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萍集（长诗）

神是不存在的，我信仰祂。

在我未写诗前，神是《周易》，常常以卦爻卦辞出现，我抓不住。在我触及诗歌后，神是诗，常常以幻境出现，我抓不住。

神之以后，还会以何形态出现，我不知道。

昨天是今天的昨天，明天是今天的明天，所以我只需抓住今天。

为信仰写诗是不是愚蠢的，野草突破冻土有了后来的四季。

从生到死的路要经历的未知无法一一叙述，以诗歌的方式走一次，没有尽头的路。

从圆顶到圆顶是否一生，我不知道。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一定是诗歌之道。这条路上多少人终无所获，多少人摸到了诗歌的鼻尖，没人知道。

神知道一切，我信任祂。

1.

光阴的扫帚，清除守夜的星星，通往黎明的甬道

紧窄。白月光铺路

春风收拾好行囊准备上路，旅途遥远

草尖上的露珠易碎，依然身背阳光，奔跑——为一句承诺

2021.3.6

2.

伟大的格萨尔王挥剑，斩断恶灵的翅膀

我并不在乎一个异类的去路，我也并不在乎自己的来生

阴云翻滚，泥水流泻。石头从坡上

奔跑着冲下来，我抓住树根，躲在石头下逃过一劫

3.

幽光向山顶靠去。烽火台还在，狼烟已逝

虽然我可以点燃枯枝，但我知道，当年的兵马可能是今天的尘埃

枯草摇晃食指，我不会把这看成是一种挑衅

大风抚出琴声，给我的战歌豪迈激越，向上，白云的天空不是我的

4.

风中的拂子矛，扎进露珠心上。疼痛在我

忽然的愁情凝成一股绳，在风中打成死结，纵然用一生也解不开

远处的村烟并不是唤我归去的灯火

曾经从荒芜中杀出，一条路，通往天涯，没有结果

5.

射我。用那时光的箭镞。用那凶狠的手法

如果明天不会弓下腰身，我的脊梁不会轻易弯下去

我相信那朵野花是你给我的笑脸

但我不会摘下，心爱的人，你的眼眉间有雷雨滚动

6.

前路有没有尽头，我不去追问，诸神——

心上的钟摆，从来均匀，一切的协调，像天空中的云朵，配得上蓝

行程中，万物给我歌，我还以脚步

影子啊。我称你为我的随行，我见过你，忍受过寂寞

7.

阳光辽阔。清风轻轻地扥了扥我的衣襟

仿佛有人在笑着说：翻过这座，还有下一座山，在等着

野草从来不在乎冰霜雨雪，它们相信死

更相信生。因为春天就在它们眼前，只需掲去那一层雾霾

8.

对于我，所有残酷都不是残酷。跟着太阳走

遵循粮食的嘱托，光明终究会身临，一颗露珠脆薄的心

在泥土的褶皱里，寻找前世之旅

在一株草尖上，我望见了，曾经郁结的心灵，无法解脱

9.

影子啊。我丢不下你。也丢不下这哀伤

而我的神却要我清明，像一颗露珠一样透亮，纯粹

我见过最蓝的火。那是柴的心，原始上

绿植统治的江山，草木的心，似乎时光从来没有痛楚

10.

大风来自西伯利亚，我的乡亲常常说的比喻

冷是可以接受的，暮色来得太快，日头便跌下了神坛

杏树枝梢上挂满了花苞，枯燥的路程快要结束了

在某一个夜里，会悄悄地脱下罩衣，在晨阳中露出粉白的胸脯

11.

麦子有崇高的志向。向死而生的事物，没有徒劳无功的过程

星星点染过的夜晚，具有钻石的切面，棱角分明

通往另一座山巅的路，幽暗的地下甬道

丛生的石头，硌脚。但那是唯一的光明，欢乐的炼狱界

12.

越过火焰便是爱。我视这为围笼，为禁锢之所，为铁器

行走人世，我是苦役，我是囚室中的自由者

歌唱吧。拂子矛向天，但我的方向不在天堂

推开夜晚的鸟鸣，玫瑰花的替身，在旷野站着等日月之光撕碎

13.

帝国的花园顷刻间倒塌，我仿佛走进了

一座古老的碉堡，四面围墙挡不住我，前去献身的意志

夜色朦胧。那歌唱的是什么鸟？唱着什么歌？

像一朵黑玫瑰，献给神的——清乐

14.

天明时有人呼喊，诗人，你的锋茅怎么没有射穿

加厚的城墙，你夸下的海口，神必将以你的血为引

后知后觉的人，并不会立即应声于神

在等着野草布下天罗，顺着草叶上跳动的露珠，融入地下

15.

即便神并未指引，我的去处。我相信

眼睛所向，无群的无尽的绵延的草木举着的大火

疲倦的人，还不能适应刚刚越过高墙的软无力

开口喘息一定要适应，流动的空气，聚拢起来的清泉

16.

一只田鼠穿过城墙，站在地埂边上，望着远方

它的远方已到了尽头，回过头，那里仍旧是属于鼠的天下

人间凄凉。而我要追随那束光

前方有没有清泉，我都听到流水潺潺，是谁的眼眸中的河

17.

影子啊。我试图与你分开，却离不开太阳

我试图扬帆，却解不开缆绳，心上的大海正在不断涨潮

给我一杯淡水。我将用余力翻过

这道山岭。山的那一边，歌声悠扬，良田肥沃

18.

有人伸出手。我认得这臂膀。这神秘的人间的歌者

我将追随你，跟着你的引领，接受天罚

那天堂里的花儿开着，而我只是用想象推开了

云雾遮蔽的神的住所的门，这些面目狰狞的天使，我一个都不认知

19.

我不会献上膝盖。相信引导我的智者

必是众神的上师，伊甸园的秩序的执掌者，我奉她为光明

垂下头，我相信黑暗正在生产

隆腹的母亲要卸下，智慧的精灵，封印恶魔的技法

20.

我不敢肯定，前面的黑暗中，一定存在着光明

但我也不怀疑引领我的歌者，她的自由的激进的能力

蝙蝠的尖叫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沟壑，猫头鹰匀声呼叫

诗人。你要做出牺牲。你知道这恶鸟的行径

21.

冒充神旨，逃不出智者深眸中的镜子的返照

庄严的进阶意识，需要沉默——

一日不语。一日不饮。一日不动。

清除身上的污物，从泥土中站起来的嫩芽，接受阳光抚慰

22.

从心灵的颤音中，我探取出时光冰冷的缘由

生而为智者，一生也必有漏洞，平庸并不能封锁野草向天的决心

阳光落在梦里。一种幻觉，恰恰是神的指引

伸开双臂，模仿一只俯冲的鹰，落在石头上断喙、拔翅、折爪——重生

23.

我的朋友啊。你看那田里的庄稼，埂上的野草

谁都是向死而生，草木的腰身从来不会弯下去，即便折断

一对对甲壳虫，正在充满荷尔蒙的初春，交配繁殖

死亡——

24.

先驱者，山顶上有没有一片大草原，不要提前告诉我

我仍旧希望是悬崖，提升对危险的认知，对良善的解构

月色温暖。手捧露珠我敬献给智者

明天的护身符，具有神奇的力量。它能消除风雨雷电的诅咒

25.

领路者为我赐下护身符。我坚信

它是一枚护心宝镜，能够抵挡一切刺向胸膛的尖矛

走过这一段，前面有用不尽的财富

书本上，还乡的英雄，从南国到北国，走过四季

26.

我要行走的路上没有脚印，在我走上去前

还不能称之为路——

野草同意脚踩它们的筋骨

从哪里跌倒从那里爬起来，茎杆从未被踩倒过

27.

随即。一只野兔狡黠的眼睛，给我启示

三窟并不只是为了逃命，其他的用途，神不让人说

我在充满信赖的野草身边，和衣而睡

我的点化者，并不会庇佑我，虽然他脚踩祥云

28.

一只鸟儿叫着：春天……春天……

我的灾难太多，早已失去了季节的感知力

我并不会因此上难过，我相信

引我进门的。为让我早一日修成而经受的苦难是为降福

29.

暴风雪要来，在最后一片黄叶落下后的不定期的日子里

想要熬过漫长的冬夜，需要一件好蓑衣

我看着先师智者，身着单衣，把最厚的披风给我

像一幅流传后世的画，我用手刨出山洞，为其御寒

30.

嘲讽我，我报以微笑；贬低我，我报以微笑

我所有燃烧着的灵感与才华，并不能展现在这里

说话间，雪花扑下来紧紧地抱着，亲吻

一颗冰做得火热的爱心，如何让人能轻易拒绝，如此真爱

31.

顶雪而行，雪花的眼睛睁得分外亮

我看见，半坡的老路上有人，裹着头巾、披着披风

他们去向哪里？一路向下奔跑，并不与我对视

深邃的灵魂中有没有藏着，天大的秘密，也不会去问

32.

有多少爱。我的先师并不予回答我

我相信这是真的考验，神要见你便要为你设置障碍

于是我看见了，濒临死亡的兔子

揽进怀里，以我胸膛融化它身上的冰，也包括它的心

33.

风雪住时，天空并未立马露出微笑

沉色是威严，并不需要万物配合，而万物只想为此赎罪

所有的悲切是一场大雪的背弃

终于在神光时刻进入到下一界，回头时，走过的路隐在蒙蒙大雾中

34.

我要为你歌唱，使你想起。一片雪花

咧开嘴巴，笑我的无知。可怜人，神什么都记得

神什么都不记得。在遥远的地方，我曾

对着天空发过重誓，后来一直都没有讯息

35.

一根枯枝，扥了扥我的衣襟，要为我歌唱

不能轻易接受，前往圣地赎罪的人，不能先与神的降罪

我的脚上的麻木，有一些消退。

疼痛随之而来，冰雪留下的真爱，冰雪融化了自己

36.

月光总是不幸，黎明总是在审判

当我望见那深渊，我便知道，有一些天堑根本无法逾越

需要暴风一样的激情。需要能够迸发出火焰

从心灵深处，接受判定。试着用你的智慧，我听到了智者的传音

37.

知我心的人，并不是贪婪我的表白，正如悬崖边上的野草

指使我拽断它的根茎，也不会啃气

我的亢奋来自于第一枚春绿，睁开的眼睛中

雪花消融的身影。我的悲伤也来自那里——

38.

引导我的智慧的我的先师只想让我从一颗露珠中看透

人间高贵的笑话，和卑微的敬献，慈悲的和平从来不存在

要我从一枚嫩芽顶出硕大的春天开始

一路向上，手握尖矛，接近无边的天穹，需要先越过这地狱

39.

接受吧。我的一切的预感都是正确的。神使我受罪

必是成竹在心。而我的命中不幸并不在于献身

当我投入进去，所有的厄运都是对我的考验

而我必要正确面对，不辜负我的智慧的先师，不辜负神的教导

40.

春风动荡。这是希望的前兆，也是狂风暴雨的前兆

我不必躲避，我要迎上去，黑暗的洗礼成就我的底气

那举着桃花，站在路口的并不是天使：

不要相信她，你看那身后的城堡，会成为你的墓地。

41.

我分得清什么是告诫，什么是律令，什么春天的底线

我不去触碰。——

穿过草丛，回头望时，一切都已消失，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我庆幸。先师为我推开下一道门

42.

春天的寒气还未蜕尽。春草向阳为冬天的一把大火

关于秋天的敬献。和盘托上黄金

征求一簇野草同意，取出它们的根茎，成就我的脚不受苦役

外表粗陋的草鞋，有一颗向善的心

43.

荒原越来越贫瘠。大地之心越来越焦渴

而我的汗水，还不足以喂饱，胃口极好的肚肠

贪婪是不能被解救的。天火以此来试探

谁才是神，真正的仆人。我的先师让我滴血喂蛊

44.

受命于天，天即是我父。天命即是要我以命养着的

那条路通往哪里，先师说只需向前

你不必为别人考虑，你所有的行程都是神的安排。

我应该感到荣幸，我应该感谢毒汁，让我百毒不侵

45.

泥土滚烫。神的一只眼睛是太阳

一只是月亮。我看见有人从原路上返回，心神不清

树叶正茂，透过叶缝，有人正在赶制毒箭

猎物可能是一头野猪，也可能是我，前往献身的人

46.

一朵野花站在悬崖边上。不会凭白跳下去。

举着光也举着盛大的秋阳，那里是我的必经路，先要征得野花同意

有声音响起。仿佛一首美妙的乐曲

如果我愿意减寿三年，野花会拉长身子运我过去

47.

崖对岸真是不一样的天地。像是刚刚落下一场小雨

泥土湿润。而我的眼眸干涩，我的嘴唇干裂，我的心上的回音仍旧

碎裂是骨头的尖叫。在这沼泽里，每一株水草下面

有一个无底深渊，恶灵的巨口正在等着失足者，踏入

48.

智者。如你平铺下去，额头触地，双手合十而后甩到身后

朝圣者便是如此，得到极乐照见，赐素身裹金衣

于是，我平铺着合十甩手，神赐我稻草

需要我磨破十指，以鲜血浸润，草不断，出泽国

49.

一朵花，从草叶间探出头颅。我只是看了一眼

远方的灯光变弱了。当我抬眼望向前方，灯又亮了起来

无忧的人啊。我想要问你为何如此快乐

我的无名的朋友告诉我：目不睹色。心无花蕊。手不触界。

50.

在泽国经历多少次泥水戏弄，神只看诚心

我的智者的导师教我不语，一心往前，相信那稻草不断

我的远方并不在远方，我的天空并不是头顶的天空

在心上的，从来大于一切

51.

不要谈论爱情。那圣洁的玫瑰需要纯洁的词语

我还没有积累下能够形容天使的修辞

我听过但丁的威名。我听过释迦牟尼的慈悲。我听过基督

为心上的信仰，他们用生命获得了信任、与爱

52.

我的天生的才思，我的天生的赞美

全都是要献给圣洁的端坐天堂的智者，我的赞誉的一个音节都不会浪费

神为大天。接受诽谤，接受诋毁

并不会怪罪任意凡人。以神的修为赞美敬献者的激情

53.

沼泽地里的征兆。粮食的梦想成就沼泽

为良田，需要我右手握紧暖阳，左手提住月光

阴云退下去，我看清了山脚下

歇脚的诗人，沉溺于某些幻想无力走出困境

54.

智者不入爱河。大野茫茫，他并不想与我一同前往

越过山岗，我听见溪流明快的思想，写出一卷卷轻松的献歌

我的智慧的导师，不予我打赏看门人

你看那柳树垂下枝条，你看那桃花朵朵开败了，你看那游荡的车马

55.

我的眼睛盯着门廊后边，那花园里的喷泉

是谁的喜欢，是谁的眼泪积水成泉，有声音由远及近

我的头脑，并不能接受一株桃花单一的开

我的梦从未深深地进入过。那里是智者讲经的地方，流水温婉

56.

不要被花园迷惑，你的远方在那未竟之地

严冬与阳光同样让人渴望。先走入夏天，感受烈焰的炙烤

相信雷电之下，一定会有不被征服的草木与花朵

不要亲近，也不要远离，不要盯着它们的眼睛，会让你迷失

57.

北方的星辰是从南方来的。不会的。是北方的人去了南方

奇妙的是举着露珠的野草，从不求于诸神，年年生，年年死

那是我的崇拜。那是阳光的落脚点，深情的对望

昨夜的冰雹留下的威严仍旧在持续，可是天空已放晴

58.

草木上的伤痕无法修复原样。没有关系。只要是拼命

终究会用另一种姿态，站着走向死亡

云朵心事太重，落下来就是雨露。大多时候

在天空游荡，我不是一朵云，黑了，白了。从来都是一株草木

59.

花儿长得艳丽，霞光流云并不会停下来

我也不会停下脚步，趁着黑夜还未降临我要找一处容身之处

我的忧伤，只有黑夜能够容得下

等着黎明推开阳光的窗。请看那一派蔚蓝的天空

60.

雷电随时都在头顶上行走。暴雨随时都会没过腰身

但我知道，这一切牢笼都是诸神设下的考验，希望我趟过去

我遵循我的智慧的先师。拾取仅有的太阳的光芒

我的父额头上明亮，我的额头属于父母亲最后的居所

61.

所有的都需要珍惜，一根草木的怜悯都是大慈悲

我是经历过人间烟火的，最懂得如何去爱，如何以生命换取生命

那洞穴内，几乎没有一丝光。我只是以此

来借助星光，看清洞壁上写下的，像蝌蚪一样的文字

62.

阳光定不会只为一个人，它遵循夕落朝起

流水遵循高落低就东流去。我遵循逆水而行，逐崖而上

自然——悲喜不定。苦乐不定。我看那光将要离我远去

快步跟上，脚下被我踩坏的，我默念亡灵经，啃噬我的我不予理睬

63.

我看着那只蛾子扑向火。化成灰烬升上天空

火苗并未生出变化，我的心，生出了轻风摇晃露珠的波动

旷野一度黑下来，我的智慧的先师沉声对我

你要相信神，你要相信世间诸法皆是为爱，前去接受属于个人的降赐

64.

灯火仍旧。我放下那只扑向火的蛾子，扑向火的过程

心安的向着草地深处走去，那里是我的向往，但我并不会迷恋

我是一株草的尖矛。举着露珠，举着露珠驮着的阳光

黎明在哪里，我并不是追求黎明的人，我是黑暗的信众

65.

迎上去，淤泥给我无骨还却坚硬的理由

水草给我无骨还却向上的理由，我都用在了诗里

古老的朽木从沉睡中醒来，灰烬之中

泥土之下，有阵阵香气扑出，人子献于诸神而得降赐

66.

