中捞出光阴

挂在月光的绳索上慢慢晾晒

万寿寺的钟声

也能平静一些人焦躁的内心

我日赴一趟，不为听钟声

只为看落日如何放下钟爱的人间

黑夜没有动静

拉下幕布，容得下任何事物

78.

月光并不因我的恶念

不照着我，也不因我的善意

照着我

在白天触摸过的玫瑰

收起了尖刺

我需要很久才能揣摩出一朵花

递送出来的讯息

近水楼台，最先亲近一池花漾

初春的耕种模式

简单，原始

有一点即着的柴火，有不可抑制的大浪

像春雪融进泥土

野草长势迅猛，不日将抵达

生命的战场——

79.

这枚种子，会不会成为

另一枚炸弹

从此以后，将会有一根绳子

提住挂着石头的心

危险，随时存在，围墙随时倒塌

全然没有了

两株喇叭花相互缠绕的美妙

嫩芽见风也长

不同于那一株麦子。雷雨和小雨

本质从没改变

在这里种子长出来，就成了豌豆，挂在阳光里

充满了故事

这故事有一个惊人的谜底

只有我能解开

可是，我不可能解开，也绝不可能解开

80.

父亲当年置办农具

遇上一把钢水好的镰刀

能兴奋好多天

我的生活，是不是要失去

麦子的光芒

是不是要失去炊烟的村庄

是不是要失去，这一生，引以为豪的——

光荣的身份

我拼命地又缠紧了一圈

月光的绳索

生怕一个不小心，老朽的村子

撒开手

还没有长出翅膀的纸鸢

再也回不到

深爱着的麦田

81.

月光的发条随时都在发出警告

有些断裂没有征兆

没有痕迹

这一生我只相信月光

相信它的清白，相信它的纯粹

相信它

最能客观的看待

人间发生的

将要发生的一切，不温，不怒

有修为的人

大都只在夜里冥想

在白日里

施于。而这一切都需要

一种叙述的方式

或一种文体，像一个排爆手

把这些小小的

炸弹

一个个安全的引爆

82.

诗

歌

83.

一座墓碑

我的倾诉对象

我的发泄场

我的解压室

灵魂安放所，远离尘世的途径

对于一个无话的人

蚂蚁找到了组织

所有的心死了，这一颗心活了

麦子坐在粮仓里

才能有对春天的渴望

84.

2016年，某一日

我从母亲留下的悲伤的情愫中

找到了突破口

力求把我走过的路，吃过的苦

受过的罪，统统

埋进诗歌的坟墓中

很多年后

当有人打开墓室，如果那些苦还有劲

会提醒入室者

我本清贫一生，唯留诗歌数行。

若能遂尔心愿，可取高枕成酬。

85.

正如多年前，我的选择

母亲的告诫依然

清晰，工整。出门在外，一定要心存善念

这么些年，一直都在忍

也不算是大忍

这样的小手雷即便炸了，也只是

一场小浪头

企图在这里找到归宿，连同肉体

交由月光

一同扥回我的村庄

我相信，

到最后只有生养过我的地方

能留下我的

灵

与

肉

86.

每一场风暴都是心灵的升华

用诗歌引爆

也算是排除隐患

洗刷耻辱

一样洗刷我的灵魂

所有的起步

都充满了危险，每一步

都可能是悬崖

每一座悬崖下面都是

堆砌的尸骨

在生命旺盛的初潮期

我模仿他人走路

学习摆臂、扭臀、抬脚，甚至于脸上的神色

后来才发现

所有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步频

所有模仿

都没有生命力

要想活下去

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出黎明

87.

初中文化水平的人

写诗，会不会

是上天给我开的玩笑

有一段时间

我的怀疑几乎让我葬送了

我的热爱

我的欢喜终究是脊梁

挺住了

我摇摆不定的头颅

在春天

长出来的嫩芽，需要经历风雨雷电

需要经历

先死而后生的倒春寒

活下去

在我执着的喜欢中

成为一种可能

88.

春天的嫩芽依靠吸食雨露

活着，需要不断

摸索经验，每一株草都有可能是春天的光明

我是无意识的判断者

而我所有的写作意识都是无意识的状态

从中立起野草的脊梁

在整个过程中，我需要不断学习

野草强大的感知能力

在春天举起碧玉的在秋天

一样能举起黄金

在冬天，草的成就能力有限

唯有一场大火

拯救世人寒冷的躯体，温暖人心

在诗歌中

我的拯救能力也有限

注定是一个边缘人

注定是无法成就大业的喽啰

89.

