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武子
事情并不复杂,但因为当事人是我的堂兄,确切地说应当是我的堂嫂——堂兄老四在沿海的一个建筑工地打工时,不慎从厂房的天窗上摔下来,当时就死了,堂嫂成了寡妇,也就成了法律意义上的当事人,我的心就平添了许多悲凉。
我是从电话里知道堂兄出事的,电话是父亲打来的:“小丫子!”父亲在电话里总是这样开头,总是叫我小名,父亲当面了从不叫我小名,总是叫我振兴。 “小丫子,”父亲说,声音带着哭腔,“小丫子这次你一定要帮帮你二伯,他都给我下跪了,六十多岁了,还给我下跪呀!”“天塌了,天塌了呀老三!”我想象得出六十多岁的二伯父给父亲下跪时的样子,老兄弟已不来往多年,因为鸡毛蒜皮,因为家长里短。我当即给所里老周打了电话,连夜赶往堂兄出事的城市。
是堂兄振富带着侄儿到车站接的我。“老五呀,”堂兄叫着我的排行, “你来了就好了。这两天我头都大了,你二嫂也累倒了。”堂兄一脸疲惫。“怎么就出事了呢?”虽然我已经知道了大概,但当面了总还得问。
我的父辈有三兄弟,振富是大伯家的老二,在我们这一房“振”字辈中排行也是老二,这几年据说是发了,买了车,买了房,自己注册了公司,每年春节回老家都是风风光光的,四哥振强就是奔着他来的。“完了呀老五,我没有与老四订合同,也没有给老四买保险,这次房子车子全卖了也赔不了哇!”
“五弟,你也要帮帮你二哥,都是亲兄弟。而且,我们也只是给人打工!”二嫂说。
“你少扯!老四命都没了,你还想着钱呀!”二哥冲着二嫂吼。四嫂哭得更厉害了。
我逐渐进入了情况。
二哥的公司是真正的皮包公司,而且是分公司,二哥是分公司经理,二嫂、我的两个侄子都是公司在册员工,当然都买了保险。“我悔呀,我为什么就没有给老四买保险呢,老四不是我亲兄弟?”二哥的分公司文件都在皮包里:与总公司签订的责任文件、分公司的各种管理制度、承揽的工程合同、员工工资表。我看了总公司与分公司签订的责任文件,里面除了一般条款,还用黑体字加了一条:分公司经营活动期间发生的一切事故(含工伤事故)由分公司自行负责赔偿,总公司只承担管理责任。总公司与分公司订的责任合同,通常都含有这样的免责条款,我所在的事务所,就经常承揽到这类业务。其实不能说是承揽,往往都是维权方找上门。我在二哥的皮包里没有看到四哥出事工程的施工合同。
“哪里有施工合同呀,总公司与甲方是长期合作关系,修修补补的活一直就没订过合同。那天总公司说甲方厂房天窗漏水,问我有没有人去修,我就叫你四哥带人去了。这下出事了该找谁都不知道。”我清楚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劝四嫂不要过度悲伤,四哥已经走了,老人孩子还要生活,我会为她争取最大补偿。“二哥呢,”我对二嫂说,“也要放下包袱,料理好四哥的后事。整个过程中二哥的责任不是很大。”“真的呀五弟,你二哥的责任真的不是很大?这些天你二哥吃不下睡不着,感冒都加重了。只要你保住了你二哥的房子,二嫂我年年给你寄海参!”我讲了事故中各方的法律关系和应该承担的责任,二哥的脸色渐渐晴朗了。我们又商量了一下我方参与人员各自承担的角色才休息。
但临了却没有按照我们预想的方向走。
第一次碰面的地点在甲方的会议室,进了工厂大门就发现院子里停了两辆警车,几个身着警服的警察在院里转悠.我心里先有了几分不快,出了这种事,当地政府总是担心死者家属把事情闹大,往往未雨绸缪,须不知这样虽然有震慑作用,但更容易激起家属的负面情绪。二哥他们被人簇拥着往楼上走,我有意落在了后面。有个年纪稍大的警察亲热地搭着我的肩膀,箍着我走到楼道尽头的卫生间:“老兄原来也是吃公家饭的?”我说我现在已经下海了,自己开了个事务所。” “不容易,不容易,现在大家都不容易,”他从身上掏出名片递给我,“头头们也不容易!”我看了他的名片,是当地的刑警队长,他口中的头头显然不是指他自己。“久仰!”我也把我的名片给了他。他看了我的名片后放进了口袋,又抬手拍拍我的肩,然后又郑重地跟我握手再见。