你的信仰对你有什么意义。我不作答

低头吻向一颗露珠，叶片因为露珠滚落而起身抽打我的脸

再上一阶，便是荒林在黄昏里归于平静

等着有人来打破，我便是第一支笔，以我通晓的笔体写下潦草的字

67.

并不会有什么意义。也不作为返回的标记

在这条路上，没有人能够返回，除非一开始的选择就是欺骗

心灵上的惩罚，注定一生无法修复

身背罪孽的人，注定一生孤寂，注定一生活在影子里，死在污水中

68.

不得升天堂。不得入地狱。像一只幽灵

在无边的宇宙中漂浮。我智慧的先师一心只让我见救世主

那是诗歌。那是智慧。那是光

我的庄严的灵，是荆棘取下的血，有我的，我是万物

69.

在荒林中。天光时明时暗，我的眼目盯着前方

我的脚下荆棘丛立，走上去，我的血流是最后的通途

我不与我的同行交谈，我没有朋友

如果有，便是满天惊雷，我的灵魂将再一次受击

70.

有时，无情的树叶也会多情，贴在伤口上

疼痛会立马消失。我接受这化雨一般的抚慰，我相信这是神祇

远方的星子从此说诀别。

黄金的秋天是万物的天籁，面对荆棘，我脱下了护具

71.

我的呼唤没有人应答，神听到了，路仍旧要一步一步走

日升月落，嫉妒与残忍仍旧不会消除，而我要做的便是以我血敬上

流言戕害了野草孤高的肉身子，灵魂

从来都不会受到胁迫。摆脱污物的控制，我向着禁地走去

72.

那里是异邦，那里能纯净灵魂，怀揣

恶灵的人，放下心上的邪念，做了神座前的奴役

我离开家乡的土地，为寻找心的海岸

登高并不能望远，涉水并不能解渴，触草木也不能成就灵魂

73.

像我深信春天来时，万物复苏。大水来时，必有山土阻挡

我没有痛苦，而我的喜悦需要敬献草尖举着的露珠

谁吻了杜鹃花的唇，谁要为季节负责

在碧蓝的天空下，我仍旧行进在密林中，试图走出去

74.

试图走出去。不。一直都在向着智者的指引

往信仰之所，但我并不是逃离生存之地，前往重生

碧蓝的天空，我能相信那是永恒吗？

智者取下橄榄树叶上的露珠，那是阳光的结晶吗？

75.

一只壁虎吐着舌头，我听得懂它的腹语

吻我吧，有一条捷径，只要这遥远路途的一半时光

我甩下一把汗水为它解渴

心安的去了。彼时，荆棘留在身上更多道伤痕

76.

每一颗血珠中，埋着一块干净的墓地

那里没有痛苦，那里平静安稳，那里春天献吻，秋天献歌

神知道我的敬献之心，神看到了我

卑微的身世，抽出一截荆棘，做了我的腿骨

77.

放下我的家事。从此，我是有尖矛的修行人

随即我放下午炫耀。等我的恶毒的嘲讽，并不能让我后退半寸

你看那显赫的权贵，却有着荒唐的言行

我的智慧的先师教我，不必显赫，也不必卑贱

78.

一个人的路。并不是一个人在走

感谢麦田给我的显赫，感谢默默替我砍倒荆棘的无名的人

我是新的门生，我的确是孤身一个人

向着遥远的天门前行，黑夜白天我从不敢躺着休息

79.

不必谈论我的家事。秋风扫落叶

天地一同歌唱，神不语。黎明前的黑暗，深处有光

半山腰上的堡垒，荒草萋萋

但我看到了，它的荣耀，像一头退位的老狮王

80.

我的先祖，赐我无穷臂力，我却用来剔除野草与荆棘

越过黑暗，获得神的金光点染

秋风传递叛军攻城的讯息

我冲锋陷阵，但我并不会视这为投名状

81.

一切都是献身。一切都是落叶的嘱托

野草漫过脚面，我用一把大火为它们锁住体内的水分

霜花举着锋刃，开始收拾天地万物

我也是其中之一，但我相信，我的虔诚必定有神看见了

82.

我的耿直日月可鉴。我的忠心日月可鉴

越过荆棘之地，通往圣地的门，从来都敞开着

我征问智慧的导师，由此进入可否躲避不幸

导师对曰：予你祸殃是为考验你的诚心，没有人能摆脱命运

83.

迈入这个门内，去往神所便再也不能回头

前方，即便恶虎挡道，即便毒蛇成阵，即便黑云压顶

不必与谁争论。如果神要在明天

对我绞刑，我自当接受，这考验的福祉，伸出脖子去

84.

饮下晨露，不必俯首，也不必昂头

权当是通往春天的必行，一只野狗摇着头从我眼前划过

我一出生即是平民，我并不羞耻

泥土中能长出万物，都是春天的必需，宇宙的成因，也包括我

85.

相信一切愿意伸出手臂的事物，尽是善意

恶龙将要吞下我的手臂，神见识了我的诚意，召回考验

一路上，我并不想结交新朋友，以谦卑

亲近大自然，以低于万物的姿态，前往天池，亲近我的指引

86.

路过一片麦子田，我看到麦芒举着尖矛，向外

路过一片谷子地，我看见垂头的穗子，有一些几乎接近泥土

以此，我发现我的腰身还不够弯

我的立场还不惧锋芒，相对于我早已享有盛名的智慧的导师

87.

所有粮食皆为奉献。经历过风暴，风暴退下去

经历过冰雪，冰雪消融掉，折断筋骨的以次生的方式，重生

我不必习得全部技能。神想要我生，我便不死

一些谣言随风而至，我的耳朵生出老茧，我的脚手长出厚皮

88.

穿过荆棘留下的伤口，开始愈合，开始发痒

隐隐的穿透力，心上无处安放，但我并不会妥协，不被征服

虽然我知道，前方的大雪将至

我的耳朵并未失聪，宇宙鸿蒙我只要一所，稍事蓄力

89.

茫茫漫野。我的眼睛看不见远方，听凭智慧的导师

指引我从一条夹缝中通过，紧窄的巷子，幸好抬头可见天光

我听见冰雪世界里一些奇妙的歌吟

像是私语，关于春天归来的日期，寒冷的对策是，死亡

90.

时雨。时风。天光阔大，可惜缝隙太窄

侧身而过，我收住胸膛，独自一人趁着斜光前往

那里有阳光俗成的生命

那些伤痕重新裂开。我并不在乎，我相信疼痛，能唤醒心上的良知

91.

这是走向生的，唯一的途径，越过傲慢、愚昧、荼毒

不必在意前路长短，每一个阻碍都是最好的安排，神祇光明

需要仔细听。脚下的流水在深渊

发出回声。我一生不可能与水平起平坐，更低的更有摧毁力

92.

我听见山外的落雪，簌簌地扑下来

像是一种约定，正是等着我走出崖缝前往幽会的成就

从来不会看身后，也不飞向远方

一只柔情的蝴蝶柔软的穿行，算是一种温柔的顶礼

93.

我的智慧的导师说：不必膜拜。

能屈服膝盖的并不一定能够征服意识，心若是软了膝盖自然不会硬

多么浅显的春天，多么深奥的春天

擦净眼眸，天空就明了，透亮只是自然而然的未来

92.

一只柔软的手，从冰雪中伸出来，神说如果想，就可以接受

绵柔的轻抚。我拒绝，蠹虫啃噬我的灵魂

我用手指在冰层上刻下，学而日增，往乐必损

从书中来的，我双手捧上去，作为最后的献歌唱给神

93.

夹缝越来越紧，贴着我的前胸，贴着后背，我脚踩冰刃

以鲜血融化，这是神降赐给我的机会

我不会轻易错过，献身时刻目睹尊颜，神明面目清秀

我的羞愧是危机四伏，可能是雪崩，可能是腹水，可能只是春天的一个饱嗝

94.

经过一截断崖。看到冰块中，一株枯草向天的姿态

我仿佛看到了冰雪惊愕的表情，像是死亡前的象形

我总是会在心上留出一块空地，记录下

百年难得的神色。以此来修复我语言中的诟病

95.

冰雪之下，有大火正在蔓延。我相信那是春天

虽然当时站着冰刃，虽然双手抓着冰锋，虽然肌肤挨着冰墙

没有寒冷能够阻挡春草出芽，没有秋雷能够阻挡

籽种唱给耕种者的献歌。

96.

一直都在行走中，揣摩冰雪遇见春天，最想吐出

哪样的真理。我闻见了阳光，怀抱着蜜糖从早晨洒到黄昏

蠹虫不死，诗书难存。在神的世界里

没有绝望吗？没人能够回答我这触及肌肤的诗歌提问

97.

神不予作答便是回应。我坚信，我不可能一生都在

冰雪中温温顺顺地结茧，折断骨头成锋刃，我也要凿出一条通途

前方，智慧的阳光挂着珍珠，正襟危坐的上人

手捧经书，并不读出来，而让我用心，我听见了如何离开冰雪的说辞

98.

不与人说。这歌是唱给黑暗之神的

安抚他的身躯不让妄动，我轻声哼唱，并不是赞歌的乐音

脚下的冰块突然消融。落在一阶台上，突然阔畅了

冰缝中有了新天地。我相信快要到尽头了，那里有春风地呻吟

99.

冰缝越来越窄，光明就在眼前，神并不会给我机会

轻易得到。我听见狂风突起，拨动阳光的金丝弦，音乐不太纯正

我曾听过粮食，在田块里演奏过，千丝万缕

在我告别往神明处去的村庄里，乡野优美，没有鸟儿愿意留下来

100.

那鸣叫多么清脆。那低唱多么动人

我趁着冰雪心软之时，向着光明挪了挪，心跳又快了

我从导师那里学会了不惊的一些心态

我自始至终，相信举头三尺便是神明，一丈之外便是骨血的交接

101.

我听到了次第重复的哀嚎。像女声，牵着

一根绳子挂在冰柱上。一头往脖子里套，我无法解救

而我的先师看见了，并不去解救

得过神祇的，不会在乎活着，或死去。

102.

一切都是劫数。一切都是神的安排。一切都是通往光明的必经

我拖着伤躯，踩着冰雪的锋刃，任由鲜血染红冬天

我从未回头望，前方有我不可回头的理由

我也从未哀嚎，前方有我不可哀嚎的理由

103.

一匹狼，嚎声更为辽阔，几乎盖住了一切

没有理由地嚎叫，在冰缝的出口站着，它是否在等我

射过来目光，我暂时无法躲避

但我的愧疚仅仅是，我瘦小的肉身，已不能为一匹狼果腹

104.

穿过冰雪，并不是易事。眼前这一截，像幽深的心灵

我无法像一条龙，或一条小蛇一样，虽然我属蛇，终究没有翅膀

飞翔的词性，很难判定。我看着夕阳

再一次落下去，染红了冰雪的睡梦，春天早来了

105.

冰雪是最好的启示。赤裸着身子，举着神祇，举着春天不灭的火

生是一轮太阳的眼泪，死是冰雪中一枚琥珀

一步跨过去，漫漫长长的冰带，一望无际

我的智慧的先师告诉我，相信心。那里有最真实的方向

106.

一切都不是徒劳。穿过冰雪我纵然不能说完全

懂雪，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所有的美好都不可能是一步跨越即可得到

而我生来只相信黑暗，这光明的源泉

眼泪一样晶莹，一切苦都是虚无，一切虚无只是雪花掏空了躯体

107.

天下皆雪。望不到边的终归是虚无

一切被雪花爱抚过的生命，注定会褪下皮囊

如何辩证地读懂朽或不朽，我的智慧的先师懂得

他并不会予我释义。他是从鲜血中重新获取了活下去的奥义

108.

我的前路是永生的住所。我的后路是悬崖密布的沼泽

我的歌颂是神的语言。我的浴火是月光的断层，尘埃的落点

所有的轮回都在光的背面，所有的重生都在黑暗正面

所有的不朽都是朽的衍生物，所有的朽都是生命的再一次展示

109.

昏昏中，有声音轻唤，该醒醒了。——

朝朝暮暮，短短长长，再来到一座门前，低矮的茅檐下

何尝不是风景。十万里路程，我才走了不到一半。

我所看到的，太阳每日里生一回，死一次，诠释轮回

诸神还不能接受我的躯体。不成真果的肉体为腐

神并不会轻易去亲近一具没有成就的肉身，经历过风雨才能裹上彩虹

110.

遍野枯草，正在集结，春天的马车正在路上

驮着生命的授奖词——

一切生命都将是活着走向死亡。正如同一切光明都来自黑暗

草丛中有几只夹克虫，寻找前世之旅，寻找惊喜

111.

一只乌鸦飞起，一群乌鸦跟着飞起，天空中的阴云

越来越低，像要压制住一些莫名的无意识地冲动

我并不想说，春天已经到了。

嫩芽睁着惊奇的眼睛，看大地喧嚣，而我的太阳花还带着露

112.

通往炼狱的路并不畅通，需要找准时机，卡在日落之后，黄昏之前

在夕阳爬上草尖的一瞬，迈进黑夜。所有的星光顷刻间集合

我缓步向前走着，脚下的枯草尖叫，嫩芽跟着呻吟

一声不知名的鸟叫，催开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像一朵火焰

113.

夜色涌动，一只虫子褪去皮囊，缓缓地爬向

黎明，晨光的猎刀，惊动草尖上的露珠，展翅滑翔而下

我的脚步从不会停下来，每一步都当成突围

自然生成一种韵律，平静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丝亢奋

114.

几千年的压制，几千年的沉积，像图腾上的包浆

野草渐渐地绿起来，拼命地睁开小眼睛，像新生的婴儿

太阳苍老的目光，突然亮起来，像发现了新世纪

大风中舞动的腰身，昨日还缺着水，今日便是举着水的精灵

115.

形而上学，固有的思想限制了想象的喷涌

众神不语，正襟危坐无边的宇宙，那里黑着，那里是光的源泉

野草长到膝盖，每一次锋矛，我都想跪下去

天地与银河合而为一，唯有一生停止脉搏才能闭上眼睛

116.

惊呼盐碱地里也能长出庄稼，时光的凹面

我主动吟诵诸神，精致的生命点染，无限轮回的陈设

外形上，悲怆的旅程，对我是心灵上的修行，每一步

路——都是与黑暗为伴最好的选择，亲近那背后的光明

117.

所有的草都顺着一个方向欠着身子，山坡陡峭，我弓身行走

大野寂静。耳朵里的那枚针迟迟没有落地

我的心一直悬在空中，我的歌一直未出口

明日桑田沧海，我只为这乳峰山，上面那一朵纯净的云彩

118.

山上的野花开了。我不认识它们，迎风晃动脑袋

像是在宣战，像是亲近一种无畏，先锋的死者早已上路

风暴来了，不允许我有任何一单生意

手捧一卷经书，连扉页上的诸神，名字也点染的看不清

119.

我猜到了，那吝啬的生命执掌者

我跳入深渊救人，诸神亲耳听到了，不与言说

整个的野草长起来了。整个的山野

从绿植的命脉中，接过了天数变化掌管，长路漫漫

120.

草丛中看不见的事物，该如何处置

我的智慧的先师，有先于诸神的想法，如何安排不可轻易示人

干岸上登陆，我拔掉脚底板上的尖刺

听着召唤，踏进更大一个漩涡里，沉默者终究不会相问

121.

脓水唤醒疼痛的神经

拔不掉根的疮，人的舌头可以取走

清水舔舐过的，草木烧尽身子

灰白的骨粉可止血，可消炎，可止疼

122.

遥远处的呼唤，哽在风的喉咙中，像一口浓痰

时间化成清风，化成流水，化成与诸神的对话

仰望峰与峰之间的距离，鸟鸣不停地回应

跨过去，我愕然发现，崖口下面一棵绿植正在回应天空

123.

站在悬崖边上，野草试图挽住我的心

我的远方没有尽头，神的远方在春天急促的鼻息中

我什么都闻不到。到世间都是来赎罪的，所有人

灵魂都是罪恶，春天一夜之间便长大了，在花朵与草叶上

124.

前路山崖一样，不可测。面对云游的行者

递上一把野菜充饥，我虔诚地收下，一轮火焰的祝福

时间一点点退回去。日光未必能够拯救所有黑暗

草尖上是谁的脚步露珠一样，滚动着奔向叶崖俯冲而下

125.

我并不会去阻止。我的前路漫漫，身骨属于神

病躯中的太阳仍旧在奋力燃着，眼眸中的月光冰冷如雪

这都不是我的追求。野草晃动头颅鄙视

我看见赶着黄牛耕田的人，阳光从他的左边跑到了右边

126.

我终究扔不掉影子。遁入夜我就是孤身者

这是我的追求。这是我的歌颂。这是诸神给我的赏赐

常常与万物为邻，并不会长久。请原谅我

一簇漂萍，走过万里路。如果上天降下天火，我会献上肉身

127.

顺着草根的缝隙穿行，坚信我体内有天地精血

曾顺着我的脐带流进去，凝成绳结，记述每一个过往的时辰

草越深，呼吸越困难。但我不会轻易把脖子

交出去，我的双臂是快刀，我的双手是利刃，我的眸中有火

128.

我看见身披红装的女人，站在城墙上挥手

我理解她的行为，但我把她想成，在召唤一块朝霞

得不到回应，怒火烧红了天边的云彩

在草丛中找到了不与战斗的姿态，顺从一根草与顺从一缕风一样

129.

一把大火留下的灰烬，成就春天独有的节奏

我也愿意是一株草木，在人世的大风中飘摇，顺着风也逆着风

灰烬中的生命，只有少数有机会重活

我侧重于从未知的领域，揣摩一颗粮食的未来

130.