在这方面，诗坛也是江湖

一入门我便深知

大多都是平庸如我辈——

也有出类拔萃

真正意思上，不是所谓的诗人的，真诗人——

少之又少

也有靠一技之长

俘虏人心的，我认为这并不算诗人

钱、权、色——

我见过一些，不能以偏概全

如果光是靠卖苦

能够打出名头，我想我一定是

屈指可数的另类

江湖之中不乏这样的人

卖书、奴人

控制人的思想，像一种毒品

一旦染上

现代医学几乎无药可治

90.

行走其中，我仍旧坚持

从千万条路中

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在多年打工生涯中

早已看穿了我在这人间的劣势

拼命——

我唯一的出路

除此

我没有长处——油自孔入而钱不湿

我需要不停地

在文字的迷宫中寻找

更多的出口

我的虔诚，高高在上的神，得见

我必须要比常人

付出更多的时间与精力，获得野草的能力

顶起霜雪

成为秋天的胜景

成就一把大火

举起射天的尖矛

91.

我不会为我的崇拜

感到羞耻

虽然我丑如怪蛤，形神猥琐，这都不能阻止我

阿佛洛狄忒——

请赐我神力，我将从这里

获得

通往圣殿的捷径

如果说狂热

这便是火的王国，豢养着情欲的种子

需要我刨开

诗歌的热土埋下

神秘的薄荷

如果光明未尽，如果日月不灭

我的诗歌

将以罂粟的方式

诞生——

它的美丽的确是一种毒药

92.

那说下——

“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

伟大的神

我终将一生信仰在

他的脚下

那写下《神曲》的圣人

我立志

用一生走过三十三重天，得见圣者

我终将用一生

信仰在他的脚下

而我，只用我的语言写我的经历

不学那古时的圣人

在特定的圈子内遣词造句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数字到此便是极数

受人一礼，当还之以躬。

93.

世界上本没有丑美，而后有了

并不得看见

埋在内心的种子

不分贵贱。

人的眼睛把世间万物分成三六九等

以此来满足

视觉上的私欲

诗歌不一样

教人向善是心灵上的冲击

丑美依靠诗歌

本身散发出的气味

蚂蚁也是这样

区别同族或者异族

气味不相投

即便是同类也不会放过

94.

我曾崇拜过的诗人

他以苦难换取一些睁着眼睛的盲人的追捧

我也是其中一个

蚂蚁一样，同类也不放过

到底是我们无知，的确是我们无知

突然的醒悟

让我走出泥潭，避免深陷其中

无路可走的尴尬

我的母亲曾经为我说过——

不要相信外表

相不一定由心生，看着老实憨厚

你就会吃老实憨厚的亏

吃亏是福，但不能总吃

吃多了就是傻……

上天总是公平的，幸好那一次

八百里追捧

把我从淤泥中拉出来

才有了后来

还能够坐在枝头上叫的机会

95.

傻。一定是福。

——我的母亲这样说。

于是，又得到了

一次经验——第一次接到大刊编辑的电话

第一次被河滩的大风

俘虏了我的耳朵，让我再投一组

第一次以为这就是要发表

当一株草误入花园

想长的草

没有什么能够挡住，第一次见太阳

要经得住烈焰

从夏天到冬天的路不算漫长

对于一个

心怀激动的人，等待

无疑于煎熬

直到后来花二百大洋

买下一本

她的册子，星星仍旧没有亮。当我卑微忐忑的

试探着推开一扇门

一颗星星，不会记得你是那棵树上的烂果子

屈辱。

但我为我的无知感到欣慰。

感谢屈辱

给我一个拼命学习的机会，学会或读懂什么叫做初审，什么叫做终审。

一切，都没有高高在上几乎咆哮的声浪

更让人心凉。

96.

后来的路——

充满着奇幻的探险——

我是活在幸运中的幸运的人——

总能够在

没人走过的不毛地

走出一条路，还有人跟着走，或踩着我的脚印走

我愿意

我乐意把这一切分享

但我不会

分享我的孤独，我的悲伤，我的执着

如果有人愿意听

我愿意，把我过河上岸的方法与技巧

统统给他们

统统给她们

统统给祂们——

97.

