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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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喜者
柳树吐翠，底蕴如此深刻
更深刻的你，发来
这张图片
天空心情阴郁，盖不住字体上的描红
这世道从来
如此，从来不透明
这一刻，
我也看不透一面石墙上
深刻的字体
人世太深刻，天不佑人
喜者自喜
2023.4.29
分歧论
大风超过了我的预期，榆叶梅紧靠在一起
像一群命运相同的人
黄土没有嘴巴，却能咬烂
花朵的肌肤
没去过大漠，身在黄土制造的幻境中
保持清醒不是一件易事
人世是一面镜子，沙尘退去后
再看我们，个个独立
从不像草木，枝连着枝
叶靠着叶
2023.4.30
谷雨过后
谷雨的黄沙，才收起尾巴，一场大雪
铺天盖地落下来
四月，夏日方法简单
我在榆叶梅上
看到了我的阴影，站在雪中
尽可能绿着
花儿都谢了，没赶上
这神圣的时刻
这是对一场雪的描写，实际上
夏日落雪
也只是一种呈现
雪落雪的
雪能不能生百谷
草木站着不说
2023.4.30
夏日大雪
白色蝴蝶，是不是对这个夏天的肯定
都要对这场雪
心生感恩。焦渴的麦子
和焦渴的父亲
感念上苍仁慈，夏日大雪
拯救之道
在于雪也是水做的心
包容，利物
2023.4.30
和一个网络读者谈文学
要有文学底蕴才能看懂，贾平凹、莫言、余华
他读网络作者，简单、享乐
我没有反驳，静静地听着，他继续描画
他的春天——
相对于传统文学的深邃，深奥
他选择网络写作者，他只图个乐，消磨时间
没必要，将大把时间
浪费在书本中，况且读书对他的生活
毫无意义
窗外的雪，下得好大
谷雨刚过，雪又化得太快，什么都盖不住，留不下
2023.5.1
这个毫无痕迹的清晨
雪化成了水，在时间的记忆中
叶瓣上露水像一个隐喻
风起时，又成了奔跑的马匹，驮着阳光
庆幸可以成为云朵
落雪，或者落雨，都不能让时间
停下来，面对生死
我们都没有充分的时间去准备
去欣赏
当我们在清晨睁开眼睛
夜晚什么都没有留下，走向阳光
走向黄昏
生命又将老去一日
2023.5.1
野花
路边的蒲公英，总是比山野里的
早一些开花
面对同一个春天，我们
有理由质疑
在这样一个尘土飞扬的世界，它们还能够
早开，在看似不适宜
生命生长的地方，比山野
更加温暖
这是事实。那些年在乡下，我们
总比城里的孩子
更懂得一些生存之道
早早负担家务
最终，我们还是没有城里孩子
那样的好命，草草
开花，草草枯萎，这也是
野花的命
2023.5.1
草木说
在春天里，我们不该谈论大雪，不该谈论寒冷
大雪落着，开在杏树枝头
人间不是雪花的故乡，草木的尽头
不是天空，我们抬头
在诗歌的天空中没有望见
词语的集结点
出行的号角已经吹响，大雪
挡不住脚步
如果想跪，母亲的坟头前
有柔软的草木
如果想说，就面对草木，风掌握着
话语权，听或者不听
都由词语决定
2023.5.2
抢收
露水打湿裤管的清晨，半个月亮
还挂在天边
夜晚的黑只剩下墙根
那是母亲
头上仅存的黑发
她走在前面，我紧随着
脚底的泥泞像一种
挽留，田里的庄稼又是一种渴望
趁着潮气拔麦子
那个年月常有的事。天太干
麦子的口就松了
一穗麦子是多少滴汗，无数个夜晚
在母亲的白发上
见证了光明，看到了慈悲
2023.5.2
芬芳
四月末的雪，还不急着
脱下穿在山顶上的
纯白坎肩，丁香花已耐不住
将芬芳的话语
全部吐出，一日都不想
耽搁，生怕错过
这最后的春天，生命一旦成型
困不住的
那么大的手术，也一样
没有困住我的母亲
三日就要急着下炕给我们
操办吃喝
生怕饿着，即便刀口
还没有痊愈
即便疼痛还在肆虐，为了
她的孩子们
只要能向前挪一步，母亲就不会躺着
2023.5.2
拯救者
新拾回来的地达菜，在清水中
淘洗过，立刻
会像收拾精神的人
在母亲眼里
这些原本浑身泥土
脏污不堪的
野菜，也有了新身份
上得新台面。
许多年过去了，
我依然记得母亲的话——
人靠衣装
你将地达菜拾回来，给它们
第二次生命
你就做了一次善事
实际上
真正的善人，是母亲
2023.5.3
不要在镜子中看自己
那不真实——
面对一块镜子。春天太近，会让人真的以为
身在春天，以为这个世界
从未有过冰雪
遗憾的是，我们常常将镜子中的自己
当成了真实的自己
以为我们真正地了解自己
浮萍在水中，依附于水，站不起来。
野草一出生就向上，立在天地间
2023.5.3
单调地回忆
无风的清晨，春寒的鞭子
不停地抽着我的单衣，锄田的父亲