神不会给我更多点化。所有的开悟都要靠

自己寻觅。我与野草修好，倒退着前进，编出草叶辫

眼前的美，是多少长叹织成的裙装，大野无边

群草抬手拭去满脸纵横，继而在天光下伏倒，构成特殊的图案

131.

我相信宇宙之外，那些与人间对应的光

在人间都以草的方式呈现，亲吻一株叶瓣上的露珠

也是在亲吻众神。这消息不长也不短

需要我亲身，吻在明日的嘴唇上，仿佛一枚红心的印笺

132.

所有的前路都是你未知的，磨难。刁难。危难——

当春风单色的瞳孔。只认一种颜色，这也是和平

越过半山坡上的窑洞，我看见清亮的眼眸

看见了深邃的人心，看着行者正在收拾行囊，准备远行

133.

有看不见的鬼魂，替看不见的鬼魂说情。

神不会怜悯——

只见一柄利刃直冲着我的胸口，我侧身躲过去

惊诧的目光，像一座雕塑，我并不会狂喜，我并不会哀伤

134.

踩在蛇的尾巴上，它要吃我，以毒攻我

割下一块肉予它，欢喜地去了。我的智慧的导师多看我一眼

脚跟裂开口子，草根以筋骨缝合，我记下了

大雾起时，刚刚走出群草的围拢。抬头仰望，天空有狰狞的面容

135.

我的导师，让我不要走得太急，需要倾听

天地寰宇再微小的乐音也要听，野草的歌唱，雀鸟的婉转

春天正在褪去加衣，那是谁的花园

我愿意为奴役。沉醉于满园春色，我的灵魂被我误导

136.

我远道绕行。偶遇那怀揣恶灵的妇人

无非是装作颠沛，无非是装作在泥泞中浅一脚深一脚

她向我伸出手，我既不打赏也不通话

更不会做伴，我的前方，山一程水一程阳光一程

137.

阳光拥有的，我不会艳羡，我并不配拥有阳光

草木拥有的，我不会艳羡，我并不配拥有草木

只要我的双脚还能站在泥水中

我相信，泥土中有适合我的元素，蚀骨也是一种敬献

138.

扮作天使的恶灵扯下一块夕阳，用意清明，我并不会听信

前路凶险，后路就一定平安吗？突然我懂了云朵为什么会称为夕阳

夜幕阔大的胸襟，具有深邃眼眸的提拿者，送那些人

下地狱的鬼魂永世不得上升，永世不得亲近，神的赤脚

139.

仿佛走进了，花的世界。每一朵都是一个妖艳的女子

我侧身而过，不闻其香，不望其美，自以为修行的最高境界

我的智慧的先师告诫我：你的心不纯

要走过百花园而不动心，要看那万花而不动情，那是神降下的

140.

于是我穿过春天。夏天是神座前的婢女，姿色摄人心魄

我看她像牡丹，像芍药，对着我笑，我并不在意她们的寓意

最后一片花园，三面是崖，中间是索桥

轻脚踩上去，不必在乎崖口下的朔风，那没有方向的语言

141.

进入一块麦田，黑暗很快统治了世界，我沉重的身子

留下一道道痕迹，深如刀印，那些幽灵们在我身边走过

一丝气味都不会留下。在这里，没有那一个灵魂是纯净的

在这里，所有行者都是炼狱的棋子，争抢一个通往天堂的名额

142.

向日葵黄金的脸庞上，写着阳光的秘境，少女孕育生命的宫房

一切都是黑暗破腹取出来的光，照耀人间，给我方向

我听见翅膀的频率，一只蜜蜂用生命给我警告

你的追求是死，是死路，是灵魂堆砌出的城墙厚不可破

143.

在花田里，走了三十三天，恍惚间我看见——

神，骑着老虎巡视。一株喇叭花攀援着粮食的茎秆

万物平和。并不会因为看见神低下头颅

我好奇于现场的气氛，多看了几眼那猛兽，缘何如此乖巧

144.

我的智慧的先师看透了我心思，他的眼神充满恐惧

从艳羡的念头中走出来，迈出一步，踏向智者的乐源

一只乌鸦飞过，从它的叫声中，我窥透了

万物兴衰，造物主早已设定好了时间，解悟人类的生死

145.

万物到了最为旺盛的时间，宽容是神的心性

在地狱中忙碌的魂魄，没有家族意识，而我是有重量的

遥遥无期的行程，没有定数的天气

毫不夸张地说，有没有尽头我都相信，神给我的指引

146.

神的预言都成了将来。我真正的身份

神早已有了定论。需要我找出天地奥义存在的真实秘密

我相信挥手的云彩，它们的命运掌握在

大风手中，迷人的是城墙上扭着纤腰的妙人儿，这地狱的使者

147.

越往前越离奇，仿佛是一条甬道，四处都是狰狞的面孔

令人惊恐的图案，没有相同的两幅。形态奇妙让人不能适从

由于我偏执个性，走错了方向，错入门罗的管辖

我的智慧的导师，及时的解救于我，也及时地给我教训

148.

没有谁是永久的王者，神也不是。如果你有正确的判断能力

你就会相信，神也会老去，这并不是预言，这也并不是咒语

当生命的终极奥秘，轻易地显现出来

所有未来的宇宙都将失去存在的真正意义。我的前行实为虚无

149.

答案是什么？天机是什么？所有信息我的智慧的导师并不全知

神也不全知。在大量的恶灵集聚的炼狱界，有被称为唯一的先师

我是有重量的，在生命的激情的创造者的意象中

天才的智慧不同于幻想，但需要幻想肯定，沉重的美感

150.

生死是一本书，智慧是另一本。我的导师早已读透

魔法是一张卡片。愚者握在手中成就魔法，智者握在手中成为卡片

所有的开始实为结束，所有的结束实为开始

令人深思的命运的船只，从来都不会摆渡没有灵魂的人

151.

我的故事没人能占卜。这里是谁的庄园

我看见了。生，爱，苦，乐，活着的轮回，遵循宇宙规则

我将葬身于苹果树下，或一块黄金的麦田里

麦芒上奔走的光，升高大地的体温，像一个子宫的轮廓

152.

魔术师的技法。隐身不会太久。读法简洁

我的导师不让我学，这喝过人血的，不可模仿

如果心诚，蘸着月光也能点燃星空

如果有爱，那么阔大的春天，难道还不够万物生长

153.

春天的最后一片花瓣落地，粮食纷纷举起灯火

满目清风，吹散浓雾写下的献歌，抚平留在地上的脚印

皲裂的大地重新有了绸缎的颜面，但我知道这一切

你也不要相信，都不是真的，一滴充沛的雨水随即证明

154.

烈日在岩石上留下爱的印痕。阳光的热情从来都是火

神并不靠翅膀驾驭风，我极目所望处，谁把毒药下在刀子上

粮食倒下，黄金的籽粒变成黑色，黑玫瑰的心肠

为毒死贪吃者，鼠目中一个人都没有留下，大地陷入一片死寂

155.

说话间，整个宇宙变成了鼠国。因为口舌

神罚我与鼠同在，它们啃我的肉，从牙齿簌簌的声音中

从旋转的眼眸中，我读懂了地狱。

伶牙俐齿、贪婪畏葸、诡异胆大、阴险奸诈，梦的出口

156.

第二日。又是一个三十三日。我从剧痛中醒来

看浑身血淋淋的齿痕。像一首排比句，神接受了我的献歌

我的朗诵与阳光无关，我的吟唱与炼狱无关

我要向诸神提起叙说，我的智慧的先师压住了我所有的敬献

157.

出口就在那里，望不见田野的尽头

风停了。灯熄了。黑暗又一次统治了整个宇宙

我写下的信，守夜人病危，要有人来医治

甘愿在深夜里饮鸩止渴，也未见神的派遣，差点又让恶灵得逞

158.

我终于还是不得其道，正要返回时，我的导师

从旁刺里开出一条路，虽然多走一些时间，却也能够再次入正道

我庆幸于曾向一穗谷子学过如何低下头颅

而不失谦卑，曾向一株高粱学过如何举起火把又不失骄傲

159.

我曾在神的书本中学过，“世界给我以痛，我还之以吻”

石头硌脚，我以为是脚的错，没有练出包容万物的心

良田漫漫，都是神的乐园，我游弋其中

用黑色的深眸分辨，那些是星光，那些是灿然的熠熠的眸光

160.

我相信，这并不是困境。正如大海禁锢鱼儿

没有那种海生物想要逃离，水的绳索，一生以海为天

我听见了，我的导师的苦笑

偌大的宇宙几乎没有结论，不必俯视，也不必仰望

161.

被水隔开的，我无法成为一条鱼儿，被粮食隔开的

我用一颗心靠拢，五谷敞开心扉，解开铠甲，点燃内心的悲哀

我的体温几乎接近临界点。夕阳抚摸我疲惫的灵魂

暮色将至，没有重量的人，趁着黑夜阔大的胸襟坦白我的污水

162.

粮食无岸。田野无边。一切都深藏在神的手掌中

黑暗深藏我的虔诚。踽踽而行，我与暴风和解，与雷电为朋

粮食黄透了，像手执锋茅的卫士，守住

通往光明的大门，我并不会入内。而我的确要入内

163.

有人教我握镰，心上将熄的灯又着了

我并不会割倒一株粮食，人间烟火里那纯净的格调

给我是一种浪费，有人比我更需要，让他们活着

我终将是鹰，翅膀的天空，脚步是有可能触及到的

164.

像是一股秋风。在这阔大的四周没有边际的炼狱界

我不与人相处，不与人说话，我只相信我的智慧的导师

不必在意四围，瘸腿，佝偻，丑颜，这并不是神的惩罚

我是唯一一个人，没有任何迹象，显现出我的灵魂

165.

黑暗连着黑暗，往前去的路上，粮食的信仰从未改变

恶灵各在其位，神正襟危坐，俯视宇宙

我是唯一的受难者，那些游走的灵魂

源自哪里，都已丧失了向上的斗志，臣服于炼狱界

166.

一片黄叶发着鸟鸣，乌鸦对不上。大风起兮

我的先师推开一扇门，在接近山顶的半坡上，让我选择

继续前行，早一日得见尊神。若是进去门里

后来的一切都有可能发生改变，包括一场洪水的流向

167.

进门时洞天别有。浓浓的脂粉久久不会散去

顿然醒悟，明白先师真正的用意，一株野草对我竖起指头

一簇花儿，不停地向我招手，我明白其中

取下最后的水，浇在花朵上，我看见远方有光亮起

168.

并不会把那看作方向。我的方向在神的深眸中

海有多深，背后的阳光就有多浓

像是化不开的鸟鸣，像是化不开的冰雪，像是化不开的黑

我如此清醒，在这黑夜里，坐着等太阳露出湿淋淋的头颅

169.

像是分娩。曾在我的潜意识里继承了我的母亲的疼痛

我坐下的石头，正在一点点取走我的体温

我并不惊恐。我对死一无所知，我对死了如指掌

一排排白骨，像一排排石灰石，凝固飞鸟的翅膀，凝固天空的笑容

170.

我打着目光，像灯笼一样照向远方，有限的光圈

没有一个行走的人，没有一个打坐的人，只有影子

不停地走动，狰狞的，严谨的，不可侵犯的，它们没有重量

鸽子站在我的肩膀上，月光一样清白

171.

眼前的鸢尾花开了。特别突出的事物，差点乱了我的方寸

季节仍旧有序。时间仍旧平稳

在我起身前，我看见将要翻越的山头，凸显笑脸

我不敢肯定这是神，或神专门的指派，我都将视为尊者

172.

浩渺的星空让出宇宙，阳光第一次执掌天下

我并不会献上膝盖，我从来都是黑暗的崇拜者，视黑暗为母亲

在第三个三十三日，我就明白所有的光明

都不会太长久。只有黑暗从不稍离，信仰者半步

173.

宇宙内部藏着，流水，森林，火山，不败的雪花

我的远方并不在那里。神不会告诉我，我与远方的距离

前面是肯定词，我的追寻是我的虔诚的信仰

神的考验随时，那条狗横卧在路边，快要咽气了

174.

忠诚的仆人。我的智慧的先师问我：如果你愿意减寿

于是我减寿，成全一条狗的完美的生命

天下寂静，宇宙寂静，喧哗的炼狱中，没有灵魂愿意

安静下来。剥开胸膛，只为获得通往极地的通行证

175.

凄厉地嚎叫，从渊底传出来，无人能分辨

我不会停下脚步，只相信我的导师，独到的眼光

这是幻想，旨在利用善良，侵入内心

我坚信不疑，迈开步子，可惜我的脚步深浅不一

176.

粮食不会嘲笑我的瘸腿，野草折断骨头

做我的拐杖，我的前路与一只青蛙同行，我们彼此照应

秋风的挽歌，被拦腰斩断，拂子矛的尖刺

并不与我难堪，日光阔大，云雾并不能遮住星星

177.

阴云并不能让一株粮食放弃发光，在黄昏中

走出田野阔大的禁锢，对面是雪山之巅，脚下是悬崖

一条没有边际的河，横亘在中间，影子晃了晃

没有舟，但我想起了天空，那么阔硕，我却只向着黑暗

178.

骑狮子的尊者，面目泛着死水，沿着地狱的边界巡逻

手执黑玄铁制的尖矛，闪着寒光，像贴满了颤抖的星星

一望无尽，幽魂逃不出去，我能够直接走出去

因着我是有体重的人，爬向狱界前，一切都是虚无，空想

179.

隔世的回应我收到了。在冗长的粮食进化过程中

留下的余音，在惩罚尊者的鞭梢上，剧烈的回响是一支野生的自炸植物

死了的腐木，横卧在粮食的尽头，等着时间

像在碑上刻下铭文一样，刻下冬天归来的讯息，刻下冰雪的期盼

180.

呐喊着我的命好苦，纵身跳进深渊的信者

黑漆漆的梦中，没有疼痛，没有感知，可以草草了一生

隔着一簇荆棘，摆放着整齐的一双草鞋，一根拐棍

路途遥远，把这视为神的降赐，看不出这是谁的骨头

181.

浩渺的宇宙，星移月转，都不能影响我

阔大对宇宙的认识，一把火提炼出时间的真金，我逐个点燃

有声音自幽暗中放出来，我用心分辨

有狮子的吼叫，有鸽子的鸣音，鹰翅划开天空最明朗

182.

在这圆圈中，绝望是我的动力。每三十三天

我都会丢掉一些负辎，人间越来越轻，我自身越来越重

在最后一圈，我看见一群兀鹰，在空中盘旋着

俯冲而下，穿过浓雾，向着堆积成山的尸首，啄食骨头的声音

183.

像身披黑色战袍的斗士，亡灵各自回到自个的灵界

超度者并不能渡己。带血的镣铐是谁的枷锁，它们各自认领

巨大的碑石上，刻着谁的笑脸，刻着谁的颤抖

手握法杖，面目狰狞的神使高高在上，熟知每一种细微的声响

184.

我跟着我的眼睛走路，群星的颤抖并不能左右我

石头一样的意志。神的脸面从来模糊不清，神的语言从来没有专指

这条路，永远都不能返回。我的耳朵分别能听到

十个方向，一个是心，一个是另一个心，那里有属于我的法门

185.

不可轻易进入。不可轻易屈服。不可以光明的手法

获取通往黑暗的密道，一切都属于诸神自然

我的皮囊中自带不可原谅的药，一粒火星足以

点燃整个宇宙。我用骨髓压制，我用热血冷却，我用灵魂敬献

186.

一路上，埋伏四起，生死如同流水

烈火能够征服的，江河湖海无论如何也扑不灭

蝼蚁没有加冕仪式，风雪背后的死寂

正是春天，扑面归来的前奏，雷电高悬，日光辽远

187.

那声音从未停止。像从未停止运转的宇宙

从地心到天心一万零八百洞，每洞住着恶灵，它们无墓无碑

再死。鹰隼并不会吃它们。恶臭的骨血

需要点化，神不布雨，世间万物无以生，恐将灭

188.

地狱是一把好伞。葛藤为救命的鞭子，只抽打不语者

我不抗拒。我愿意在大火中，成为灰烬

先师给我讲的，神为救动物取血施予，枯干半个身子

人做不到，恶灵也做不到，我会触及，在下一个春天

189.

我的献歌，是黑暗沼泽中的淤泥，那里是光明的出处

幽远的灯火，冰冷如铁，溪流的锋刃不可触摸

我与雪花碰面时，宇宙一片荒凉。草叶枯尽

太阳受了蒙药，昏沉沉永恒不醒

190.

我自认为，我所走过的路完全的白走了，但也

并不是完全地白走，需要重新从那谷粮遍野的田园处开始

万里之外，有声音完全的平静的安排

从其中一个三十三日开始，那是月头，也是月未

191.

记住月亮，在深眸中还未醒的样子，那时候

风浪才起，月光的心事并未因着潮水涌动，太阳轻巧的翻身

深渊之下，炼狱的火正在烧着黑色的血，我的希望

正在一点点地滴筑，终将是十万之重的黎明，产自黑暗的子宫

192.

依旧是田园。需要收割出一条路，那路没有尽头

如果神欢喜，放下落日，会给我指条道，那道与日月平行

我的诗歌，到现在还未歌颂谁，神也不是

我的导师，我也不会歌颂，以我的诗歌只献给诗歌

193.

天官心情好的时候，油灯明亮一些。趁着可以多割倒一些

粮食。我不是要据为己有，我的自私是路，先前是因为走了

别人的路才折返。这教训我会记得，像在碑石上

刻铭文，刻生死，刻灯光留下的泪痕

194.

夜晚竟然如此光明。他铺开经卷，圣文中

有提到我，这不是我的欢喜，我的欢喜是良田中的路

通往神所，所以养人活命的粮食每一株都是我的阻挡

举着尖矛的，心肠都如此纯净，即便被贬的高傲者后来也有了

195.