甲方出面的是工会主席和常年法律顾问,维权方的人员有总公司副经理、总公司律师、二哥、四嫂、四嫂的娘家表姐琴、我和四哥的亲兄妹。工会主席先表情沉重地表示了慰问,然后劝四嫂节哀,“我们会在可能的程度内尽量地考虑逝者家属的要求。”工会主席最后的这句话说得有点程序化,四嫂的表姐马上就反击了:“什么尽量呀,可能呀,我们人都死了,你们能尽量可能让他活过来么?”四嫂从坐下来就在流泪,这时不知是事先有约定还是真说到了四嫂的伤心处,四嫂的哭声陡地大了起来,劝也劝不住。到了十一点半,工会主席说上午就这样吧,家属情绪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回到宾馆我对二哥说四嫂老这样伤心也不是个事,问题还是要坐下来冷静解决,我的想法是下午四嫂就在家休息,我们去几个代表。我的话还没说完琴就说不行,四嫂怎么能不去,这种事就是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不闹他们能利索赔钱。我以前处理这类事情,当事人都会听从我的建议,至少不会直接反驳我,我突然明白过来,我今天的身份不是律师,而只是和她一样也是受害人亲属,在某种程度上我与她相比可能她与四嫂的关系还要近一些,我来得唐突了。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是维权方的全权代理,但看来四嫂并没有准备委托我。“我振强哥不在了,我就是我妹妹唯一的亲人,我不替她作想谁替她作想?”我和二哥面面相觑,老四不在了,我们兄弟都成了外人?“听琴姐话里的意思,我哥不在了,除了你是我嫂子的娘家人,连我这个亲妹妹都成了外人?就算我们不为我嫂子作想,我们还能不为我的亲侄儿作想,还能不为我的亲爸妈作想?” 这时振强的亲妹妹说。“谁知道呢?”琴说。琴的架势,我们一时半天不可能统一意见了。
到了下午甲方又打来电话邀请我们去谈,二哥问我怎么办,我说我们这边没有方案,去了还是不会有结果。“要不就先去看看吧!”二哥说。
这次院子里没有了警车,我们直接进了会议室。还是工会主席先开场:“我上午的话可能有用词不当的地方,望大家原谅。我们都是为了解决问题才坐到一起的,对于你们感情的痛苦,我们确实只能表示同情。”琴说同情有什么用,你们最好拿出实际的。工会主席说只要大家有了共同点就好谈,你们先谈谈想法吧!“二百五十万,这是我们的基数,少了免谈,”琴说,“少于这个数,我们吃也要吃到二百五十万,我们耗得起!”工会主席望了望我说:“好,好。有了要求就好谈。我听说你们亲属里面有专业律师的。”琴说现在什么年代了,还要专业律师,上网什么律法查不到?我的服装厂就没有请律师,什么事都是我自己上网解决!气氛一时有点尴尬,总公司副经理说,大家休息休息,这事也不是一次就能谈妥的。琴气鼓鼓地望着四嫂,四嫂还是只是流泪不说话。二哥就说四嫂情绪还没有稳定,我们再商量商量吧!
我们回到宾馆,二哥对琴说我是正经的法律学院的毕业生,在省城开有律师事务所,“要不是出事的是四弟,是请他不来的。”我说四哥是我亲哥,我来送四哥是我的本分。既然琴姐有办法大家就听琴姐的吧。我起身到走廊上抽烟,我本来不抽烟。二哥出来说五弟你不要和那女人计较,你一定要帮帮我。我说我不是计较,现在主要是看四嫂有什么想法,你先摸清楚,晚上我们再碰头。
晚上二哥说四嫂还是只是哭,没有说办法。我说四嫂应该是还有顾虑,又不方便说出来 ,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明天星期六,后天星期天,正好我们慢慢商量。
三哥和我住一个房间,三哥也说老五你不要见琴的意思,琴毕竟和我们不是一家人。我说我不会计较琴姐,琴姐说的也是实情,四哥走了,四嫂的娘家也就只来了她一个人,她替四嫂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三哥说老五反正你也不是外人,有些话我就对你直讲了,你四嫂本来就在和四哥闹离婚,偏偏这当口老四出了事,这赔偿款可不能打到她卡上。我说还有这一节?“是四嫂对不住你四哥,她在外面有了人才和你四哥闹离婚的!”三哥义愤填膺,“所以我说这赔偿款不能打到她卡上!”我说这不可能,四嫂只要没和四哥拿离婚证,就是法定的第一顺序继承人。“她要是拿了钱跑了不管老人和孩子怎么办?”我说这点你放心,国家有法律,再说世上哪有不管孩子的母亲。“ 万一呢,我是说万一!”