不受影响
大野上，草木粮食，不受影响
纯粹的慈悲，能抵御春寒。
他们站在田里，
满身鞭痕，也要走向秋天
2023.5.3
愧疚
不涉及任何秘密，这个春天
极具悬念——
杏花熬过了大雪，以自然的方式凋谢
这是它们成就金色秋天
最大的决心
麦子熬过了春寒，举头向天
这是它们成就金色
秋天的决心
再熬一年。能不能成为父亲田里
最饱满的粮食
我没有决心，也没有底气
2023.5.4
不必怀疑
绝对可以怀疑世间万物，变化的规律
绝不能怀疑母亲
说过的话，她不是辞典
也不懂哲学
她甚至不识字
但她说过的
任何话辞典里都没有
却极具哲理
我并不想举例说明
这毫无意义的
对比，在我所经历的岁月
常常是她
将我从淤泥中解救出来
当我无路可走
她总会及时给我光明
比如此刻
她告诉我，这就是诗
2023.5.4
不可更改的事实
我写过的真相，它们都成了事实
由此，我推断
事实一直都存在于
我的意识中
诗歌不过是一次，赤裸地
生活的横截面
足以呈现，当时的境况
这无可辩驳
当我献出全部的热情
会发光的文字
这些礼物，唯一的真相
一场大雪
或一场风暴，最适合
埋在意象中
母亲插上翅膀离去
大雪多么震撼
2023.5.4
打赤脚的人
打赤脚的人，要么
有非凡的特技，要么太穷了
在我的记忆中
鞋子并不是能够随时
可以拥有的
整整两个季节，赤脚踩在
大地上，每天如此
即便天下雨，地上滑
唯一担心的，举着尖矛的草木
肉破了，还可以再生
鞋子要省着穿，练出一身
硬功，行走大野
2023.5.5
正在发生
昨夜的月亮像一个知情不说的人
更像一个谎言
更准确一些，像一个隐喻
悬在星群之中，
草木一定是听到了，一些动静
在轻风中
呻吟，像某种特殊的话
明知道这暗示
可能是一种无法弥补的错误
谁又能拒绝
这水乳交融的诱惑
2023.5.5
追问
是的，我并不关心。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化
好消息和坏消息，对我
激不起水花
我的命运太陡峭，内心很平静
彩虹的弧线
不是我的追求。
矛盾，对立，包容，这个世界
草木会枯，流水会竭
死亡，生命的终点
——没有答案。
2023.5.5
你站在我对面
一想到花开，你脸上的春天——
像刚解放的城市
载歌，载舞，生命充满活力
草木开始发芽
春雪融化后的流水，兼有绸缎的柔软
但我知道，更柔软的
是你的心
如何去触摸，在杏花瓣上
滚动的露水极力
想说出全部，一开口，阳光碎了
这不是一幅画
2023.5.6
白月光铺在路上
白色月光，落在雪上
像一个人说出口
没有重量的话，落在水面上
不如一根羽毛
那些年赶夜路，脚底下
深雪拼命尖叫，
像一个疯了的人，疯狂地
冲向屋子
月光压在身上，像白色恐怖
总觉得身后有另一双
脚步追着，说出来又没有人相信
那个自己又真实存在
2023.5.6
拒绝
拒绝过后，拒绝就成了一道隐疾
埋在心里常常发作
多年后，如果想起读书会
伤口会不会还在
这也算是一种经验，像春草抵御春寒
提早有防备
但凡自己提问自己回答
这种模式的采访
拒绝会来得更早一些
在黎明前
探出头颅的小草，能够更早
照见阳光
2023.5.6
随意录
天阴着，露水擦过的榆叶梅
尽力点亮城市
看上去，更光明一些
我要描述的
是草木的慈悲之心，我要呈现的
是万物的和谐
天空要保守的秘密
云朵读不透
雨水会将准确信息，及时地
交给大地
2023.5.7
答案
我写下更多诗歌，企图寻求
文字中隐藏着的哲学
以此来对应宇宙，空间学说。实际上
这是一个模糊概念
麦穗上的天空，是村子的天空
更是耕种者的天空
这是清晰的，关于空间学说
最贴切的象征
母亲劳累了一辈子，死后
躺在泥土中，野草
回答风的提问，儿女们实在没必要
弄块石头压着她
万物各在其位，要敢于说出
愧疚，每一粒文字
都有正反两面，每一组词语都有
两种可能
2023.5.7
创作手记：这一路走过
月亮像一个隐喻，月亮的确是一个隐喻。
但月亮并不是单细胞，正如一生万物，在不同的作品中，千变万化的呈现，就有千变万化的横截面。
同一个月亮，在村子里和在城市中完全不同。
月光雪一样，也冰冷，也温暖。
这一路走过，月光的确是我的亲人。落在窗台上，就是父亲的灯盏。落在坟地里，母亲的陪伴。
月光给我的，我统统给了诗歌。
月光的事实不可改变，不论在哪里，家乡的月光最美，家乡的月光更明，家乡的月光更白。
月光会说话，这也是事实。
月光更是一面镜子，落在雪上的月光更加震撼。
埋在诗歌中的月光，没有准确答案。
2023.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