顺着粮食向上的节奏，我的智慧的先师说，带我到这里

早已是极限。剩下的需要我个人面对，呈尸，或猛兽

那只为我歌唱的鸟儿，暴毙

我不是神，我要忏悔我收下礼物的事

196.

从麦子的心上，能看出来，这面镜子中

身后的恶煞笑意盈盈，在心中默默地诅咒，窗外

只留下一声笑。会不会失陷于春天，我都要从秋天迈进

冬日皑皑的白雪中，一枚雪花收紧羽翅，仿佛要装扮成天使之羽

197.

有人大笑着：你这个凡人，真是不自量力。

如果现在反省还来得及回头退下去。我低下头挥动镰刀

这声音见我无回应悻悻地离去了。依旧是我的收割

我相信任何路，都不是天生的路

198.

我坚持我的信仰。我不与纷争，渐渐地我听得懂粮食的私语

事实上，我更想要一种氛围，安放我的孤独

退回秋天是正确的选择，在进入最后一道门之前

我需要调整，平复心情，离神的距离越近，危险系数越大

199.

这条路上只有我，只有我的脚步，但我坚信

会有人踩着我留下的足迹，去面见高高在上的灵魂的神

阳光给我太多金子，我只取其丝高绾发髻

草。越来越深了。需要一场大雪打开这不可开交的局面

200.

我的智慧的先师离去了。他所有的严厉都是因为爱

如果想要走得更远，便要遵循世间大爱，唯心慈者长久

人行道上挤满了行色匆匆的朝拜者，往前者往前

折返者折返。我要找另一条路，那里梅花正开得旺盛

201.

雪花总是抓不住。第三个冰雪日降临，在年轻的冬天

雪的献辞直白，扑下来拥抱万物，每一个吻都如此晶莹

毕竟我的心平静如水，毕竟我的行动稳妥知性

野草茂盛的地方，雪融得慢一些，如何也挡不住春天归来

202.

别来无恙。春风询问世间万物。宇宙之大无可比拟

冰雪的屏障浅薄，花朵轻推，春光遍野

我要地提问，神并未答复：我这样的行进为了什么

我看那春花开着，我看那冰雪消融

203.

众星沉沦的夜晚，原野辽阔，寒风试图征服我的虔诚心

我拖着病躯，紧靠黑夜，我相信夜越黑黎明越亮，神颜不可睹

但我并不只为一睹神颜，我生来就是神，派往人间的行者

宇宙无垠，高山有度却无数，绵延没有尽头

204.

漫长的冬天没有边际。有人看到了，我衣衫单薄的行走

他们咧开嘴巴笑着。有人拿出故衣予我说，活下去

站上崖边，我看到恶灵骑士在收拾清除障碍

那些跌倒在路上的尸首，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有重量的人

205.

我不会顺着崖口跳下去。回头走远路

拐过弯，我看见天使亲临人间，雪白的羽翅雪一样白

雪中插着一支羽毛，这是降赐，必须接受

作为写作诗歌的笔，我欣然接受，并不道谢，这是大恩

206.

这是大恩。必要更为隆重的献礼，仅次于神

我的歌从来唱着，我的乐音从来在心上流淌

我听到一枚雪花爆裂的声音，我听到了一座冰雕的石狮子的尖叫

通往春天的甬道紧窄，黑暗，冗长

207.

冰柱上绑满了受刑者，我不问为什么，也不去解救

我相信一切刑法皆有缘由，如同相信神

我的身高一直都没有变化。我是要走向神所的

并不在乎躯体上的变化，我只要有一颗虔诚心，冰雪无法征服

208.

到对岸去。在这条冰河上，我的脚步还有些踉跄

我的智慧的导师托梦于我，脚缠蔓草，可渡你也可渡人

待我收拾停当，那力大无穷的怪物对着我咆哮

滚去吧！你这可怜的凡人。我不予理睬，借助蔓草取暖

209.

当我心生怀疑，神说：不要浪费地狱之行

我顿然醒悟，沿着薄冰继续前行，我相信救世主正襟危坐

四周悬崖的瓮，壁洞十万，每眼独坐一人

或面目狰狞，或妖媚淫邪，或鬼怪兽身，或龇牙咆哮，或裸体放荡

210.

我一一去试，每扇暗门后面都有不同的陷阱、暗器

这并不能阻止，我的决心像一道山崩，像一道洪水

在东北方一扇看着并不起眼的衰门后面

找到了走出渊崖的甬道，内里阔大，入口只容得下一个人，爬行而出

211.

我的预料是真实的，从这里通往天堂，路途还太遥远

且内里蛇蝎常常，而我也并不会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走出去，我并不在乎啃噬的穴居者，一只老鼠取走

我背在身上并未付诸实施的宏大梦想，我遵循神语

212.

一只苍蝇长着幽灵的脸，在我的伤口中埋下卵

这比锋刃更加残忍，我不去理会

相信神差我前往，相信他并不会让他的子民

败给苍蝇，但我的伤口的确痒得钻心，而我的胳膊掉不过头

213.

行至深处，与一条蛇相遇，口吐红色的信子

有多少人在这里葬送了通往天堂的机会。我并不想成为傀儡

蛇扑过来，我突然想起了积雪化成春天

所有花儿都怀孕了，而我的身子还在这深洞中爬行

214.

这里没有日升。这里不会有日落。

这里没有月光。这里不会有脸色。

我们都是宇宙中的蜉蝣，谁也不在乎

几无一人关心，这并不影响，活着走出去，在入口

215.

当最后一口淡水喝完后，当最后的光用完后，我相信黑暗

相信她始终都是光明的母亲，并不愿囚禁光明的一生光明

于是，我的眼睛突然亮了。能听见风声在咆哮

能听见流水潺潺，很远也很近，我相信出口就在一句话的背后

216.

于是，摊开四肢仰躺着，我感觉到猛兽早已就位

举着利爪等我通过。突然我听到一枚落叶，簌簌的下落声

它们从没有规定的路线，它们的目的地那么辽阔

而我却只顺着一条路，一个点不停地前进

217.

往前再爬时，那猛兽看到了我的无惧之心

灰灰的远离去了。但我的路还不到尽头，我的献诗还很遥远

雪莲花开时，我并不觉得冬天有多冷

但春天是迟早的事，花朵飘零也是，可惜神并不好花好色

218.

再前一些，我摸到一些根，像人腿骨

从石头中长出去，地面之上我并不晓得是那个天

我看到了梦里的场景。正襟危坐的神

高高在上，周身发着光，我匍匐在地等着点化

219.

宇宙中，几乎无处不在的神，而我漂泊无依

一生只为跪一次救世主，献上我毕生的献歌以图我的供奉

爬过一截淤泥污物铺设的陷阱，看见有人

在用自己的腿骨烧火取暖，他并不看我，我看到一张苍白的脸

220.

石头让我流血，献给神的诗歌，其中

囚禁着如此虔诚的我。为面见救世主，我愿意搭上一生

在甬道中，我的前行异常顺利

至于那些随机出没的猛兽、鬼怪、恶灵，权当是给我的考验

221.

我心坚定不可移。我的爱深厚专注。我的献歌温润婉转

不必听命。我听见有声音说着：你的灵魂早已插上翅膀

我知道所有的骄傲都是锋刃，所有的锋刃

都归功于一颗心，那些炸弹，早已不知所往，不知所向

222.

前方黑仍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后方的黑夜仍旧

我的坚定是相信前方，必定有流水潺潺，青草萋萋

我的孤寂并不是死结，尽管荆棘丛生，尽管石头举着尖矛

我的双目光明，我的灵魂积极

223.

我从来不会规划未来，我所唱着的歌，只献给救世主

我所崇敬的神，祂们的快乐来自施与，祂们没有悲伤

我之所以前往献身，正是想要剔除我

体内积存下来的恶邪。神说：你们生来就是赎罪的

224.

我并不会去辨。我相信一位儒雅的掌灯人，手捧的经书

书中有玫瑰的花酿，有女子的抚摸，我不去触碰

我的幻想是一杯月光，降下我内心的焦躁

一只老鼠，衔来果腹品。我将以什么报答它，给我的生命

225.

在这里是没有影子的。我并不欣慰，我并不憎恶

顺着甬道必定能见到神颜。我的气力就来自这对影子的安排

一个恶妇的声音叫喊着。抓住一只蝎子咬下蛰刺

我仿佛听见了严肃的笑声，从遥远处传过来，我的鼓膜像接受地震

226.

面对一堵石壁。我能听见外面有凄惨的叫声

我需要从空白的大脑中生成方案。用肩膀撞过去

有石子落下来，我断定这并不是梦

左右各有一条路，通往哪里不可知。撞开石墙是蛇蝎阵怎么办

227.

等我的肩膀流血，等我的手指流血，等我的脑袋流血

我突然看到右下角那里，有凸起的黄金的石头，像一个机关

我并不希望戳通流水，神曾给我的话：不可好奇

违败神祇，我用小指头轻轻地捏住，旋转后石壁退下去

228.

那是通往耶路撒冷的门。隔在我面前一道深渊

还有一十八根藤蔓的绳索。祂们布下的通途，祂们是神

我并不想在这多石的崖边上久睡。我的耳朵里有来自

另一个国度的吠叫声，我尝不出这是苦涩，或是苦涩的随从

229.

黑夜的火亮起。我遵从了藤绳的意愿，轻轻地站上去

把我沉重的肉身融入其中一根，在它燃烧着的体内寻找出路

通往对崖的路，要走上三十三日，有来自宇宙的压迫

我并不执着于此。我的方向是前，那里暴露着需要拯救的灵魂

230.

我的记忆中的呼唤：没人需要拯救，除了你。

我并不接受，像我并不接受一切无名的赠予，一切无名的珠宝

我的前世是骑士，走遍了宇宙中一切城

当今，我的双手沾满鲜血，需要神以律法约束，才有了藤绳

231.

这不是我的选择，但这是我唯一的选择，别无选择

需要面对这粉身的前奏。这并不是对生命的亵渎，通常只有疼痛

才能唤醒灵魂中那些已深埋的过往。必须要提出来

我并不胆怯。我是从泽国走出来的人，为减轻我的重量

232.

迈上藤绳，没有退路。双手各抓一根，双脚各踩一根

像开在十字架上的花，像枯萎的标点

我的神情是喜悦的，像一艘船，抵达对岸

我相信中途不会沉没，即使大风也不会征服，我的航行

233.

藤绳晃得厉害时，我会停下来，平静内心

像影子一样，安静地，没有心情的，站在光的背面

我是得到过太宰抚慰的人，身骨中有阳光

坚硬的一部分，神给我指引，但需要我自己找到合适的步伐

234.

我的眼睛发亮，我的智慧接近藤绳的内部

我深入树根，接收智者指点，找到属于个人最佳的前进姿态

我拒绝灵魂迷失。我拒绝任何恶事物接近我的灵魂

我听见那鸟儿对我的判定：没人可以通过。

235.

对于它们，我是有重量的，这重量是智慧的反面，是生命的对立

一只恶兽从身后扑过来，用翅膀袭击了我

我并未就此屈服，我的踉跄并不能影响我的前行

所有的杀戮都是幻象，而我的对岸早已亮起了灯火

236.

我清楚，一切都是野花所为，它们张开眼睛，世界一片清明

让它们来吧。侵蚀我的肉身，但我的灵魂高举着神赐的和平

我为曾经的自杀行为，道歉。这是对神父真正的亵渎

触及神灵的，神仍旧会原谅，无知者

237.

我的眼泪都用来灭火了。我眼中的光硬如磐石，我的意识

像软骨者，在第三十三日，我望不见边境时自杀未遂

后来我一次次冲动，一次次与水火相融

藤绳剧烈的晃动，把我从幻象中拉出来，像是一种撕裂

238.

我能够经受得住一切，包括割肉的事实。对岸

深埋地下的藤绳，根一点点地往外抽出来，没人应答

多少次，都像是一种撕裂，脚手分离的过程

但我知道这并不是战争，当我的思想出现漏洞，我为此感到羞耻

239.

我的伟大的谛听者，我的伟大的坚信者，我的伟大的影子

在我无视它们，从未想过它们还会记得，我的名姓

让我更为惊讶的，当我快要被撕裂，谛听者静静地依我抱怨

坚信者决然相信我能到对岸，为最后的安稳，影子先搭在悬崖边上

240.

在斜阳与浓雾的混沌中。狂风锤击我的胸口

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块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板，轻轻地置于宇宙

神啊。可我依然还是人，我的重量去了哪里

到对岸去：你看那藤绳将要抽出最后一寸，如果你并不想保全身体

241.

影子被拉得太长，最后一根藤绳也完美地把我

交给崖口，像极了我的出生地，麦子刚刚吐出春绿

冰雪什么时候退下去，我全然不知。

在这样的初春，我并不想全然的知晓，但我不能停留

242.

这里的贫瘠已深入灵魂。暴君统治的庄园里

灯火通明，花红柳绿，我要穿过一道门，并要保持身不染色

唯有静心。像青草钻出淤泥，像灯火亮在黑夜

恶灵的声音唱着：回去吧，可怜无知的人，你将获得神赐的光阴

243.

我自顾自走着，并不会在乎任何凸显的得意者

一只鹰扑下来，想取走我的眼眸，如果是神祇，我会接受

我爱在这不明不暗的天光下，晒一晒我溃烂的伤口

那是我割肉救蛇留下来的，至今仍旧散发着恶臭的排泄口

244.

看起来，我像一个异类，在这需要铭记的混沌

宇宙的职责全然错乱，但我需要到去的目的明确光亮

要走过一段沟壑，怪石嶙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我听到了幽灵的行动，听到晒裹尸布的奴役呻吟

245.

一路走过，能忘掉多少，只要努力就没有点不然的灯盏

只要肯下功夫就没有爬不过去的毒蛇沟，那毒蛇吐着信子

也无法将你毒害。遵从圣言，我穿过贫瘠之地

我看见贪婪的恶灵把地上的所有，揽进他的怀里，终将沉入谷底

246.

我并不会去禀告神，一个人的恶行，神看得见

智者看得见，像流水分开草粮，像崖渊分开生死

大野茫茫，狂风取走地上的一切附着物

我顶风而行，沉重的身子会在某一日突然的轻了去

247.

我看见有一盏灯在远处一直亮着。向着那里，路过

一处虔诚的新教徒，正在为一头羊解除身上的痛苦

食物涨破了胃，活不下去，没人愿意看

最后的挣扎。我曾亲身体验过，吃进去吐出来

248.

神与命运并不冲突。正如流水与石头，云朵与阳光

尖矛与盾牌，恶兽与施予者

进入一处峡谷，折下一根荆棘作为拐杖

扯下一块草地作为芒鞋，我相信神机一闪，并不会等人

249.

峡谷的上空，恶鹰巡视。没有腐肉的气味能够逃脱

它们敏锐的嗅觉。我偷偷地看了看

我的伤口还未发出恶臭，抓起一把干土敷在上面

我相信泥土养人性命，也能疗愈

250.

我的行进是缓慢的，正如但丁从地狱到天堂的路

每一个现身的事物，或人，都是命运安排

我也是其中的人，背着沉重的肉身行向神界

面见救世主，指点我吃尽苦头，脱离苦海，放下肉身

251.

太阳半睁着眼睛，这温暖足够了。靠在一块石头上

一只蝎子摆着尾巴，向我发动攻击，可惜我并未中着

我为它留下欢笑，食粮。它们从来不缺水

揣着毒汁，它们不愿以水稀释，这一生积攒下的致命的毒液

252.

仰头看天，这山岭上毫无生命迹象，鹰翅上的天空并不是我的向往

献身永远是一种信仰的开始，正如春风的舌头舔舐万物

这亲吻，对万物的爱。是生命的开始

也是生命的结束。宇宙中一切都是两面存在，神也一样

253.

天降乱石，峡谷紧窄处是我的庇护所

我委身藏进去，躲过临时飞来的横祸，躲过鹰群巡查

这不毛地，一株植物都看不到，而我只需穿过它

便能得见不一样的宇宙，为此我加紧步伐，以图得法

254.

有声音说，此处多年前为海，后因神灵打通了海底

海水去了更低处，留下耸立的峡谷，吸引鸟兽，也阻挡行人

我知道并不是智者，并不是所有有重量的人全然能够通过去

怀揣石头的人不行，怀抱香烛的人也不行，过一线天需要命

255.

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像一切早已结束

谁的时间也没有多余的外借，命运促使我向生而死

我用半生去完成一件事情，要有足够的诚心

要有足够的容量，像大海容得下任何水。泥土容得下任何籽种

256.

行至紧窄处，只容得下一人侧身过去，于是

我穿去了，收到鸽子的信，便不会去读其中的一个字

会写情书的人早已不再，挖掘灵魂的人也已不在

能够穿越时空的人，还未来到宇宙，需要我以虔诚心

257.

脚下打趔趄，进入一截滑道，通往出口的快速路

两边布满荆棘，如果有人愿意搭上血肉，安抚这些急躁攻击

我以我血献诸神，出口处的恶风张着大嘴

随时都有可能吞掉信仰者的一生。没有随便能蹂躏的生命

258.

仇恨不应该有，更不应该记在心上。这一生都是用来赎罪的

为这，多少人用肉体修行，用灵魂飞升

一望无垠的沙漠，横亘在我眼前，但我爱这神赐的考验

只身前往，像一滴水融进泥土，像一只蛾子扑向火

259.

站稳脚跟我拔掉身上的尖刺，血浸透的外衣上

铺上细沙，柔软其外坚固其内

春风在头顶上轻声呼唤，黄沙张开嘴巴

走向从未走过的路，把宽恕给需要的人，神宽恕了我

260.