一步一个泥坑的走

一个泥坑的填

并不去为了走回去，好马不吃回头草

我是一头倔驴

回头草，我依然不吃

只为那些

同我一样的初学者，以我为鉴

少走弯路

走过了，我深知有些泥坑

千万走不得

能致命。有些泥坑，即便你走上几万次依然是白走

失败主宰成功的几率

春天主宰硕收的程度

98.

月光的浓度

仍旧入口醉人。醉了又想喝

但我不敢说

月光就是一杯毒药

在人间

所有的事物都有剧毒

比方说诗歌

比方说感情

所有这一切我都在诗歌中

酿造，我都在

诗歌中化解，每一行可能是一行剧毒

每一行可能是一行解药

我只求能够释放

埋在我内心深处的巨大的能量

99.

一幅画中的火焰

在心上燃起来，这庞贝不能承受

吐出来就是白纸上的黑字

像驯服烈马

像驯服猛兽

捋顺每一个字的鬃毛

细节不可描述

心中的火喷涌而出，在纸上烧成火海

那是一个人

用一生都没有完全成就的

艺术上的天空

星星的天空，我的追求

我的灵魂

信仰的天空

像发了疯，用309首作品

致敬伟大的人

我的无知，仍旧简单的认为，野草只要献上烈火

即是对天空最大的敬献

100.

一个人，要是能认识到

自己的错误

再加以改正的，算是智慧的人

可我的执着

死死的扥着我的无畏的灵魂

从不会承认

那是无用的诗歌

像月光绳

扥着我无用的躯体几十年

依然没有撒手

月光始终心怀善意

一如即初

一守即终

我承认，只是学到了月光的皮毛

月光的表现形式

那么纯净，那么深邃

101.

这条路，越往深处越寂寞越孤独

越无话可说

当心中神圣的圣殿

被击碎——

当所有的美好都只是一张面具，当一切都是假象

我一度怀疑

我一度无法继续下去

还是那个

用生命画画的人，用星空

拯救了我

让我放弃了做一个女人的想法

回到正轨上

这条路，从来没有尽头

102.

一开始，我只想种下更多的粮食

从中挑出一粒，可以长成大树，为我遮荫

走下更多的路

只为找到一条最近通往春天

为此，我付出

比常人多百倍的热情与时间

几乎用尽了回家的气力，悬在半空中

我看见雪花

那么轻，如何落在地上的——

只为献身春天。

学习一枚雪花从天而降的全部过程

这里有生命向下的哲理

这里有生命再生，超脱物轨的原理

这里是我于诗歌的开始

这里是我抛开一切嘲笑讥讽的源泉

103.

“比方写杏花，名人一首写完，你写几十首，无用。”

“比方写雪，名人只写三五句成经典，你写几百首，无用。”

“少写一些，或停下来，诗会找到你。”

“乾隆大帝一生作诗上万首，人们记住的一首，有人加了最后一句。”

“从古而今，有人一生只写一首诗，流传千秋。”

……

有的人，他们生来

有先天预测的神奇能力

所有的预测

后来都成了空话

教人一年少写能出经典的人

终究还是一年只写

三五首，最终还是成了箱子里的枯草

我是一块燃不尽的煤

得益于母亲的性格

有用不完的力气，只是寿命短一些

活的精致，牵强一些

104.

我的抑郁来自于此

我的迷茫来自于此

幸好我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学习各种写法

形同于武侠修练武功

直到后来

发现所有诗写的技法，或派别之分

只在于一个字——真

诗，应该自私一点，说人话给大家

一定要写给自己

给凡高的诗

仅仅一个微弱的开始

大浪在后

但我依然看重

为他倾倒

出口的太阳般的心跳，金质的弦音

105.

所有的路都要自己走

所有的诗都要自己写

不去见光，能迷惑心智的大都有毒

在黑暗中才能保持一丝警觉

冥冥的安排，就是在

找不到方向的时节，遇到了算是我的授业恩师——

至于外界如何说他

如何讽他，我都认为是一种妒能之恨

他的才学盖不住

总有一些小溪流想要淹没泰山

手把手教我写诗的人

金口训斥教我写真诗的人

不像我见过的

所谓的高傲的大诗人，骨子里的俗

糊涂，面子上

清高——牛舌头舔过一样

106.

凿子走过石头，成就两种结果，一是墓碑，一是功德碑

脚步要想在石头上

留下印记，需要的不光是功夫

时间也是利器

若想走出一条路。需要

凿子一样的

硬骨，榔头一样的狠劲

对自己下手

我从来都不会吝啬

除非死去

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在写诗

梦里写下的

醒来时若还记得，便是上等的佳句

107.