第二天我问了二哥四嫂的事。二哥说你不要听老三瞎咧咧,我看四弟妹对老四还是有感情的。再说这两口子分开久了,哪个有点事都可以理解。
我们去看了四嫂。
四嫂说五叔你来帮忙我其实心里挺感激的,你四哥走了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琴姐说肯定得闹一闹,我就依她了。我也知道解决不了问题,你看我们下面怎么办好呢?琴说我这两天也不是针对你,我主要是对老三有想法。老四还尸骨未寒呢,老三就把我妹妹当外人。你是律师,你说我妹妹有没有继承权?三哥说我没有说她没有继承权,我是说她只有五分之一的继承权,钱打到她手里肯定不合适。我说既然大家把话说开了就好办了,我谈我的看法:四嫂是第一顺序继承人,也是两个孩子的法定监护人,这不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我这样一说四嫂和琴都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我接着说我们也不能长期不表态,我们今天要定下基数,明天要确定一个人把我们的要求提出来。琴说我也知道你作为代表是最恰当的,但是有几个问题你能不能回答我:第一你能不能保证我妹妹的合法权益,第二你能不能保证我方权益最大化?我正要回答,三哥说老五我也正要问你,前天警察跟你说什么呢,两个人那么亲热?说什么,我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怔了一会我明白了,难怪三哥这几天和我寸步不离。“三哥你是怀疑我和对方私下有交易?”三哥说我其实也没那么想,但既然琴说了我索性就把话挑明。
我说既然开了天窗,亮话就好说了。四哥出事了,我来送四哥是本分,我替四哥维权也是本分。如果大家相信我,我会尽责任,如果大家怀疑我,我也不会责怪大家,毕竟是第一次遇事,大家有点想法也很正常。四嫂说五叔我一直都相信你,三哥说老五我也没有说不相信你。我说相信不相信我都不要紧,现在是我们需要帮四嫂定一个被委托人,把四嫂的要求表达出来就行了。我说完就离开了四嫂的房间,我内心其实挺焦虑,老周已经几次打来电话问进展,所里忙不过来。“一点小案子,你这个大律师出马还摆不平啦!”
临睡前三哥对我说已经定了我全权代理,又说还有件事要我支持:“老四这一走,家里就只剩下老字辈和小字辈,老大是指望不上的。我想搬回老家住,多少有个照应!”三哥说的也正是我担心的,我的父母也快六十岁了,大伯家的老大前几年中了风,走路还不利索,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但三哥几年前已经入赘到了离老家三十里的谭家湾,据说是在谭家湾和三嫂养龙虾。我说这是好事,我肯定支持,但我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嫂同意么?“她同意不同意都不要紧,我和她又没有领结婚证。”“没领结婚证?”我从上大学起,老家于我便成了春节的旅途,每次来去匆匆,只是听父亲说三哥再婚替我随了份子,但没说没领结婚证。我想对三哥讲讲夫妻间的责任和义务,讲讲实事婚姻,但看到三哥也是满脸疲惫,就住了口。
到四哥走后的第六天,我们终于统一了意见,四嫂委托我全权代理。四嫂把委托书递给我时说五叔你要不要在上面签字呢?我说委托书你签字就生效了,不需要我签字。三哥说老五你还是签个字好,签字了大家放心。我说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呢,我望了望业主律师,业主律师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我便把委托书复印了,在复印件上签字后给了三哥。
接下来的事进行得很顺利,业主除按照上限补偿之外又主动承担了全部费用。我委婉地表达了三哥的要求,补偿款分两次打到四嫂卡上,业主以资金周转为由配合了。第一笔款四嫂转回了老家二伯的卡上后,三哥紧绷的神经才舒缓了。我们把四哥送回了老家,我安慰了二伯又匆匆赶回了省城,我以为事情结束了。
但过了几天我又拉到了父亲的电话:“小丫子,小丫子你还是要回来一趟,有些事还是要你来处理!”不知什么时候起,父亲说话也文起来了。我说爸您有事就电话里说吧,这段时间我确实走不开。“走不开,怎么会走不开呢,现在走高速,也就半天时间?”我讲了我回不去的理由。“好好。你不说了,我让振民来找你,你们兄弟当面谈。”有什么大事还要三哥来当面谈呢?