那傲慢的幽灵的首领，他不是神。我并不敢肯定

这是一段没有导师的路程，像一株缺少雨水的芽苗

如今要进入沙漠，我希望我的虔诚能被神看见

指引我再次找到我的智慧的导师，神说：去独当一面

261.

不久。沙漠变了脸。像高高在上的君王

低头，缩首。在砂砾亲吻脸颊的疼痛中保持清醒

有声音高叫着：回头吧，你不可能走出去

懦夫的行径无法突出漫天黄沙的封锁，你注定是失败者

262.

我并不会应答，保持我的姿势继续，走向沙漠深处

坚信清泉在等着我，如同坚信黑云永远遮不住阳光一样

难得的很，如此不可生还的地方，我居然并不是其中

唯一的生命体，当一只蝎子横亘在我眼前

263.

像提刀勒马的守卫，我与他好言相说：不要与我为难

神让我去面见祂，你无法与神相提，我又是神，唯一的派遣

它放身将要离去，我从伤口上割下腐肉

它并不会因此上感谢，怀抱赠予走远了去。我的行程茫茫

264.

这是我的方式。沙子粗的时候穿草鞋，沙子细的时候

打赤脚。我的未来的路还漫漫无期

困住我。我并不会用在沼泽中的生存方式

取露水湿润干裂的嘴唇，以能说出敬神之语为基准

265.

谁的灵魂被标记。谁的善心被利用，谁的夹缝中只剩沉默

傲慢无知地认为可以玩宇宙于股掌上的人是多么渺小

我看到了他们的撕裂。我看到了他们悲惨地下场

而我的故事仍旧水色盈满，每一步都能够与石头和解

266.

沙子越细越容易埋着陷阱，那些兽骨做成的尖矛

无法形容它的锋利，鲜血能够安抚，一把利器的内心

这里是宇宙的底层，这里是神的心病

在这里，我活着神最放心不下，祂们爱着，祂们弥补着

267.

没有一条路直接通往诗歌的天堂，没有一条路直接抵达最高的山顶

通往地狱的路却有无数条。正如抵达时间内部，每一条都是入口

每一条即是出口，也是绝路。伟大的黎明与黑暗一样

高尚的灵魂始终高尚，卑贱的身份永不翻身

268.

我曾小睡过，我梦见我的导师，又用他那伟大的权杖

给我指点，我一一领受

宇宙混沌不堪。能够分开清浊的人，下到了地狱

要等他升上天堂后，漫漫长路能等到也是一种伟大

269.

日头从我眼里跌下去，从我背后升起来

我的影子由长到短，由短到长，尺寸刚好是黑夜的深度

我并不追求完美。我只是不停地前行

日月一样阴晴圆缺，只是在混沌中表现得不太明显

270.

远远地在一处小山包上，蹲坐着一匹狼，对着月亮

我是日夜不停行走的修行人，我的身子是有重量的

那嚎叫像一个身中七十二把戒刀的人

神听见了并不理睬，面见救世主便是要遭受一切恶行

271.

不要反抗，你的声音早已坐在神座前聆听神地讲言

你的肉身必定要遭受成倍的罪孽

当这一切都还是一个孕泡，当宇宙还未形成，那年轻时的救世主

从暗黑的淤泥中拉出一粒光，作为火的传承

272.

我跳跃着前进。我缓步行走着休息。我说着沙漠的脾性

看似暴戾，它的温柔的包裹不轻易展现

我曾在快要死时，收尽阳光的沙子给我母亲的胸膛一样的温暖

让我度过寒夜，让我皴裂的脚掌得到休息

273.

使我疼痛的必然是因为爱我。但这爱我不可得，不可想

你看沙漠对水的幻想，你看飞蛾对火的渴望，你看流星对速度的追求

我似乎早已忘了，我的肉身早已不是我的，我的眼里尽是绿洲

突然有个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人子，醒醒吧

274.

烈阳正在灼我。大风正在撕我。像一块飘动的布片

当我远离尘世，当我控干水分，我发现身上的颜色仍旧没有褪尽

那声音又响起：从外面不可能蜕脱人的本色，可怜的人啊

于是，我想起我的智慧的导师曾经说过，浊水洗心净者为上

275.

我的把持还不够。面对茫茫大漠，我的心又一次平静下来

砂砾抚摸我的脸颊，像是神赦

伟大的演奏家，与女孩安静地在花园里聆听

自然界，最美妙不可言的乐曲

276.

神赐的时辰，我并不会错过，宇宙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圈

我昂首，我的修行还不够，望不透圈内

但我曾经用另一种方法看过神的行动，我闭上眼睛

果真。那里是创世纪的初始，新世界的独立

277.

光圈消失后，我得一字：戒。

突然，砂砾绵软了一些，风低了一些，日光淡了一些

神的时辰属于灵光闪现，是否去了我的后方，我并不去看

我的前方敞开着，那里有光的终结者

278.

阳光每一天都是新的，脚步每一天都踩在新路上

我的寻找，我的前行，永远没有终结。

一只变色龙，蹲坐在我旁边转着眼睛，我没有看到我

在它彩色的眼睛中，那里水色深厚

279.

日头快要点燃肉身，带刺的草，横亘在前行路上

献出血，可得水。

如果绕行，可以绕行。

神会不会取远求近，我并不会。

280.

我吻上草的唇，尖刺令我颤抖，水的心也跟着颤抖

像是闪光的珍珠，每一颗都是宽容与包裹

我的嘴唇歙动，像在参加一场葬礼，像在出席

我的追思会。像一个纸片人站在风中

281.

生与死都是活着。神给我的重担，我并不需要必须担着，但

我的确真实的担着，至于天空和水，我并不在意

走近了看，前面那一朵白色并不是花

我的希望的泡沫，被寄予厚望的并没有成为主流

282.

狂沙的脾气并不稳定。张口就能吞下范围内的一切

谁的歌唱如此狂妄，只有脚步可以解答

天父。我的血早已流在这里，我没有主人可以保护

而我的护卫神并不会给我指派，我仍旧向前

283.

再往前进入一条狭长的沟道，两边嶙峋的石崖，像刀锋

脚下仍旧是沙石，我并不觉得硌脚

心灵适应了尖矛，石头红色的脸面，像是血

昨夜这里发生了的，一切血腥的场面，不忍描述

284.

有冷风从侧面扑过来，我知道是猛兽

但我并不会躲避。多年前我就遇到过这样的场景

伸出手掌，触碰它的鼻子，温暖的事情

正如同春阳拂面，跟在身后成为一路同行的守护者

285.

一只鹞鹰扑下去，抓起时间的朽骨。内里装满着虫子

飞临天空，扔向石头，碎了的骨渣多大都能吞下

它的胸膛装得下石头，装得下骨头

锋刃也一样装得下，宇宙那么大，它的世界只有崖口上的天空

286.

穿过一道悬石。我低下头跑过去，另一边也并未比这里好

所有的风铃都化成了飞升的灵魂，挂在崖壁上不停地鸣叫

在一块碑石旁边，我坐下来欣赏这些，刻进石头心上的话语

涅槃。重生。我重新又在心上刻了一遍

287.

我并不敢久坐。前面的路还在等脚步，趁着天黑多走一段

这是我所坚持的，野草在春天也是这样

忽然听到了山泉潺潺，溪流阵阵。抬头望向甬道拐弯处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神赐的，必然。

288.

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通往神所的必经

大风从崖口上一遍一遍地往下扑，石头一遍又一遍地阻止

遵循生存法则，并不一定能够活下来

遵循生存法则，并不一定能够长久地活着

289.

大自然是一位雕刻圣手。每一处石峰

每一处陡崖，都要刻下那些不知名的花草树木的雏形

没有人会老死。当灵魂被创造。当天赋被升华

而我的天穹只有我的眼睛那么大，朝着身后摸了摸，心就安稳了

290.

我的死从来不会自断。我的生从来都由神掌握

我的行走没有目的。我的神高高在上，救世主手握砝码

等量宇宙。公平的是鸟儿的鸣叫，在秃鹫前面

拼命地飞着，像秋千一样，荡来荡去

291.

不要轻易地说读懂了石头的心，不要轻易地说看透了石头

静坐的石头，早已窥尽了春色

我的守护者露出獠牙，我示意它不必紧张，石头稍微柔和一些

在一个岩洞跟前，我停下来，内里是神的行游研习堂

292.

我拜了一次。脸上并未显现出难色。因我的虔诚从未改变

从我身边飞过去一只翅膀受伤的鸟儿，眼里充满了绝望

扑倒在眼前。我像抱婴儿般揽住它，嘴对嘴喂

它的心跳有了回声，我感受到了它的湿润，和那空虚干涩的部分

293.

用我的怀做它的窝。希望它还能够看月落日升光明普照

从虚空中站起来，它传授我飞翔之法。而我的脊背上长不出翅膀

腐烂是永恒。黑暗是永恒。光明与重生都不会永生

而我的内心从来都是宇宙中最黑的地方

294.

白天黑夜照旧。北斗星照旧，挂在厨师腰间

精神上的食粮，随时都会困住修悟不够信念不坚定的人

恶灵从来不受约束。我取下头发点火

瞬燃的过程中，我看见了生死交接的仪式，简单，明快

295.

幸运。从来都不是，我能够握紧的语言

在一块突出的巨石上，我的舌头尝到了盐，语言的万能调味

像找到了闪电，能够撕开黑夜

但我并不会就此习惯，剧烈的光照，我的眼睛习惯了黑

296.

手扶石头突露的锋刃，我看见无形的人拖走了

倒下去的人，从我的身边经过

我的身后如何富贵，我只在乎眼前的教导

我并未抓住事实，我的影子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即便是阴云密布

297.

慢慢地，我习惯了自身的重量，脚下的石头并不在乎多一具影子

身背的行囊越来越轻，擦不掉的乌云也一样

踏上这级台阶，一条小小窄窄的壕沟像刀背竖在去路上

我收紧腰腹，收紧膝盖，伸出双手，蹬直脚尖挪去

298.

凶吉难卜。一片叶子落下来，在我的臀部坐了一会

一阵轻风起时，顿感轻松了许多

一轮恶火从深渊里窜上来，灼烤我的胸膛

我不认为这是死亡的征兆。当我成为灰烬会有光生成

299.

当我想到黑夜。地火又降了下去。

我的双臂开始僵硬，我的脚尖开始抽筋，我的脖颈

提不住我的头颅。我听见有人在一张面具背后叫着

我的名字。我不必应答

300.

我是最后的一根火柴，能照亮属于我的天空

我是最后的一根火柴，能点燃属于我的黎明

石头的影子动了。我是在一滴眼泪中看见的真实图景

当时还有谁在唱着歌谣

301.

谁把光阴堵在喉咙。死亡、分娩、灭绝，都是另一个奇迹

奇迹般地开始。正如神赋予我说话的权利

地火留在胸膛上灼烫过的疼痛，能唤醒我内心深处

潜意识里对神的崇敬。那是我真实的声音

302.

横着爬行，突然像一块在风中挪动的石头

抓着石头，蹬着石头，渊边突然锋利起来，如果失手

宇宙中又将多一粒尘埃。一切都还会是那么平静

我是有罪的人，带着有罪的身子，神并不会轻易给我自由

303.

把身子弓成拱。一只鹏鸟从背后提起我，往前飞去

我的耳朵里只有风声

永远。这都是一个谜。永远，这都是不能解释的行为

把我放在壕沟尽头，它便离去，甚至都没有听到它的喘息声

304.

失落的星辰在我耳边上悄悄地私语，说着夜晚的炉膛

说着月亮的胸襟，后面的世界里，有草木按照顺序生长着

宇宙是一个巨大的圆。其中装着未曾离开村庄的话语

装着一场虚无的前行，真实的敬献

305.

我看见那鹰飞到了天穹高处，像一块印记

高悬在空中，我的仰望没有尽头，我的虔诚没有止境

是谁在唱着颂歌，在辽无边际的宇宙中

我吃了蝎子的舌头发麻，品不出时光的味道

306.

坐着不动的小山，像身披斗篷的婴孩，等着断奶后

站起来，征服恶灵的眼眸

天穹与土地渐渐地分开，轻的事物开始上升，浊的事物开始下降。

此时，我仍旧居中

307.

英雄的缰绳勒不住野马。我的脚步才不穿地壳

这并不影响我从人间到天堂的敬献

我的春天不在这里，我的体内的小兽早已醒来

在不断地敲打着柏木棺椁，一个影子从月亮上窜出来

308.

时间的肿块早已化脓，需要一把快刃剔除

放掉脓血，但是天空并不会因此上光明起来，光明只在心中

走过这道门，祂们会把有重量的人，逐个淘汰

从重到轻。我取出多余的信仰，丢掉无知，脚步踩在棉花上

309.

从来没有如此轻。从来没有如此重。从来没有如此通达

当我看向远方，我地眼睛亮了；当我闭上眼睛，天光开了

混沌升起。我看见一处美丽的庄园里，劳作有序的人们

缄默无语。

310.

我不能进入。我没有足够多的金币买下一匹天马越过高墙

我的春天不在那里。

发着亮光的地方是我的去处，但要走过一处锦簇的新地

为这，我需要蒙上我的眼睛

311.

没人敢耻笑神的指引，没人敢耻笑祖先的不对

从我的黄土地上走出来，从生到死的追逐，只为能面见救世主

人间早已没有了秩序，宇宙辽阔，谁的目光会落在群山之上

至今，我仍旧没翻过一座高山

312.

此时，我拥有的初始状态，即将耗尽元神，要有智者为我顿开人态

在地狱久了，会习惯于恶灵动荡

太阳的格言，给宇宙万物温暖，熔炼任何靠近它的万物

混沌初始，唯一透明的天体

313.

我读过的圣贤书里，黑暗永存。从没有谁专门

为剔除而写过一言片语

我是光，擦亮左脸的人，我的左脸为光之源

而胜利通常需要被唤醒，或被遗弃的词语无意间擦亮

微风轻轻起，我闻到了花香。摘下一叶蒙住双眼

我的黑暗是光，我的光是黑暗

313.

孤寂的太阳爬上寂静的群山，众神高高在上

返照阳光，有近在身旁。谁都能看到自己的前世和别人的现在

至于未来，相信神能够引领任何愿意长出翅膀的人成为天使。

而人人几乎只有一次，也有例外者，需要用心地找到时间的漏洞

314.

命运的绳索，牢固时能提住一个人的一生，不至于下落

而我的幸运是在这花香弥漫的阵法中遇到了我的哲人

她愿意为服务。先用花瓣上的露水

洗去我心上积存已久的尘埃。光随即透出来

315.

跟随我的猛兽依附在身边，这将是永恒的存在

在光的正面，在光的背面；在群山之上，在群山之脚

念咒语的幽灵，不可能将地狱一分为二。

我将要进入的人界，由谁掌管，神秘的银河系动荡异常

316.

从一朵花打开的侧门中，我进入。这里和地狱界没什么不同

这里仍旧是称为人界的地狱，除了陈设

而我想象的子宫般的温暖，仍旧只是幻想

在一块巨石后面，我见到了指引我进入的真神

317.

我的智者像盘一座把件，透出玉胎

对我的考验也是这样，所有花儿开头吐出迷惑词

我蒙着眼睛不去看，我关上心门

把我的手掌插进泥土中，希望能长成一棵引路标记

318.

遥远宇宙中，繁星像一粒粒谷米，脱去外衣就成了黍

是谁的手结束一株谷子，泥土从不开口

我听到了黎明前的鸣叫。一只夜啼鸟准备好了启程远行

天明后，一切都将回到来初始，我的真神示意我掲去心上的纱

319.

我是没有鞍马的行者，我的目的是前方，我没有目的

生性沉默的人适应任何寂静，在花儿的迷阵中终究还是找到了词语的方向

看似散漫的前行，如同一株野草钻伸出地面

初入圈中，我所有的不适应都将是未来熟手的技艺，活着去死

320.

像一把钥匙，打开一座宝库的门，但要成为真正的宝藏

需要不停地把宝物放进去，成就一座宝藏

突然的开阔，眼前一片荒凉，整个色调是漫漫无边的灰黄

枯草站姿仍旧向天……

321.

枯草刚硬是一种态度。流水包容也是一种

我最不忍心看着一颗露珠为干枯的土地摔碎了身子

自宇宙成型，所有的事都是有意义的

而所有的生，也都是为了隆重的死去铺下的过程

322.

守护我的猛兽一直跟着，从未稍离半步

远方在远方，我的行动在脚下，我的眼睛在枯色中

寻找点燃生命的星火，从我的哲学那里

我摸到了灵魂的围栏，石头的堆砌物坚硬如铁，月光如绸

323.

我的喊声没有回音。我的目光没有阻挡

我放下了歌唱的决心，我不能辜负了阳光，在混沌初开之时

石头硌脚，这是脚走上去的。万物伤人

从来都是人自身迎上去。只有鹰捕杀猎物时才主动出击

324.

一只狐狸出没，打问我前行去往何处。我诚心告知

像春风告诉青草，像消雪告诉嫩芽，像秋阳告诉粮食

它愿意随我，给我美好的赞美。我的内心没有波澜

我相信，它不会跟我太久。这是神的告知

325.

我并不在意它的尾巴会不会露出来，在无雨的季节，我以我血喂它

它受伤的后腿的巨坑长不出肉，我割下灵魂为它修补如新

那篇文章发着光。偶然一天，它向别人处走去。那人并未予它食粮五谷

那人只比我道行深一些，那人并不是神

326.