奉若神明的

在被光迷惑时总能及时提醒

光的障眼法——

在我这里，从来失效

对诗歌的信奉

这里所说只是一些

题外话

对诗歌的虔诚，我的《漂萍集》更为详尽

正如当我

误入了一个圈子后

那里离诗歌

远了，离出名、离众人知晓近了

手握大权的人

先让你报出性别

做女人的

念头，在那时闪过，如一支假蔓

幸亏掐掉的及时

从那里走出来后才有了，现在的我

108.

我是先师手把手教过的鲁钝者

但先师有话在

诗人不是教出来的

两种可能，

一是天生的，本来有天生的语言特质

一是拼出来的，靠后天

不停地练习，找到通往语言的圣殿的秘径

我执着的源泉

来自这里，我不被外界

干扰的特质

亦来自，这里——

神的住所

我一个凡人能够亲近

何等的造化

这造化弄我写下更多诗歌

以此来治愈我

性格中天生的缺陷

109.

“每一个写诗的，都是病人。”

我记不起来是谁说的

正如我记不起来，是谁说的：你终究只是一个平庸的人

幸好月光一直记得我

该走的弯路，这一生都躲不开

喜欢就要付出真爱

我拼命从纸上打捞

深陷淤泥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去清洗

该蘸水的蘸水，该烘干再烘干

一张纸的江山有多大

画好了是整个宇宙，画不好也没关系

至少还有诗歌

至少到现在，还没有那一条路

属于我

110.

正像多年前，辗转于多少工种间

仍旧没有摆脱两个字

——民工

这几年，是否海水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或它恶霸的行径

多加一个字：农民工

像一缕春风温暖

每一朵要开的花纷纷咧开嘴巴

花园里，山野上

都是春天的景象，都是季节的活页

粮食养活了

多少人高贵的精神

庆幸我是

手握犁铧的粮食耕种者

成就一行行粮食

成熟了，才是一行行诗歌

111.

月光的绳索，

丈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垄与垄间

野草相互扶持，温暖有序。诗行之间必须要有

震天的雷声，才能惊醒

沉睡在诗行中，

没有泯灭的，具有良知的人性

除了月光，我的路

从来没有过光明，每一步

都要踩在刀刃上行走

幸好这是我的特长技能

那些年，在别人脚下

练就了高超的生存技能，以确保

身受危难时

能够全身而退，活着去死

112.

越走越喜欢孤独——

孤独是良药，能治愈很多不治之症

活在孤独中才能找到真我

孤独是诗歌的圣殿

正如月光是我的天堂一样

夜晚是星星的海洋

所以感谢诗歌，感谢每一粒汉字

每一粒都身跨战马

怀揣锋刃，试图在合适的机会

突围，劈开荆棘

清除一条回家的路

我月光般轻盈的脚步

野草听见了

摇醒露珠，奔走相告，当年那个人

今天回来了

走时身背秋风

来时却

怀抱一场纷飞雨，洇湿村庄的眼眸

113.

这条路，从来都是走钢丝

我是半路出家

也想分得几分天下的莽夫。你看那昙花

只美在夜里

你看那飞蛾只扑向灯火

还有露珠

趁风奔跑只想变成一片云

天空那么大

大地那么阔

海洋那么深

总有一隅，属于我的角落

从墙砖缝中

长出来，一株野草

也是春天

也有夏天，也秋天的黄金，举起冬天的白雪

114.

从深夜的胸腔中

掏出黑

织造潮水围拢阳光，从黎明的黑中

掏出火，点燃

一束微弱的火把，举火照门

一扇一扇去敲

有人收留便是好运

当初我扥着月光

一只一只去捡拾垃圾桶

拾到便是幸福

更像当初，我一家一家敲开门

问住户需不需要换

三防门，或装不装防盗钢网

用汗水铺出来的路

赤脚踩上去，心里没有愧疚感

诗歌给我越多光明

越觉得以我的文学素养，不配拥有这样的成绩

115.

在这个圈子内

明争暗斗，像一场宫廷闹剧

每日都有离奇戏

我是一个不合群的人

格格不入是

我一生秉持的理念，所以我的圈子

只有一个人

与现实生活密切相同

在真实的生活世界中永远只有两种人：富人，穷人

在诗歌的圈子里

永远只有

两种诗，官方的，民间的

不像日月，或

阴阳，相互补充。他们从来不懂

相互贬损

相互攻击拆台，像角斗场

在这里——

诗歌。永远都只是配角，或是兵刃，法器

在这里，人——

是权利的主宰，是金钱的奴隶

是裙带下丑陋的皮囊

圈子。让诗歌蒙羞，让灵魂伸出舌头

涎水三尺

116.

