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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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的完整性
南藏河有没有龙脉，看上去的确像
一条长龙，瘦瘦的身骨
二百年也没有断流，这让人坚信，地下必定有龙隐于此——
暗暗观察村子的盛衰，做好
村子的裙带，
春天要勒的紧一些，夏天松一些，冬天冰刀雕成宝石花
2021.9.3
看着月亮我还是忍不住想哭
多少霜雪能堆砌成
月光的深眸。我始终对月光
无法怀有敌意
纵使冰冷如同一场大雪的气息
原谅它们
所有雪花都是无辜的，纵使
它们打倒的
是我最亲的人，当我看到月亮
还是忍不住想哭，一如落满一地雪花
2021.9.3
沉默
一枚哑炮放置多年，危险
随时存在，若是
身体内没有炸药，纵使放置更久的年份
爆炸只是空谈
写诗五年多，也有想把炸药
装满胸腔，等机会
释放出巨大的能量震惊世界，至少惊动白纸黑字
当一切准备就绪，即将实施
发现我浑身漏洞，找不到可以修复的方法
2021.9.3
鲁迅先生
该用怎么样的语言，说一株粮食
举着的锋茅——
有人说应该是饱满。我想这个真没必要，一个把阳光
磨成
利刃的人，我们只谈，他的
傲骨
还有比这更硬的——
手中的笔
尖利的牙齿，撕扯虎狼，咬碎恶鬼
野草一把大火
人间一片晴朗天空
2021.9.4
如果你来我的村庄
没有岔路——
不难理解，我的意思是沿着粮食的指引
在一条苦水河边，抖落
肩上的尘土，轻松只是暂时的，而真正的舒适
需面对两棵白杨树
两位站在村口的老人，四季如此
春夏遮荫，秋冬铺路
绿叶是心情，落叶是地毯，更为柔软的是
雪。粮食的内心，村子捧出的欢迎辞
2021.9.4
草的排比句
天然的诗歌，雪花埋下伏笔，隐喻部分
春天执笔写出前奏
雷声与闪电，取走多余修饰
若要涅槃重生，镰刀
唯一冷酷的回答，或长或短
更高的天空
不是最后的尽头
金属般，骨头
站在秋风的干岸上，不朽的生命的句子
2021.9.4
恰到好处
踩着星星的光斑，步入城市，身后是
一山黄叶的秋天
月亮并不比星光灿烂，你看星星眨眼时，灯火会跟着闪
月光像一盆冷水
多想远处的鸟鸣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落满乡下，一个人住着的老屋
2021.9.4
秋雨绵绵时
秋雨绵绵时，走过大旱的生灵
大都有了生动的表情
渴死的玉米，焦渴的父亲
挂着一脸秋霜
春天从粮仓里走出去的籽种
在本该硕收的秋天
没有再走回，敞开口的粮仓
迟来的秋雨连绵
洗不去布在心上的阴云
迟归的脚步何时
才会响起，雨滴一样，粒籽种何时长出翅膀
2021.9.5
我表达爱的方式
没有玫瑰的奔放，没有牡丹的热情。
一树杏花，春天的霓裳
一朵朵张开嘴巴，三月的歌谣充满蜜意
春天没有困扰，我的困扰是春天
什么都不曾拥有的人，如何表达对春天的笔
没有答案。
2021.9.5
绿色的雨
这是符合逻辑的。落在
将死的苞谷叶子上
奈何桥上徘徊的人突然有了活下去的能量
站着的苞谷像
吃透雨水的人立在田块里
避雨、避风
父亲就是这样的人
叶子重新绿起来，像得到春风的赏赐
满面春风
空瘪的粮食，又一次有了走向春天的希望
2021.9.5
想起从前
死神的邀请函，发来过一次，在四十岁那年
以一座房子作为赔付
我住过十个月，我兄弟住过十个月
这样的代价估计足够
喂饱贪恋者，谁也不成想
死神胃口大的惊人
仅用十七年，埋下一枚无法拆除的炸弹
以报复当年对它的不敬
十七年，可以做很多事情去弥补
去医院一次就能看出
端倪，直到一场雪打倒你，才知道一切都迟了
2021.9.6
提前休眠的黄叶
秋霜还未布下阵法，杏叶先黄了
少雨的秋天，让生命
提前进入休眠期，先衰的脸面
看上去也有黄金的成分