去吧。带着我的血灵。我容忍了它对我的贬低

我容忍了它对我的蔑视，我容忍了它，一只没有感恩心的动物

我允许万物来攻击我，我不怒。我允许任何有重量的人

来污蔑我轻视我，这是我的修行，我是神派往人间修行的人子

327.

我与狐狸是后来的弟兄。只有三十三日的情分

我对神说：我做到了。似有笛声响起，悠长悠扬，像再生的生命

我为狐狸挖去的灵魂，一直缺着口。

神告诉我，这不可修复。有一个声音替我回答，像一个忠告

328.

有时候，我分不清我与那个人，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相信，人心向善，神意向善

我没有欢乐。在面见救世主之前。我没有恨意，在面见救世主之前

我对胜利没有渴望。我的渴望并不是胜利

329.

一簇簇尖矛刺纷纷向我开枪。我希望它们能够射中

我的心脏。

当我浑身扎满毛刺，神为我开出宁静地，为我疗伤

因着我的血统，因着我的诚心。

330.

越往前风越大，天色越灰暗；

群山没有影子，我看不到日出，也看不到日落

希望我的诗能装得下世间一切苦

一个声音说着：谁欠下的罪孽都由我还，诗歌只献给救世主

331.

将用生命换来自由。我希望能够自己掌握缰绳

如果有马

将用一生换来爱情。我希望不被施舍，希望一切虚无消失

正如此刻我即将越过的平川，荒无人烟

332.

抵达。在夜晚来临前，我点燃篝火

火苗在脸上跳舞，像女子的爱抚，我接受这美德

可惜，火光照不亮天穹，深邃的思想

明天的灰烬是今夜火焰的嘱托，神意上的安排

333.

如此旷野，天光并不会突现。听野草的吼声

像要与拉断琴弦的瞎子一决高低：一个是命，一个是使命

露水熄灭最后的火焰，天亮了。从冥想中走出来的行者

拒绝成为宇宙老鼠，为真实的意义继续前行

334.

顺着风的方向，找到落脚点。穿白衣的幽灵

招手引诱我，进入一所房子，那里烟火浓烈饱满

我瞥了一眼，看见了幽灵嘴角上隐藏的笑

脊背上就有虫子开始爬，隔着衣服忍受钻心的痛痒

335.

我突发奇问。那些幽灵们不吃不喝吗？

话音刚落我便望见了，那些手执铁链的幽灵正在啃噬

大风吹斜了祂们的嘴脸，口水流出来，脓血流出来

我心上的阳光更加灿烂了，天光是我的目光

336.

宇宙之阔，没有边际；人心高远，没有尽头

在一杯美妙的浆果怀抱的晨光中醒来，我的庆幸是美妙的

幸好还有黑夜，幸好还有白天

幸好还有神，愿意降罪于我，愿意给我苦难

337.

出谷便能望见，那高山像正襟危坐的神

盯着人世间的悲苦哀乐

我试图用心靠近伟大的灵魂之神

虔诚叩拜。以祈求退去虚无，退去时间的砝码

338.

不要对神起疑心。你心上自认为辽阔无垠的江山

装不下神的一只眼，你在神眼里是裸体——

我用语言抵达的国，那里是太阳的归地

双脚是我虔诚的献辞，为能够涌动潮水的歌唱

339.

神的意识从来完全有序。我用了三十三日才触及

神的衣裙

从这深渊里爬上去，我准备要越过眼前的高山

我并不知道救世主，我执意要去看看，因为我相信

神的指引，从来都如阳光一张样敞亮，那里有我的缺失：心灵与自由。

340.

一路到现在，有一些发现，并不能当做虔诚的理由

但我从未怀疑过，神的所在

知识的高墙会越来越不可触及，冲上崖口迎向山脚

从未见过如此大山，腰周似有三万三千尺

341.

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越过，几乎不可攀的陡峭之地

我相信野草更甚于相信石头

正像我喜欢黑夜，我相信所有的光都来自哪里

我的灵魂已习惯了，在黑暗中生长

342.

一条金光把大地分成两个部分，一半花草茂盛，气氛舒缓

一半枯色从容，泪水丰沛

我选择了梦的指引。从泥土中爬起来的草芽，试图挺直腰身

向天而生，迈出这步便再也不可回头

343.

即刻起，要控制波动的情绪，不可轻易宣泄，不可轻易表现

兴奋。发怒。娇嗔。贪恋。淫邪。执着。生杀。

面见救世主，必须要净身净嘴净念九百天

我只当发奋去爱，爱所有有重量的人，爱所有没有归宿的灵

344.

一个声音低沉有磁性地说着话：如果还心神未定，可以缓几天

可是我的精神缺粮太久了。可是我的肉体以开始兴奋了

我的腹腔里似有万马奔跑，似有大海涌动，开口吐出来

献给黑暗的歌唱，先要接受阳光的质询

345.

从来都不会停止对黑暗的歌颂，从来都不会停止对阳光的崇敬

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必须稳如石头，扎根大地

活在神语中，每一棵草的火焰，都是最好的安排

每一颗字都饱含着复活生命的密码

346.

透过枯色，我看到了一些睁着的眼睛，没有表情

在这宇宙的唯一缝隙中，我无法断定一株植物，到底是死了，或还活着

试着让灵魂长出翅膀，驭我飞翔。试着收下黑夜

所有的眼泪，在母语的尖刺不攻自破

347.

我是在冰雪与火焰中死过好几回的人，可惜我的身重

从来没有像一根羽毛的重量，还能够写下同一个赞歌

英雄的敬献者，早已成了群山的守卫

我徘徊在尊严与信仰之间，但是我的脚步从来不会迟缓

348.

迟疑的是宇宙。我不会轻易宣誓告别。

人类的绝望是可遇而不可得，也有例外者，我见到过

咒语能控制人性，施咒者与念咒者都为己出

杀伐荼毒，这就是人间，这就是我不会轻易宣誓告别的原因

349.

草木没有绝望。因为它们是草木，顺着雨水能找到根

顺着根能找到草木向生而死的秘诀

听出来了鸣叫的鸟儿，一群翠鸟对着我歌唱

我接受了，我知道这并不是献歌，这是献歌的一部分

350.

但我不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那里，想要得到救世主召见

必要先承认我的价值，承认我存在于宇宙的价值

黑暗会撕裂自己，掏出一匹红日，一卷阳光

当世界从黑暗中积蓄力量，穿过高墙，阳光从来是价值，也是衡量价值的砝码

351.

天空时晴时雨时雷时电，我的远方在前方，真理等在那里

人心时灰时白时明时暗，我的真理为路，我的路就在谬误跟前

这只是眼眸中的遥望，拐过弯前面没有路

草木永恒的生着死，这是小轮回，

352.

日月永恒，天体运行永恒，我曾经参习过的经文

蓍草定吉凶，需要有人敢言，沿着拐折我上到了第二阶

天宇阔大，容得下渺小的星辰，容得下硕大的光明

抬起头向上，虽然夜晚漆黑，虽然星月暗淡，我相信光，正在突围

353.

我知道峰顶是那里，我正在行进

峰后的宇宙，我不清楚，天空的变幻有没有方向

在宇宙的子宫内，万物

正在争抢着，爬出宫房照看宇宙，真实的存在

354.

灵魂是一把匕首，防身也杀生。需要冰雪安慰暴躁的性格

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活着。为了活着面见救世主

为这。我曾以为能够自己取下自己的心，双手捧上

即便那幻想的美好只有一瞬，即便一切都是虚拟的场景

355.

站在这里，我抚摸布满伤痕的躯体，像摸着一截

枯木，我相信如果此刻有雨，此刻是春天，也没有新芽献给世界

心灵最后的光快要熄灭了，而我最后的微笑还没有

送出去，我想象的辽阔的麦田，正在一点点远离，我没有缝隙的高墙

356.

第几次进入窄门。幸运的是这一次，我找到了一把钥匙

可以穿越时间，与生命的鸽子对话

还是那片森林，还是阴暗的空间，还是无处可觅捷径的冗长的甬道

鸽子不能展翅的地方，鹞鹰也不可能捕食

357.

透过一叶缝隙，我看到巨大的天光，可我的内心深处一片空白

偌大的地方，只有一位头发稀疏的人，微笑着低头看着

襁褓里的孩子。只有在妈妈怀里才是干净的人

宇宙之中只有两处住所，一处肮脏，一处干净，都不属于我

358.

出了窄门，我上到第三阶。狮虎兽拒绝与我攀谈，张着大嘴，露出獠牙

我并不害怕，我也不担心它身后的光，会消失

侧身而过时，它伸出前爪，我明白它的意义，但我必须，拒绝——

它的宴会邀请，拒绝做它宴席上的食材

359.

脚下的白骨相拥而眠，我踩过荆棘的脚踏上去，有清脆的响声

我的内心平静，默默地前行

需要走上三十三日，每一截骨头都会讲述一段不同的故事

我需要一一听取，抚摸安慰每一截骨头，还有余跳的心脉

360.

穹顶上的天光，星辰，守着各自的疆域

我的天空不在那里，在永恒的爱情的麦穗上，背着日月之光的露珠中

不需要缠绵。缠绵是瓦砾上的霜

见不得目光，目光是九十九度的水，能烫伤冰做的心

361.

脸面是另一座天空，风暴。雷电。烈阳。冰月

一样都没有少，那里并不住着神，在白骨的缝隙中有想不到的或许

灿烂是一种毒药，未收录在百毒之中

一张窗户纸的正反两面，一面崇尚生着去死，一面崇尚死后投胎

362.

我只信任神。万能的救世主，赏罚有度的救世主

在人间过得太久，而我已对宇宙的阔大失去了信心

我的离开是势必。我的歌唱是必然。我的追求

正是神的降赐，得道的人在枯草旁静待花开，只要相信

363.

我不去反驳神的出口。那里有一部分话语并没有哲理

我的资历还不够，但我并不追求能够总有一种能够反驳神的权利

我就是我，我是神，派往人间行者，在垂哀的人世

感受苦难的轻重，我的诺言沉于我的体重

364.

我依然是没有分量的人。需要走过累累白骨的阵仗

天光不灵。时晴时阴。这里没有烟火，这里有倒走的台阶

一截骨头太硬，但我相信它，并不是为了取我脚掌上的血

一截骨头成了箫，大风吹出乐曲，我听到了安宁，和平

365.

似乎只有乐曲能够平静人心，幽灵早已退去

自然的潮水，随时会击倒将要抵达神所的自重者

我的恐惧退下去，颤栗的水色退下去，似乎硕大的宇宙中

只有白骨碎裂的声音，和我心上的歌唱，钻进骨头的缝隙，又飘出来

366.

我清楚这并不是召唤。生命在

最初的形成过程中，只是一滴水，其中的微粒

肉眼看不见的，灵魂深处的自然现象

成形漫长而又极具危险，不可逆转，只有一次机会

367.

成神也是这样。你看那彩色的骨头，正是没有成形的产物

它吹不出悠扬，磨不出锋刃，像没有编号的幽灵混在白骨中

当骨头的风铃响起，这条路上没有英雄

能够完整走过骨阵的人才能进去下一阶，我想成为面见救世主的人

368.

谁能成就我。一定是一只猛兽，或一头公羊

而我的哀歌一定是献给头上的犄角，那弯曲的骨头是一种信号

不是脊梁。但如果脊梁真能够如同犄角一样

那将会是宇宙中最硬的骨头。上可顶天，下可立地

369.

我铭记白骨阵中的每一步，虽然每一步都没有脚印

但这步伐优美的程度，我找不到优美的辞赋，来形容

事实上，形容词是对诗歌的大不敬

我是无知的底层人，还有自身的重量，在这之前神并不会怪罪

370.

或立。或躺。或横置。它们没有造型

空洞的骨管像深邃的眼眸，看不透。风能够穿过去

空洞洞的，有时是悠扬的箫声，咽不尽

人间的苦难。有时像棍刑，能敲断挺不住的脊梁

371.

在这里倒下去的，从来不会在这里爬起来。这里是最后

这里不可重生。这里并不是屠宰场，这里甚至于看不见刀光锋刃

这里能让天使折翼。这里能让恶灵收敛脾性，从灵魂深处

找到接近神的路径，离去得更早一些

372.

神都在各自的天空里，正襟危坐着，等……

那猛兽一直跟着，像太阳跟着月亮，月亮跟着夜晚

夜晚跟着一个个黎明，我跟着导师——

世间最伟大的莫过于——爱——甘愿滴血救命的人

373.

细读。一行一行，多么美妙的诗歌

清风大声朗读，骨头群音嘹亮，能穿透心灵

我的感动并不是来自于哪里。反反复复

一遍又一遍飘落的，雪花一样的骨头碎屑，白了头

374.

我停住脚步，凝视敛藏锋刃的六边形

揭开一道圣雪的帘子，踩在第四阶，面对荒凉的枯木

穿过它们并不容易。需要一捧嫩芽的眸光

叩醒沉睡的灵魂，重新生出光明，这样就能够闻到泥土的气息

375.

幽灵的面容灰黑，似乎没有一点迹象证明祂们

曾经也是活着的人，一根枯木逢春，便是最好的诠释

如果不，需要横着剖开，用数年轮的方式

细细品味过往。一圈生，圈死，一圈只有神敢定决

376.

剩余的只为增加枯木的年龄。这嶙峋的悲壮，这不倒的精神

我要深深地刻下来，从中修悟如何穿过风暴狂雨的封锁

这里没有季节。这里没有白昼与黑夜

这里同体黑着。乌金一样，不发光的光明引领者

377.

虫子从枯木中钻出来，死去的木头也能够养命

伟大并不需要歌颂，伟大的确需要歌颂，在毫无生机的枯木中

不必抬头看天，天光必定阔大。

低头看地吧。这里有最后的火种，那是点燃篝火唯一的星光

378.

不为跳舞。即便火光再旺。正如黑夜用仅有的力气点燃

黎明，并不为照亮黑夜。

我摸索着向前，会有枯枝扥住我的衣角攀谈

我只愿意倾听，但我不会记住任何一个故事，我并不相信迷惑

379.

漫长的枯木阵，企图俘虏我，枝梢搭建出冗长的甬道

看似简单的布置，要人低下头，弯下腰，脸面与土地平行

前进吧。我对自己说，正襟危坐的神在等着你来。

心上的凉意，猛然退下去，热血滚烫像岩浆开始奔涌

380.

低下头贴着地面行走，背上的横枝看不到，也防不住

伤痕不必在意，扯烂的衣服不必在意，只要心足够完整

沿路需要集中所有注意力，脚下的陷阱最可怕

我的导师说，从这深渊落下去，若是不死便是幸运，需要回到起点

381.

天空灰暗。整个宇宙蒙在一张灰色的滤网中

像三伏天蹲在麦田里抢收，但那时有足够的粮食填满内心

在这里，要克服的不只是孤寂。幸好

我的灵魂的猛兽跟在身边，还可以靠一靠，多么让人欣慰

382.

当我面见救世主，我灵魂的猛兽回到家了。太阳的王冠

不会戴在凡人头上，热会融化身骨，融化纵使硬如玄铁的意志

有人放弃了。因着自身的重量，升不上去。

有人倒下了。因着自身的缺陷，未来可知，可不知

383.

窄窄的巷道，只容得下低头弓腰的不语者，答案从来都在神殿

去求吧。但要相信你是神，派往垂哀人间记录苦难的人子

内心的声音不断地贯穿，不可左右顾盼

也不必盯着前方，你的双脚会引领你抵达谜之国，神之所

384.

我的脸擦着枯枝，竟然有了亲吻的感觉，我相信这是神

这是神的派遣，这是神照临人间，需要以我的血来开天光

在我将要闭上眼睛，有声音不停地诵念：不要死去

可我亲近死亡时内心的愉悦无法言说，这令我非常不安。

385.

怀疑我可能快要死了。这是我的所求，也是我的所得

到能抬起头来，我看见有一根枯木根部，有一抹黄金色

我不会去触碰，这是否生命的最初，或最初的生命

我的脚步并不会停下来，突然想起那写十四行情诗的人

386.

写十四行情诗的人的情诗对我的影响几乎可以说成

巨大的。使我重新对爱情有了更为真实的认识，但那爱情

并不是真的爱情。可是的确是真的爱情。

她的美丽不只是拥有清澈的双眸高挺的鼻子浓密的秀发的女子

387.

迈上第五阶。迎接我的是谁点燃的情欲的大火，扑向我的胸膛

我并不会躲闪，我的智慧的导师早就为我预判过，不可动心

我自当不会动心。听从神祇，我抬脚迈出

第一步。大火变得暴躁，因着我的心，平静如水

388.

我听到了咆哮。我听到了大火的愤怒。我听到了可怕的诅咒

有近当道的火的花园跟前，所有火突然温柔了下来

有两条路可以通过。一条直接穿过，可以领取火的伴侣

一条绕行，接受火的继续拷问。我选择了后者，为面见救世主

389.

如此巨大的天坛，绕行需要三十三日。

我准备好了遇见，每日都会有不同的获得怪兽与幽灵

走过冰雪的荆棘，我的皮肉早已适应了任何外部的刺激

烧红的铁链与石柱相互紧紧缠绕在一起，即使铁融了，石化了

390.

这里有七七四十九所石门，每道门里住着不同的为爱囚禁的幽灵

刚好一周，但却不能直接从入口处跨过去，到出口

看过七七四十九具受缚的灵魂，大火退下去，另一道门敞开着

贪欲的火光更高，更旺。我整理一下衣装，抬脚迈入

391.

有人拼命装填别人的灵魂，以为能成为别人，或高于别人

可惜，凡人的躯体不可以兼容，更为饱满的灵魂，秋风只是花落去

我不可以阻止。有人疯狂采花，以为拥有更多花

便能够拥有更多春天，或持久的春天，或不灭的春天

392.