涎水三尺。我只在

做乡下先人的时候有过

每一次都像

饿死鬼投胎转世，肚皮快要爆炸

依然没吃够

诗歌的节奏，我一直都没有

找准。像手握权利

一切存在都看不见的人，永远吃不饱

我的幸运——

没人能够挡住，总在

合适的时间

有一颗露珠滚过叶面的机会

平日里，我并不

拜神。

但我明白这是神的垂青，神的怜悯

我伸出双手

接住，这天赐的雨露

117.

长成。或成长

需要时间，从一只蚂蚁到一只甲虫

意义不大，变化不大

要走的路仍旧

漫长，没有尽头的追逐

我几乎封闭了

人间像一个巨大的蚕蛹

我只是其中

看不见的水分子

荡漾来

荡漾去，没人能够看见

自己也看不见

这存在几乎可以忽略

118.

立在崖边上的野草

活着是一种奇迹

死了也不会影响任何季节的色彩

幸运的是

一直都能够活下去

我把这归功于

月光慈悲的怀抱

在诗歌中

我为村子写下万言赞颂

希望能够

在最后的时刻脚踩故土，回到

生命的起点

穿行于字词之间

感受风雨变换，像血液一样流动

像生命一样怒放

119.

月光的炸点有时非常特殊

不经意留下的伤疤

无法修复

突然会长出一株无法辨别的草，在你的世界里

当你无法辨别

它的性别，也无法辨别

它有无剧毒

你的茫然就会像一个人

困在深水中

无法自由的呼吸

我见过

把一只野生的鸟儿关在笼子中

时间不长，就会

饿死在装满粮食的鸟巢边

120.

野生的从来都是野生的

我力求不去改变

一株野草，真正的属性

正如我的恩师

讲给我的：写自己最熟悉的，所谓诗歌就是做减法。

所以，自始至终

我都不愿意破毁一株野草的生存环境

长在崖边上也好

长在麦田里也好

长在母亲的坟院里更好

学习野草生存

根一定要扎得深，才能站的稳

拔起腰身

便是人间最早的春天

121.

正如春天来了

万物只是拼命地把要说的话

用探头的方式

吐出来，我也是这样

用写诗的方式

把我胸中的溪流瀑布吐出来

既然是流水

完全没必要非得在一个圈子里

流过石头

我便遇见了一次高山

流过树根

我便走过了一座大桥

若是流进人心上

我就有了再燃烧一次的渴望

如果刚好是大雪天

铺开宣纸，每一滴都是一朵腊梅开成春光

122.

所有的一切

若是想要绕开月光，几乎没有可能

月光的绳索

韧度极高，除了忘本

这带刺的锋刃

人世间还没有什么物什能够拉断它

看在月光的深眸中

它依然会在每一个夜晚

尽他所能

给我全部温暖，包括挂在树上的活绳扣

惭愧的是，在我

所有的诗歌中，并未力尽我的若能

表现出一缕月光

真正的用途，我是故乡的纸鸢，绳子在父亲手中

123.

正如至今，对诗歌的热爱

依然停留在

平静我的心情上，以此来修复时间留下的伤痛

感谢诗歌，救了我的命

感谢诗歌，重新塑造了我，替父亲修剪了一次

感谢诗歌，让我找到了另一个自己

每一行都有燃不尽的光阴

不可触摸的天空

为此，我走过比常人甚至多十倍的路

在一块被人诗人

很不耻的地方，找到了

也证明了自己

分明是同一个红颜色的戳

拓在两张纸上

却有完全不同的两个结果，一是排斥，一是追捧

但这并不能

打消我对诗歌真正的热爱

闹剧他们写

他们演，我置身诗歌中，像鱼儿在大海

124.

在诗歌中，我见过大海

见过高山，见过这个时代真实的面容

圈子、组团、裙带

规则他们定，记录他们破

抱紧诗歌，扥紧月光

才不会迷失在铺满阳光的大道上

知我者黑夜

在这里可以不用防备

这里没有伪装

这里一切都真实的黑

可以把一切裸呈给黑夜

包括千疮百孔

无法愈合的伤口，贴上一些清凉的月光

减轻疼痛

125.