被重病判刑的人，还未吐尽胸怀的智慧
留下一个被秋风洞穿的家
巨大的深渊。该用什么来修补，一切活着都是假象
在天灾面前，形同蚂蚁
的人，却没有蚂蚁那样巨大的能量，活下去
2021.9.6
风暴
席卷而来。中心
是一场大雪
断裂的屋脊撑不起
深埋一个家
眼眸中有锋刃
斩不断悔恨
与死神的决斗
由来已久
多少年，我们就那样
看着，她
一个人冲锋，直到被一场大雪打倒
2021.9.6
寂静有声
小时候一个人睡，越寂静
耳朵里声音的
响动越大，分呗越高，像蝉鸣，像电波
后来会认为这是一种
超越时空的真实存在的没有
真实躯体的事物
通常我们会把这称之为，鬼。
怕鬼是正常人
所能表现出来的正常的行为，有时
自己细微的动作
或呼吸都能让人的心跳出胸腔
直到见过几位走了的
老人，直到再后来我的母亲的离世
我断言，人世间
所有的声响都来自那未知的世界，哪里住着我的亲人
2021.9.6
白露
北鸿南飞，雁鸣阵阵
挖洋芋的时节。往年，此时，归心——
等不住露珠白头
奔向家，奔向母亲，奔向——
洋芋的心，雪一样
母亲头上的终年不化
今日，穿过一首诗布下的迷局，寻找打湿裤管的十年前
白露仍旧，人未归
2021.9.7
这不是一首好诗
我写过的麦子，没成为
秋天的胜景，荒草长满了田野
我写过的洋芋，像
空空的鸟巢，更像谎言，无法修复
我写过的村子
像一件褴褛，在风中向着阳光招手
这不是一首好诗
被蹂躏过的词语浑身伤痕
春天很快会来
谁能让籽种的额头触及泥土，长成一行行粮食
2021.9.7
小确幸
露珠再生的方式
白一次头。走过墓地
死亡的片刻
爱这人间的一种方式
一块骨头
都不会留下来
枯死的
还不能诠释给泥土命
也是草木花叶
执着于大地的疼心
头上还未染上
白。霜白的白，白雪的白
抱紧我，这一别
他日若再见，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
2021.9.7
一片黄叶落地
不过一生。轻飘飘地，人——
没有这份自如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没有谁
如一片黄叶
轻松自由的面对生与死的交接
面对秋风，叶子
像身披黄金铠衣的将军
还乡，化作春泥
守住泥土，守住根，守住宫殿一样的家
2021.9.8
在大风中走向村子
夕阳有多长
夜晚藏着多少奥秘
土夯的堡上
荒草摇着的是白旗
还是黄金旗
在大风中走向村子
触摸先人们
长眠的脚印中是否有
硌脚的石头
石杵子点着的是梅花
全凭手握春风的人
粮食上的明天，在闪电深眸中
2021.9.8
我的祖先是一条苦河的子民
祖先把第一个脚印
踩在疙瘩嘴上时，南藏河从源头开始
向北奔跑。我们
把第一个脚印踩在河对岸
流水头也不回
一直向北，像从来不曾发生的事，都吃在肚里
2021.9.8
暗物质
阳光藏起它的黑暗
黑夜擦亮它黑色的深眸，我不说话
面对你——
像面对着另一个真实的自己
2021.9.9
抬头雨
一抬头，雨
迅速撤离眼睛的天空
不可想象
像我们的爱情
一滴雨还未扯身，风中
飘起一片叶子
另一片，泛着淡淡的光
我知道那不是
泪。一场雨深埋秋天的遗物
那是春天里
我们相互的馈赠——
2021.9.9
拆迁
很多人家都搬走了，偌大的空地
像一个人的思想
整片红柳，像布防的兵马
荒草荒着是一种美，马路宽着是另一种美
拆迁过后，此处并未派上用场
野草纷纷搬迁至这里，一是修复，一是疆域
2021.9.9
繁星点点
谁的眼眸中有泪
繁星点点，谁的希望忽明忽暗
五弟快四十岁了
数了快四十年，夜晚的星星，没有一颗愿意
成就他的梦
没有一颗愿意在梦里
化作他的媳妇
奇怪的，还是星星，每个夜晚
准时的升起来
等着有人在心里许下愿望，攒多了成为失望
谁会相信
满眼含泪的人看着星星升，望着星星落
2021.9.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