沉闷的哼声，会像在低诉人间的不幸，可看吃相

饮下去的是自己的眼泪，自己的体液，最终吃着自己的肉

像春天里爆炸的食人花，一切昔日的安排，神都不在意

神也看见了，属于各自的选择，神不会加以阻止

393.

幽灵的傲慢不可目视。他的简介上是智者，可惜他

并不会能够自如地运用神祇，以自我为中心的，即便是智者

将会都是掐死自己的智慧，终究不会成为顶天者

他徘徊，带着几许眼眸中无人的清风，一闪而过

394.

一整片森林，一整片绿洲，一整片黄金

秋风只是走了一圈，没有长久的绿，也没有直达的路

因为一株野草开了花，成功的为草的未来

记下的浓重的一笔，实在难以忍受，毒花有意无意地吐出污蔑的口水

395.

那西方的石门后面，没有幽灵能够幸存

没有神能够控制他们，愤怒的情绪，他们相互残杀

我心如水。走过门前时其中一个扑向我

向我讲述了他无法挽救的自杀式愤怒，神让我不必在乎痛苦

396.

目光痴呆，饿死在五谷跟前。身后堆着大量的粮食。

这是可悲的幽灵，祂不知回头，祂吃完了身前能够救命的一切

包括那可悲的灵魂，神照见了却不予制止：

所有抉择是你的抉择，所有拥有是你的拥有，所有苦难是你的苦难

397.

最后一间石窟中，祂们交媾没有形式，祂们交媾毫无章法

空气中弥漫着春天无法控制的气息。祂们是一棵树上的两根枝条

潮湿的灵魂先从肉体腐烂，这些烧红的铁早已无法控制

疯狂融入另一块，直到成为一滩液体，成为风中的荷尔蒙粒子

398.

修身见神。修心见神。我只要面见救世主问祂为何造了人间

却还要让人身受苦痛。瘸腿、眼盲、失聪，是真的应该吗？

出的天坛进入下一道，落不完的细雨，笼罩着

泥泞不堪的道路，我曾经有过，如今又要来一次，不是沼泽的泥水路

399.

我是黑暗本身。我是孤独本身。我是苦难本身

我知足我的处境。虽然双脚深处淤泥的陷阱之中

但我相信，只要日月轮回，我的前方一定有出口

光明举着白旗，等着有人以血喂养，我相信那人一定是我

400.

从身背的众多黍里寻找一粒糜子，撒在泥水之中

生出一穗垂下头的阳光，日后所有便是一片一片的黄金

我的背包空了，我的身轻了，我的眼眸亮了

分开泥水，脱去鞋子的赤脚，几乎带不出泥土，轻便向前

401.

一条蛇蜷缩着，将要咽下最后一口气，我捧起它冰冷的身子

放入怀中，我的脚步不会停下来，我并担心它会咬我

如果能让它活，我愿意以我仅有的热血温暖它的冰凉的心

走过浅滩，我的怀中有了动静，吐着信子亲了亲我的脸颊

402.

缠在我的脖颈上，天热为我解暑，天冷为我御寒。

这将会是一生，长短都由面见救世主决定

这样，倒在路上的或许无法计数，也许只有我一个人

细雨落在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泪水抑或血水

403.

在这湿润中，霉菌长得最快，它们的嘴巴看不见

它们的嘴巴能够吃掉世间万物，包括一个人的意志

克制——最好的方法——不停地走动

细雨鞭子一样，抽打肉身，也抽打霉菌细小的侵略

404.

活下去，为了这些年的努力，拼命。

一只猫头鹰敲响丧钟，在深夜里不停地叫喊

我相信，这些看上很恶的鸟，并没有恶意

只是习惯了在夜里嚎，只是习惯了在夜里活动

405.

白日升。夜月落。宇宙从来正常运行。

漂浮的幽灵随时都在准备，收走溃败的灵魂

失魂的人像一根朽草，但更接近于腐木

生长的菌类，颜色越艳丽越有危险，致命于无形

406.

突然这条路成了冰的世界。是谁布下的法阵

我并不会去寻找原因，如果神愿意切断我的供给我愿意

相信神有独特的决断，相信救世主有救人之心

我看见冰床上躺着一个女子，几乎到了最后的关口，春风一样

407.

春风一样，吐完最后一口黄沙，冰雹会接过权杖号令天下

我坚信她，一定是活着走向末路，可是该如何救她，神没有指示

我只有血肉。我只有筋骨。我喂她吮吸我的热血

她再次苏醒，从冰床上爬下来，站稳脚跟我不再过问她

408.

走过冰雪，在沙漠中寻找诗歌的人，还在沙漠中

他曾获得的一切足够他成为神，可惜他的目标并不在诗歌或沙漠中

黄沙一样蒙蔽善良人的双眼，等再次打开时

世界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清明的日光，分开天地

409.

天光突变。孤独者必定要穿过鸟鸣，在桑树下

看叶子上的蚕，如何把自己裹缚，成为下一个春天的新布局

鸽子的鸣叫我认可。但更爱梦中的场景。导师说：

可以做梦，但不要去做梦。

410.

我似乎突然明白，粮食能救命，粮食也是陷阱

正如君王的水舟之论，桑树举着翅膀，也等着翅膀重新打开

当月光爬上桑叶，我看见了第六阶，像一块玉

躺在桑树林尽头，正在长出嫩芽，雨水正从心上落

411.

桑葚果沥尽红色的汁水，那是谁的爱，汇成血的河流

百年前，这里天降大雪，血流都凝聚成了琥珀

后来，昏睡的神在毒性发作时，伸出敲碎了禁锢

成就了如今的桑树林，成就蚕的命运，成就了我的路

412.

那只鹰坐在黎明的桑树枝梢上，在宇宙阔大的胸膛上

撕扯他的羽翅，折断它的尖喙，掰折它的利爪

我记下了每一个动作，如果有机会，我会为了活着

试一次重生。此刻，我只想穿过防线，奔向下一阶

413.

像踩在火山上，我的粗重的喘息，像老旧的风箱

桑叶挂在风中摇摆，像一方小手帕

叶瓣上奔跑的露珠向着大地赴死，为降下温度

为能够升上天空，成为一朵云彩，所有生于都是值得的

414.

不知名的的手臂为我撑开枝梢，看起来前路光明

带上我的猛兽，带上我的希望之光

走出桑树林。神说桑木了辟邪，带一支即可

我折下一根，在伤口处抹上泥以防越裂越大

415.

一群群幽灵见我手握桑枝，也不敢靠近

为祂们扔下一些浆果，血一样，祂们疯抢的样子像喝着自己的血

形态各异的幽灵，一定是一位暴君主宰的天下

动荡不安才有了现在的冤魂，从外围看像一颗巨大的被掏空了的心

416.

狂风突起。烧刀子一样烈，金色的大风折断了玫瑰

摧毁了我们之间走向巅峰的信仰

风的纠缠说不清楚。几乎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但如果有，一定是劝告，没有能力的人掉头回去吧

417.

脚上的烫伤正在溃烂。取下一片草叶敷在伤口处

顿然有了一股清亮，穿过狂风需要一种心境，不畏死，不惧生

路过什么，迎向什么，企图征服我的恶灵通通退下去

我仿佛看见了宇宙中的最中心，那最高的发着蓝光的世界

418.

沙子奉命规劝，走向神的人早一日投降

像有一万双眼睛盯着我，打量我，伸手感知我的深奥

我并不会完全展露所有深藏的功力，我也准备好了

接收所有的嘲讽、蔑视，我只相信神一定在太阳的宫殿里，等候觐见

419.

哦！卑劣的幽魂，你不可能让我退缩，你也不配让我献上

我的双膝，只献给救世主，我的信仰

大风让我睁不开眼的，我用心去走，多远都不远

迷茫的宇宙并不能迷茫我的内心，向着黑暗的出口

420.

光明在那里。当我的额头触地，当星光灿烂，当有温暖的目光

像手掌一样爱抚，我一切的顺应指引都是对的，关于前行

而我行进中所遭受的一切动荡，将会得到静置

泉水一样，清透的心中藏不住污浊

421.

眼看着好近的距离，事实上无法计算，即便是走过了

通往第六阶的路，什么都可以遇到，还能遇到什么

我听见报丧的钟声，一遍一遍地敲打着，晃动心上的水波

礁石林立的海面上，什么船都有可能搁浅

422.

大风停时，我从遥远的海域归来，一身海水的咸涩

想起来我的导师，他不是让人能够轻松的智者，但他的确是

这宇宙之中最智慧的智者，引人入智慧国，得智慧果

而我的愚钝刚好是美丽的，而我的抑郁刚好是沉默或冥想的伙伴

423.

横亘在眼前的，一片水域，我认为这就是海

它没有边际的心，像一面镜子，但我并不惧怕看到另一个我

在它的心上看出我的拙劣，或灵魂的污浊

我需要一艘小船，划过时间的界线，没有界线的界线

424.

越辽阔越迷茫。需要我用特殊的方式寻找出路

白云的马车驮着阳光的金币，这是思想深处的幻念

真实的场景中，一艘船，一个人。记忆早已兜售了出去

我认为那是愚蠢的，我认为骨头中从来没有铁元素，一切都是巧合

423.

所有的巧合都是神的安排。所有的安排并不是巧合

恰恰是因为水，恰恰是因为水中的蝌蚪，恰恰是因为转换的过程

有人赤脚踩过，淤泥脏了水的心

有人绕了很远的路，并未走到水的尽头

424.

我从幽灵的漏洞中，寻找到了微笑的秘诀

神见我虔诚，随即赐我轻舟：双手做桨去吧。

从一入水，我便懂了水与舟的关系

倒影清晰，我看到满脸胡须，并不影响双目幽深

425.

水有自动修复功能。多坑洼的土地，放上水

便是一面镜子，照人心，照天象

水没有缺陷。具有惊人的修复能力

再往前去，一条鱼儿跳进了船舱，我迅速搭救他的明天

426.

已经是很大的天光了。我相信，救世主不只有这样微弱的光

天体星辰蒙蔽双眼，清明最基本的教条为，日月光明，水草丰腴

我看见水洼岸边，橄榄树枝在清风中，不停地摇晃

需要我走近，饮下一颗颗露珠解渴

427.

我的猛兽坐在舟尾，替我看着方向。这是除了导师

我所能够找到的最深的智慧。这是一种美

云彩突然就哭了。大把大把的眼珠子收拾不住

落在眼眸中的成了星星，落在人间的成了精灵

428.

我听见有声音在讨论着，但我听到了低低的叹息

像一只濒临死亡的野鸟发着最后的呻吟，水面初平

阳光洒下第一滴精血。我放下桨从舟中走下来

把脚伸进淤泥中，未知的泥水中，埋着老虎、丝绸、锋刃

429.

需要摸索。往前即是探索。没有人能够撬动

我坚定的信念。像一块巨大的陨石，需要每日温柔的抚摸

候鸟飞走了，没有定下归来的时间。

捕猎者放下了标枪、口箭和一颗杀戮的心，与泥土为亲

430.

被困在泥水中，浑身泛着紫光的，临死的鱼儿

正在拼命地挣扎，并不需要像决定未来一样，去决定

伸手打捞起，轻飘飘的体重仍旧还是鱼儿

谁也不会想到，它满嘴长着钢牙，在我脸上狠狠地咬下一口

431.

我并不会怪怨它的凶残。这是它生存的唯一方式

为活着——

再次走进淤泥，并不是我之所愿

只有这条路能够通往，救世主的宝座前，听祂诵经

432.

正如我跌宕的命运。从已出发到如今，从没有那一天

真正属于我，我也会手捧虔诚，只为救世主

从一处瀑布的入口处，我看到了

水下面的台阶，我知道第六阶就在眼前，但我并不狂喜

433.

天象从来不稳定。我要彻底清洗干净

我污脏的双脚。灵魂。修为。

临水而居住的人，懂得水从哪里来，天会何时黑

而我，仍旧在通往第六阶的水边

434.

听。谁的箫声悠扬像一柄飞刃，直接扎进心上

谁的躯体颤抖着，我从流水的眼眸中看到了惊恐万状的样子

也许，我的心跳乱了流水的节奏

也许，我所有的智慧，只是为了一次错误的决定

435.

心灵上，我仍旧是藕白，具有水的灵性，具有筋骨本色

抬脚迈上第六阶，向上走六步，青草托起我

可惜，我还不能像羽毛一样，还不能像尘埃一样

而我的体重限制着我，不可有伟大而阔远，粮食一样的眼界

436.

一眼望去，茫茫的草浪，齐腰深的草浪

我走过沼泽、草地、石峡、冰山、雪地、火场、沙漠、花园、田野……

没有一处与这里相符。这里有草的低，有草的高

有草的柔软，也有草的刚硬

437.

这里没有路。这里有一条路。通往天堂，通往地狱

我走过，炼狱中的幽魂从来不明白，生或死

祂们活着，祂们死去，祂们毫无感知地行走

祂们并不是被神遗弃的，祂们是神无法教化的恶灵

438.

抬腿。迈脚。草叶举着的苍穹，草心一样能够感知

不要自责，为踩倒的野草。它们也视这为敬献

从未想过尽头。如果是陷阱，请吞没我

如果是万马千军，请踏平我，虽然看不见锋刃

439.

一只田鼠从脚下走过。好像是快要饿死了，颤抖着

走向灭亡。

把我的光明给它。我是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人

连同温暖一起给它。

440.

天很快黑了。脚步不要停。一个声音在暗中说着

我不去找他，我知道是我的导师

同样的抵达有不一样的过程。记住一切明示，记住一切暗示

救世主的座前有属于我的一席

441.

一只鸽子落在肩上，它的脚上有刺，身上有伤

我知道它为了爱情，但我并不会去问它，而获得它的报答

不要左右窥视。一心向前即可。依然是我的导师对我说着

目光不可散落，好像前面有一朵雏菊，我要走近了看才是

442.

雏菊立在我的路上。我便问：你的来路与去途是什么？

孤硕的花朵在风中点了点头，花瓣打开来我便明白了

有种爱高高在上，有种爱唯唯诺诺

而我，所有的爱只为救世主，最后一刻得见我，面授我

443.

在宇宙之中，在心灵之中，我只随意得

正如春天里的嫩芽只要拼命长，至于春天何时归来并不过问

走过黑夜，漫长的三十三日考验我，最后的诚心

而我一路走着，看见了长青的草木，我为它们的长青感到悲哀

444.

苔藓一样绿。而我眼里只有前方，我并不会抬头向上

我只要不停下来，所有的高都将是我的脚下路

我没有欢愉。我的苦恼是走了如此长的路，没有一条成就

我的好声名。也没有一条扥住我的前行

445.

一只脚踩进深水中，小一些的陷阱并不能吞没我的腿脚

拽住一把野草，看见拼命抓住泥土的根系，拼命地挣扎

生命中从来还没有过，一只鸟声划过我的天空

彩色的羽毛定住了我的瞳眸，我看见了一道分水岭

446.

所有拂子矛都举头向着天空。所有草叶都垂下头向着大地

苍茫的边界，苍茫的草木，苍茫的天空，苍茫的宇宙

所有草木都成了彩色。我是来自异乡的客吗？

不。我是神的使者，需要在地狱修行，需要在垂哀中走出阴影

447.

日光苍茫。一切余晖都将是多余的。风吹草尖

像白色的浪花翻滚，像连环的阵仗，像攻势迅猛的兵法

草根底下始终看不清，刚刚出头的嫩芽

纷纷举着尖矛，一致向着天空。那里是否有它们的王冠

448.

长起来垂下头，草叶腰弯了不是伪装，伸向宇宙的姿态

它们从未放下身旁的锯齿，切断露珠的退路，切断梦

我的双腿被水蛭突袭，我取下来，连同带血的我的肉

为你们而活的，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包括生命

449.

也就是为活着。也就是为死去。也就是为灵魂

摆脱时间的限制，幽灵终究会成为黑鸟

而我，将会成为我，我将成为诗歌

我更应该成为自己的肖像，从此为我正名，为诗歌证明

450.

黑色的鸟儿掠过草尖，再低一些会被钉上耻辱架

我趁此，让它飞得更高一些

伸出右手，鸟儿却落了下来，紧紧地抓住我

从鸟儿的眼眸中看出了安静，从容。但我并不能真正拥有它

451.

我并不能真正拥有，宇宙万物。我也不能拥有宇宙万物

为觐见救世主的必不可拥有世间一物

清白的人，清亮的眸光是草尖上的露珠

怀揣向善的本相，一心向善的最终都没有成为善人

452.

左边的阔野里，手提大刀身跨战马，飞奔的是谁的先行

右边的阔野里，身背包的苦旅客，缓步与每一株草问好

前路茫茫。心上的灯一直都亮着，能与之回应的唯有向前

空音越重乌鸦的叫声越亮，越能清晰地找到茫茫草海的边界

453.

所有笑声背后都有血腥味。所有汗水背后几乎全是粮食

那被订上枯木的幽魂犯了什么罪，我的导师千里传音

并不是所有的罪犯都有资格被钉上枯木，不是所有幽魂

能被钉上枯木。如果春天如约，将会是盛大的奔涌，或弹射

445.

我捡拾一根木头，作为我的第三条腿

分开草木为解救深陷泥水的重心。但我会忏悔

为这小小的敬献我感到自豪。正如我写下的万言书

一行行血泪，一行行控诉，一行行良药

446.

美好回忆。宇宙在最初的混沌，一同出生的人

有人手捧鲜花，有人手握锋刃

我是手握诗歌的人，心上的阔大诗歌会计算

我是曾经舍过肉的有重量的人，如今正在逐渐变轻

447.