晨阳一出，我就把自己埋进

诗歌中，我是一个

胆小的人，太强的光会让我失去自我

我种下麦子，长出《大野》

我种下糜子，长出《黍歌》

我种下玉米，长出《炊烟》

我种下希望，长出《身背阳光的人》

我种下热血，长出《北上》

我种下信仰，长出《漂萍集》

我种下灵魂，长出《河从哪里来，水往哪里去》

我什么都种，只要能让它们活着

只要生命不灭

但我有两样种子不种，一是恶，一是毒

汗水浇灌过的花

开得久。而我用诚心敲开的

一家家诗歌的大门

也热情的，留下了我自产的粮食

126.

我从诗歌中

找到了化解之法，减轻我的痛楚

减少我的毒素

应对世界，个人有个人独特的方式

应对诗歌只有一条路

在我这里，我告诉过一些人

唯有真——

真心，虔诚。不能尽真——

尽真即是虚、假

有些大诗人也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可以虚构吗？

一个声音说着，是艺术就允许——

他们一味地

想给他们的追捧者

展示真

真并不是土，也不是苦

真是生活的横切面

真不是用来展示的，也不在表现

“你只管活，会有人为你剖开，你的全部。”

“不要急于把你的苦难，呈现出来的。”

“不要用你的苦难道德绑架崇拜你诗歌的人，他们是你的上帝。”

127.

谁的生活没有苦。

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我注定是一个平庸的人

在诗歌的海洋中

我不是一条深谙水性的鱼

在诗歌的江湖上

我不是一个怀揣绝技的剑客

而我随手得来的

所谓的荣耀，在所谓的诗人与官学者眼里

依然是一截截无味的菜帮子

——我的耕种模式不变

从一开始

写下信仰的天空，没想过放弃

中途也会有

次生的枝蔓企图扰乱我的心智

128.

于是。

当我种下蒲公英，长出《月光绳》

一点都不要惊讶

这个世界肥沃的土壤什么都能够长成

只要想活

只要肯弯下腰，点籽

不能说静于耕作

但我善于尝试，与死神抢时间

敢于重新埋下新籽

刨除旧根。活着没有不可能

突然想起一句话：

停下来，憋到不写不行的时候才写。

好心人依然没有

种出一株有影子的粮食

这世界就是

如此悲哀。有些人一生也不愿意

走出自己的牢

被那些看不见的铁栅栏

死死困住

这一困，就把月光定义为，一盘冰冷的银子

129.

而我，偏偏是善于在黑暗中

寻找光明的人

我相信越黑的地方，越温暖，那里有取不尽的

关于一个独行者

独自行走的，所有活着的技能

而这些，我将以新的方式

在新作品中

呈现出来的，所有的人都是虚构，所有的事也不全是真实

正如太阳的正反面

反面从来都认为正面是虚无

正面从来都把反面看成是不存在的典范

所有的存在，我都将在——

《巷道》中

以诗歌的语言吐出黑暗中，真实的光明

相信月光吧

并不逊于伟大的太阳

130.

江湖照旧。

神圣的神殿里仍旧住着魔鬼

光明的权杖

仍旧掌握在少数幽灵手中，没有神——

神，只在民间

拼命奉行着清贫的格调

诗坛的门

为天下敞开着，天下人却无法

以卑微的身份进入

幸好诗歌的大门从来不分贵贱

幸好我的月光绳，从来死死拴在我的手腕上

轻轻地扥一下

方向从来都不会迷失

我走进诗歌中

我从诗歌中走出来

131.

我是幸运的

多年前就已是不公的事实

捡垃圾总能躲过

从巷道飞速而下的杂物

二百吨水泥

塌方，只是轻轻地擦破了，后背上的皮

我相信这是月光

用绳索牵着一根血脉

这在后来的诗歌

路上体现的尤为突出，总有上师

愿意点石出水

盛开的高贵的纸上花朵

总愿意我

浑身泥水的人亲近

感谢诗歌

感谢站在高处还愿意扥我一把的人

月光一样

温暖常常会统治。我的夜晚

132.

立足江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诗歌的江湖

更甚——

那些贬损从来都存在

那些存在，又从来都合理

那些合理对我

从来都没有任何约束。我的自由是天空

我的天空是

纸鸢翅膀上奔跑的云朵

云朵是我的轻盈

云朵也是我的重量，装满雨水

滋润我的干涸

只有诗歌能够容忍我的一切

只有诗歌能够愿意我纵横驰骋

133.

把自己交给诗歌

紧紧地抱着，像把安全抱在怀里

我在睡梦中写诗

我在黑夜的胸膛上写诗

我在星星的幕布上营造诗歌的环境

我是诗歌的国王

我也是诗歌的囚徒，或奴隶

月光确有善意的心肠

除了写诗，在所有的时间里

我的思绪杂乱

我的动向像一株藤蔓

这不同于

一枚自由下落的蒲公英种子

无意识的自由

我一生的追求——

134.

在诗歌中，无意识的自由的跳跃

是被他们所不耻的

我的行为是诗歌允许了的，我深爱这感觉

诗歌的江湖

在武功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

所有的距离

只在于官职与权利的大小

幸好我的爱好

只是写诗，我的信仰还是写诗

我的国家是诗歌的圣殿

我的圣殿，装满了诗歌的山洪与煤矿

我没有目的

我有的目的就是不停地写诗

135.

杏花一开，落在我的纸上

雪花一开，挂在杏花的边沿上

麦子开花是我的最爱

但我更愿意欣赏父亲麦子色的笑容

饱满。实诚

更多的依然是安全

多少年我们都是靠着一根脊梁

正如这么多年

我只是依靠着一根月光的绳索，才离家这么近

纵马驰骋，我的得意是

还能够回到村子

我的惆怅是何时才能回到我的村子

136.

宦官有了权利

能毁了鼎盛的朝纲。这是陋习

庸才掌握了

诗歌殿堂的命脉，会把真诗歌

推向悬崖——

诗歌本身也有缺陷

正如相亲

通常人们会把人分为几个等分

才学为上

双眼皮大眼睛说的是美貌

身高腿长气质好

腚大能生儿子也不失为一种厚重的美

正如春天里

百花争艳，百艳齐放

如果全都开成

牡丹，如果全都开成玫瑰

即便它们的确很美

何况开在诗坛上那些高级别的花儿的确并不好看

137.

我在月夜埋下的种子

逐个发芽。老天没给我下过一场偏雨

露珠并未多看我一眼

而我，遵循恩师教诲。膝盖不能软

腰不能弯，头可以低

但不是认输，作为尊重对方的一种礼节

诗歌没有出路

唯有一点，能够洗尽人心上的污浊

我要忏悔

在弯腰这件事上，我失了师命

对一位不值得

献上腰身的诗人送上我的献媚

如果先师在天有灵

一定会藤戒以训我无知的崇拜

人世这样大的炼炉

练不出一副火眼金睛，也算才走一遭

138.

诗歌这条路，没有长短

没有宽窄

不惜流血流汗，谁的一生还不能遇到几位好人

后来，我确信

纸鸢终究还不能像雄鹰一样

自由的征服天空

解开月光的绳索就再也回不去了

月光就成了

这一生，唯一的光明，唯一的航线，唯一的方向

只有随着月光

扥着的绳索，我才不会迷失

诗歌的江湖太大，我只取一隅

文字的海洋太深，我只取一瓢

139.

太阳般发光的眼睛

也藏污，也纳垢，也有不可与人知的秘密

我的月光纯净

天下黑着，它依然明着

若是乌云遮住了

天空，万物就都在黑暗中，始终如一

阳光再怎么耀眼

黑暗的地方始终没有光明

唯有诗歌

依然留着一方净土，但必须要远离诗坛

远离那些人

刻意划出来的小圈子

不必争做国色

自然做一株野菊花，也是一种不可复制的美——

140.

他们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他们把诗歌

也同人一样对待

近水楼台

不得不相信古人的智慧，在政客眼里我们始终都是边缘人

但我相信诗歌

相信每一株野草都是春天

相信春天愿意

让每一株野草长起来——

我甘愿做

一株春天的草木

饮露吃风

暴雨狂怒的时节，也可咆哮

141.

既然是一株蒲公英

迎风站着，是一种自然美，迎风摇摆

也是一种自然美

不必刻意去模仿，一株麦子

或一穗高粱

诗歌的田野上，可以是万物，可以是宇宙

可以不是自己，但

一定要守住善良，这一切

只在诗歌中

亲近诗歌，也就是亲近一场修行

我的月光从来

信念坚定，我对月光，也有坚定的信念

相信只要顺着月光的绳索

顺着轻风的指引，即便麦子走失了

光明一直都还在——

142.