一株枯草，以新草的姿态站着，看上去像立起来的骨头

我手攥着的光阴，从来不够用

野草为我铺下的路，引我走向光明

花儿为我写下的祝福辞：所有走向光明的必将成为诸神。

448.

拐过弯登上第七阶。一个声音说着：必须蒙上你的耳朵。

蒙上耳朵，我承认了眼珠无用的说辞。

用心观听最真。所有阔大宇宙的一切都是蒙蔽

虔诚者的障眼法。我能感受到阳光从斜刺冲出来，差点扑倒我

449.

闻到花香的我，肯定了一只鸟儿，正站在桃枝上

与我话语。望见有来自地狱者它们并不会探头仰望

我不再打探什么花在什么季节开放

我赤脚踩上去，便不再回头。直到水声潺潺，直到救世主伸手

450.

一开始，我浮躁的内心很难控制，大都是在走弯路

采花、拔草。毫无头绪杂乱地向前，而我的眼睛很快适应了

用心观听，一只蚊子落在草叶上都逃不过。

欣赏如此美妙，多元的舞蹈，我的心境明亮光鲜

451.

不远处一个声音叫到：来者何人？

我不与作答。那人继续问道：何人在这轮回地

我仍旧不与作答。伸出双手，双掌向上

像捧着一抔阳光，或阳光兑换来的金子，耀人眼眸

452.

从内心深处闻到的，像是郁金香，像是雏菊，像是丁香

我看见了叶瓣上的露珠，正在寻找可以奔跑的轨迹

成为雨水的过程，要碎一次

得见救世主，是否要死一次，我听凭导师指教

453.

那根桃枝，是谁的腿骨，予我以拐杖排除险情

右手摸到突起，像一根拐杖的握手，那声响却是眼镜蛇

安抚一颗冷血的心，并不能得到什么

取下毒液，排除体内积存下来的剧毒，需要我搭上一条胳膊

454.

关闭了神经的大门，我的身体在逐渐变轻

在逐渐与地面形成差距。而我依然只用心听，只以心听到的为准

那是谁的戒指，像一根草，绕在指头上

只有神能够取下，自从丢下一根胳膊，一切变得简单

455.

像小鸡啄米在地上寻找前世之路。石头不会硌脚

挡住去路的，依然用心去挪——

心动石走，前路宽阔在天空之外，我的心从来没有动摇

在草木的窗口，我听见了吟诗的蜜蜂，用翅膀歌唱

456.

幽灵派遣过一支特殊的队伍，它们口中含着尖刺

中空的针管专门吸食血液，注入毒液麻醉智者的心智

我也是被毒液控制过行为，后来得我的智慧的导师醒悟

迈出门槛，我才向了救世主。

457.

现在，我已不能被称之为人。也不能被称之为魔

在地狱里经受过的终将为生命兑付

我是越过天门的行者，心中的夜歌唱给神

触及朽木，我摸到了火的雏形，但那亮光只照着用眼睛行走的人

458.

是谁扶我渡过的浅滩。我并不需要晓得

祂的原型，只需记住，自手臂传过来的温暖

夜晚的情人从来都是点燃自己，照亮通往黎明的甬道

给那些用眼睛走路的人，而我并不需要

459.

我的眼睛长在脚上。我的眼睛长在心上。我的眼睛是天空最亮的星

浅滩中的水拍打过我，渐渐地退回泥土

我自秋天唱过的歌谣，已不再唱起

在一处泥泞的旁边，我摸到了麦子外露的锋芒

460.

多么美妙的田野。芬芳扑进鼻孔，不停地催促

体内的江河涌起巨浪，载誉的小舟才会在快要倾覆时找到

掌握平衡的法门。多么美妙的小舟

是谁用真感情凿制而成，越过心海便是归途

461.

朝着城堡行去。朝着救世主行去。朝着诗歌的圣殿行去

我早已不在乎是否还有尽头，也早已不在乎有没有光明可寻

现在我只要相信春天，随处可见。

迎面扑过来一阵冷风，像是满含杀气的幽灵，或猛兽

462.

幸好。我的猛兽紧随着，吼声也没有尽

像是乱石林立的阵法，我赤脚踩上去感知其中的风雨

感知其中的无味，感知一枚石头剧跳的心

一只不知名的鸟的叫声，像一场争辩，孤独正是一枚石头

463.

比起神经历过的。我的脚并不算什么修行

为面见救世主，我必须要经历火海、水灾、雷电、生离、割肉

听见一个声音：将要赐你的必定不会少

并不知道那声音是谁的？在走离石头后脚踩嫩草便闻到了

464.

一株花儿披着斗篷，在我的手中飞舞

远处的鸟鸣不停地轻声呼唤，我闻到了麦香

黑色的雪大片大片地落着，我不忍月光受灾，我不忍星星落单

我的善意，再一次让我减寿。

465.

我的智慧的导师，捎来一个梦。千万不可睁开眼睛看

我于是便一直向着前方，至于直行或弯路野草会扶正一切

在一处低洼，我感受到了落石与飞沙

一些可怜的幽魂，用祂们没有指头的脚踢石头

466.

我的躲避显然没有训练过。一个声音迟迟响起：

不必躲避，要击在你身上的躲不开，石头从来都是被动

感觉到我的眼睛可能再也睁不开了，于是有一些担心

但我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就像春天刚准备动身，却说不想去了

467.

当脚尖触及软土，我知道是良田，需要下籽点种

可惜我的眼睛看不见。神大声呵斥：眼睛从来和籽种没有关系

需要弯下腰，亲近泥土，像亲近母亲或乳房一样

索性跪下去，一颗一颗点播，我知道这是通往秋天唯一的路

468.

是谁唱着歌谣。但我听得出并不是献歌

从我的赤脚下爬过去的虫子，没有咬我，我的感觉如新

未来会不会是一片黄金田野，我不去预测，也不保留

倾尽所能让一块土地活过来，让绿眼睛睁开来对应天上星

469.

我的周遭的响动，全部来自粮食，钻伸出泥土的动静

我的感知仍旧需要用心，一缕阳光都不能错过

我听见远处的溪流轻快的喘息，我渴望着流过我的眼眸

落在泥土中的清泉，在焦灼的石头中奔跑

470.

一大片红色的火焰，高粱举着，等秋风点燃

穿过田野需要多少勇气，穿过了才能够确切的计算

我取下睫毛上的水珠，积攒起来就是绵延不绝的细雨

冲掉我内心的污浊——邪恶——

471.

那受伤的鸟儿的哀鸣，还有谁听见了，我只身前去搭救

断裂的翅膀，把天鹅挂在悬崖上，生命垂危

我并不是缝合术高超的手术大夫，临时能够从关节中

取出风暴遗留下的残疾，已算是幸运者

472.

神并不会为谁竖起大拇指。神更不会替谁多走几步

一切都还需要自己完成，神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如果可以引火烧身，我绝不推辞。

高粱举着火焰，我不去占有，我的火在远方，在前方，在深渊

473.

伸手能够摸到的，都是梦里的场景，都是虚幻的泡影。

我相信神语。我相信神正在看着祂的子民穿过无尽的粮食的禁锢

我只记得，我的智慧的导师不让我睁开眼睛

我只记得，需要用心观。

474.

于是，我看到了第七阶的边沿。陡峭的悬崖立起来像刀锋

我知道，爬过去便是第八阶。通往梦境深处，从哪里开始包扎伤口

从底层开始恢复，看似反复的表现，神会懂

请收拾鄙视的眼神吧。我将永远是夜空里的一盏星

475.

崖边上的月光比悬崖更加陡峭，冰块一样

自由永恒的属于我。那是谁别在泥水中的木棍，等着我的手

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越过去，踩落的石子飞下深渊

我懂得救命的木头并不需要感激，但我的感激一直都存在。

476.

进去一片空地，这里被称为第八阶。是谁定夺的阶数

我多么珍惜这天赐的进阶机会，脚踩烁石也不会感到疼痛

硌脚的从来不是石头的错。具有狂妄想法的后来都成了幽灵

终生被囚禁在炼狱界。我的崇拜恰恰为我赢得了前行的机会

477.

阔地向远，连绵起伏的丘陵，几乎寸草不长。

但绝不能如此武断的下结论，贴着地皮看着像死了的生命

保证是植物。挂上露珠也闪光，别上暖阳也闪光

一切都是肉眼看到的，神让我睁开眼睛，我便用深眸装下了所有

478.

忧郁像一杆旗。迎风摆动的态势从来都不定向

我的心始终只有一个方向，越过那些丘陵，登上第九阶

不必说活着很美。每一种生都值得歌颂

但更加值得歌颂的应该是死，应该笑着歌颂，唯有死才可重生

479.

正如黑暗生出光明，我满手信仰，我满手机会

但我必须要抓住苦难，把它举过头顶，向整个宇宙展示

来到一条小河前，清透的另一个我蹲坐在河水中

一碰即碎，我的消失那么不真实，我的存在那么不真实

480.

我微笑着问神：如今喉咙快要着火了，可饮溪水不?

神说：外表净不代表心灵美，心灵美外表自然是净的，即便她脏着

捡起一块石头放在岸上，水的鬃毛柔软而又锋利

我的导师说：宇宙之大是你的眼光，宇宙之小是你的心胸

481.

于是，我懂了一片叶子的重量，也懂了一树花开

向着那地前行，是谁奏响了悲壮的音乐，为我的肉躯注入强力

一切变得那样轻松。一个声音告诉我，可怜的负重者

你的未来并不光明，你的眼前仍旧灰暗，你脚下随时都会有荆棘

482.

脚下随时都会有荆棘。我穿过黑夜并不是为了寻找白天

并不是为了寻找光明，正是因为光明我才远离人间的。

如果没有源头，小溪随时都会流尽；如果没有黑暗，光明从何而来

跨过流水，我的远方又近了一条小溪。虽然只是一条肋骨宽

483.

贴着地面的梭梭草，它们没有家吗？

谁的脚踩上去，这些绿得不要命的植物都会躬起脊梁

天上落雨，我与草木一同饮，水并不会增加我的重量

我感觉放下了很多重，在一株草内心里，我仍旧是人类

484.

日月运转，天体变化，我遵循一切常规的运动

可我并不会接受豢养，在固定的圈内，走在别人的路上

所以，神给我天赋，允许我自由行走，允许我

以我的方式抵达，允许我身背沉重的法门与责罚前往目的

485.

我将是推开天光的神使，在阴云裹着闪电的山巅，扯下雷声

击碎顽石，释放囚禁已久的石心

鸟鸣越过丘陵，我的脚踪踩着星光

布下的暗门，穿过去就是身披神光的信徒

486.

在我的眼前，一种发光的绿色植株，挡住去路

像一条绿色的巨蟒，吐着剧毒的信子

尖刺与獠牙中同样包裹着毒液，唯有心不恐惧者

可饮。才能穿过前方的雾瘴

487.

即是毒药，又是解药。宇宙法则向来如此

我向身后挥了挥手，伸手摘下一叶攥在手中挤出汁液

像是涓涓溪流，像是湿滑的汁水

瞬间穿过喉咙奔向全身，突然让人有歌唱的冲动

488.

大雾起始，需要眼睛最先适应，后来只需要直觉

也许，直觉是心知；也许，直觉是信仰；也许，直觉是远方一颗星

旁白念诵着，神成为神的过程。雾瘴仿佛毛刺

紧紧抱住肉躯，像针扎，企图突破绿植剧毒的防线

我就是战场，我就是我，我是神的使者在人间修行，必受的刑

489.

蕨类的秘密。从石头缝中钻伸出来，它们从来都不会长高

它们的智慧：耐久，耐活，明哲的光明

藤蔓没有形状，攀援着树就成为了树的一部分

攀援着草就成了草的一部分，攀援着枯木就成了春天

490.

我的脚步并不会区分蕨类或者藤蔓，踩上去

即会心生感激。会默默念诵作为感恩的经文典故

在阔大的宇宙中，我必须要敬畏

一切生命正如敬畏神一样，每一株草木粮食都是神，需要敬畏

491.

像是藤蔓一环连着一环，一叶扣着一叶

我的路像是水做的，又像是石头铺的，更像是火的前身

不要谈爱情。花儿早已萎凋，在这里娇嫩的事物活不下

在这里活着需要有一颗不死之心，永恒不死

492.

有一种向上蹿升的东西，在高空挥闪着

像一面旗帜，像一把大刀，像一柄长剑，更像一面镜子

我的导师对我说过，若是看到如此场景，就是到了第九阶

迎接我的——不死之神——火

493.

走过多少级台阶，我并不在意，行过多少路程我也不去计数

我不是游弋的诗人，我是我，我是神的派遣在垂哀的人间

宇宙是我的道场，是我的坟墓，是我的躯体

茫茫火海如果可以埋葬我，我便以我心喂养，张着巨口的大火

494.

抬起左脚迈进焚恶场，出火海便是一身清净

若是不出，将会是宇宙中一粒尘埃，永生永世漂浮无定

不会成了恶灵，幽冥，已是最好的肯定

在时间的序列中存在已是奇迹，火的舌头舔着我

495.

并不同于想象。并没有感受到灼烧，凉飕飕的

像丝绸，像温水，像抚摸，像吻

像有人专门分开一道甬道，我走过去

我把这功劳记给神，在大火中成全我的都该奉为神明

496.

进入一截蒸笼路，我这来自人间的肉食

需要更好地适应，通往天堂的冗长的甬道，成为完人

一只彩色的巨兽，在穹窿下，在火道中

在我的眼前，蹲坐着。我的确猜不透它的意图

497.

阳光仍旧澎湃，我透过火的本质，看见巨兽的意思

等神的使者解救。我便知晓了，这是一条巨龙

而我只是看到在外的头部，身子隐藏在

坚冰中，从火内部开始瓦解——

498.

需要我用身子融化坚冰，置身于火海

舍弃一层皮肤，神龙才能扑灭大火。我的先师说过

所有存在于世间的一切事物都可称之为合理

所以我救神龙扑灭大火也是合理，我只管自身突破也是合理

499.

突破自己并不难。用胸膛从神龙的一侧开始

神龙抬头，鼻息粗重，我知道一切都将要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

吐下伪装，我成为真实的自己，神龙成就真实的梦境

口吐大水，烟雨很快消散，宇宙空旷晴朗

500.

从大火中站起来，从大水中褪去黑暗

我望见了凸镜一样的山巅，像一座小的丘陵

丘陵的背面我并不知道通往哪里？

遥远的，不可触摸的，我并不会去攀高枝，我就依靠我

501.

那里是眼眸的终点，我将最后身临其境，感受

阳光丝绸般的爱。感受雨水慈祥的面孔，感受神的点化

从迷糊中脱离出去，我听到了万物的笑声

那笑声早已被楔进骨头中，每一次弯腰，每一次屈膝，都会响起

502.

从湿滑中稳住脚跟，有梦呓者不停地嚼着牙齿

这冗长的甬道，是我生来最惧怕的声响，神让我放下

我试着挪动脚步，长吁一口，玫瑰的尖刺

即刻划破我，鲜血能平复心情，也能够安稳躁动的气氛

503.

行至高点，见到我智慧的先师站着，我不敢

让他移动脚步恭迎，丢下草鞋赤脚奔过去，像扑向火的飞蛾

顺着这坡路走下去，你便得见救世主。我的先师与我言

遥望前方，连绵的群陵看不到尽头，高低没有差别

504.

还施一礼，辞别我智慧的先师，沿着坡道走下去

这不是一条直行道，看似随意的拐折都是有意的减速

行不久，进入一片花田，这是初夏

我认得这里的每一朵花，我听过这里每一朵花语

505.

记忆从来精准。我用手指抚摸花瓣，花瓣给我露珠

干枯的手掌随即柔软，我轻轻地离去，像一朵云彩

这里的天空小了很多，这里的天空纯净的不染飞尘

放下花儿的心，我的行走还不能停止

506.

进入草的天地。清风晃动草叶，水色一样的碧浪翻滚

我没有突然的亲近，也没有异常的冷漠，我见过比这更加凶猛的

我也见过比这更贫瘠的。走在草中间，群草有意无意

拍打着我的胸口，心上的火早已退下去，水正在升起来

507.

鸟鸣再次响起，悠长的曲调在草尖上婉转

兔子伸直耳朵，聆听好声音，拐过弯进入一片密林

荆棘褪下去，麻子一样的伤疤，布满了整座密林

像一只只的眼睛，盯着看。我放下身背的郁金香种子

508.

我并不在意，种子发芽，花朵开花从来都没有定数

季节从来都不会为那一个人的愿望而违背天职

神的安排从来都让人无法想象，结局

从来没有定数，而我的前方仍旧像乌云一样不可知

509.

捧在手上的阳光，具有黄金的质感，缺少黄金的分量

出去密林，连着一片高粱地，这些举着火焰的勇士，从未输过

这是谁种下的火海，敢与火神相较

一株高粱，可能是一枚新箭，可能是一把火炬

510.

行而不停。这条路从来没有输赢。这条路

从来没有尽头，心怀虔诚的修行者，学着成为一株草的含义

向下的坡度平而缓，不必行得太快

走过一座古堡，看不到一丝兴旺繁荣，看不到一丝衰败

511.

似乎越来越想要一双清透的眼眸

似乎我的眼睛看过污物，再也不敢欣赏清贫的美

一片麦子举着经卷，读太阳的心术

我不想拥有这一切不该得的荣誉，麦芒始终都向着阳光

512.

如果神想要我的眼睛，我便给予。如果神想要我的腿骨，也一样

这，一切都是神的赏赐。

我令跟着我的猛兽在此处安身，粮食丰足，草木旺盛

我看见一束火焰，在黑夜里发着太阳的光芒，有铜的声音

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