在诗歌中行走，全然不同于

那些年，行走在

社会的江湖。在这里没有歧视，没有悬殊的身份

没有鄙视的眼神

在这里，一切都是平等的

诗歌与我，我与诗歌

相互用心灵交流，关于黎明

可以各执一见

并不影响彼此的感情，也不影响

相互凝成一股绳

为月光减轻一些负担。

当配合炉火纯青

正如我从黑暗的深渊，走进光明的人世

143.

光明当然光明。

但我只喜欢黑夜，喜欢月光的绳索

扥着我的感觉

喜欢黑夜的眼眸不夹杂

一丝另外的光

如果想要听鸟鸣，我还是会在

清晨，夜晚还未褪尽

阳光还未吐蕊，整个世界

还只是在一朵花苞中

触摸一些清脆，把叫声很轻易地留在

我的诗歌中

它们的语言我不去了解

东方像一个女子

初时的潮红，正在慢慢光明起来

144.

身上压着石头

想要翻身，或站起来，就必须

推开这禁锢

我是不断寻找突破的人

不断在诗歌阵地

冲进去，又接着杀出来，只为验证

我每日里的研修

是否成功。正像父亲磨刀

稍有偏刃就加以改正

我的诗歌的路，与我打工的路

一样都出现过岔口

总能在无法抉择时得贵人相助

我记住了他们——

我记住了她们——

145.

阳光依旧，黑夜依旧

诗坛的江湖依旧

诗歌的清白依旧，雪花纯净与我的虔诚依旧

春天从来不需要歌颂

世间万物，玷污不得

一缕月光是锋刃，一股月光是绳索

一生若有月光相伴

一生都将是村子的贵人

作为故乡的纸鸢

我只愿做故乡的纸鸢，至于雄鹰

天空的娇子

我眼里的向往，但我并不适合

做一只真正意义上的雄鹰

146.

多少年走路，多少年寻找

多少年有时也找不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背着月光离开

顺着月光回到离家乡最近的地方

诗歌只是偶然

当我走近，诗歌就成了必然

多年前，《周易》并未为我

指明一条路，多年后的今天，居然也是诗歌的必然

如果非要论证，虽是2016年学写诗

自得到那本《周易讲义》，注定是黄昏独自愁的“诗人”

正如我在一片叶子上打下的江山

尝尽千般苦，叶子沉入杯底才可尝到一丝甜

一枚叶子与一个诗人

本质上没有区别，诗人写叶子，叶子读诗人

147.

我的天空不只星星的天空

我的天空从来都不是星星的天空

当秋天的叶子开始飘零

我会放下斧凿

放下叶子上的雕刻，零落的汉字

任由秋风排布

而我，只需遵循月光

绣在夜晚

窗棂上的手红。一首归乡辞，一幅回村帖——

沿着月光边沿

用月光的绳索缝制

每一个针脚

每一个坑洼

每一步要走的和走过的路

都棱角分明

我的天空，从来都不是星星的天空

我的光明从来都是黑夜

的赏赐——

我试过，我相信，在夜里磨出的刀更快，夜越黑刃口越亮

148.

刨开一眼泉

任流水奔向各个方向

流水不尽

能打下更多的江山

疆域越辽阔

夜晚越茂盛

便于我在不同的溪流中

寻找通往大海

的秘境。抵达并不是我的

目的是进入

在真正的月光内部

取得信任

毕生仅剩的生命，交由

一根绳索掌控

转动辘轳，该收时收。该放时放

149.

是谁，在黑夜中

为我，点燃长明的灯盏，续上流水的琴弦

我只要一颗露珠

足以温暖，我恐惧的心，就够了。

后路只有一条

沿着月光的绳索回到村子

放不下的光阴

如同飞不动的猎鹰，总还是要

回到老窝

等着时光收走，奉行一生的荣耀

但我感觉到

神给我的能力还未到尽头

像还未燃尽的蜡烛

150.

放尽最后一丝光。在我的世界里

活着——

我见过一张纸上的天下

我也见过一块寒铁上的江山

更见过文字海洋中，从来除不尽的漂浮物

像一团团幽灵

像一座座小山手臂一样拢成的

小圈子。任这些菌斑

发芽，长出恶臭。这时代的铜锈

毁坏一片大好的水域。

扥着我，月光的绳索仍旧，明澈如我

离开村子时的眼眸

而今，又多了一份孤独。这美，从来不可复制

2021.7.29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