现在的交通真的是便利,第二天下午三哥便出现在我的事务所里。三哥西装革履、神采飞扬,与几天前的衣冠不整、寝食难安判若两人。在我发愣的当儿三哥说怎么啦,认不出你三哥了?你三哥我也是见过世面的,到你这儿来我总得体体面面的,我不能给你丢分儿!我说三哥你怎么说话呢,你怎么着都是我三哥!三哥在老家其实也是个人物,经过商,下过海,只是听说每每时运不济。这次入赘谭家湾前就听他对人说肯定要发了,莫非真发了?
“谭家湾的项目我不想干了,离老家太远了,我两边跑不方便!”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你前几天不还说谭家湾项目前景很好,预计可以赚多少万吗?”“那是原来。这不是你四哥出事了吗?你说我能撂下三个老辈不管,还有你四哥的两个孩子。我上次就跟你讲了我要回老家照顾老人和孩子的!”三哥前几天确实和我讲过要回老家的事,但当时我以为三哥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当真,或者只是我以为三哥没有当真,其实三哥是当真了的。 “你和三……谭家湾的合作者商量好了?”我本来是想问他是不是和三嫂商量好了,但想起他说并没有拿结婚证,这样看来是不打算拿结婚证了。“这不就找你来了吗,她非找我赔偿损失。我跟她说了我五弟是大律师,摆平她这事是分分钟的事!”
在书房里我和三哥谈到很晚,我反反复复跟他说这不是打官司的事。“你和谭家湾的谭桂花既然没有拿结婚证,又没有就承包鱼塘养龙虾签订协议,在法律层面上来说就根本不存在赔偿一说。我说的是法律层面,当然在道德层面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强调了道德层面,当然也含了我对三哥的谴责。我以为三哥多少会有些歉疚。
“五弟你真不愧是律师,道理讲得这么透彻,人真是要读书啊!谭桂花就是不讲道理,我都跟她讲了我两年的工钱不要了,白给她干了,她还不依不饶要我给她赔偿!”
“你和她还真不是赔偿不赔偿的事!”我说。
“算了,她的事就不说了,”三哥果断地挥了挥手,“我还有件事要咨询你,我要和你四嫂一起过。这件事在法律层面上说得通吧?”
“和四嫂一起过?”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哎呀,就是和她结婚!我这次是认真的,是要和她拿结婚证的!”
我瞠目结舌。好久我说四嫂同意?“她有什么不同意的,跟我过孩子都不用改姓!我还能亏待了我的亲侄子?”
老家断断续续有电话过来。
三哥赔偿了谭桂花三万元钱。
三哥和四嫂——现在是三嫂拿了结婚证。
三哥和三嫂承包了村里的鱼塘养龙虾。
春节我又一次回了老家,这次的年夜饭是老少几辈人都在三哥家吃的。大伯、二伯和父亲坐在一起,三个老兄弟亲热得很,二伯显然已经快从失子的痛苦中走出来了。“老三和老四家的能在一起过是好事,还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父亲说。三嫂至始至终都在操持,仿佛一直就是女主人,三哥用精准扶贫款修葺了原本准备放弃的老房子。“我这扶贫项目是在我和你三嫂结婚之前申报的,完全符合政策。”三哥说,“反正我都赔给了谭桂花,我自己没落一分钱!”
年夜饭后三哥拉我去看他承包的鱼塘,路上他要我还做做三嫂的工作:“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老四的赔付款还有一半在她手里就是不肯拿出来投资,说是怕亏。你有知识,她服你!”我说这事还是应该听几位老辈的。三哥有些失望:“老辈,老辈就只知道认老理,钱攥在手里牢靠。”但旋即又说算了,现在反正是一家人。我和三哥围着鱼塘转了一圈,鱼塘很大,鱼塘看护屋的灯光虽然很强,但终究无力穿透大年三十晚上的黑暗,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我们走走停停,小心翼翼,只能借助时时炸响的冲天炮的光亮才能看清我们面前的路。
离开老家前我问了三嫂,三嫂说他养龙虾要是真能赚钱,我会把钱全投出来,“就是你三哥这个人,我怎么瞅都不放心。我不能拿你四哥用命换来的钱全给他打了水漂!”直到这时我才看到三嫂眼里其实一直含着泪水。我说你其实是不相信三哥,那你为什么答应和他一起过呢?“我说话就奔四十了,我又不能扔下孩子,你说我还能有什么路呢?”三嫂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望着天空,天空已经不知从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慢慢地雪花密了起来,几步远便看不清人影,远处的山和近处的路都弥漫在雪花中,天地一片浑沌。
父亲说雪天易晴,又说瑞雪兆丰年。第二天雪停了,我又一次去了三哥承包的鱼塘,白天的鱼塘在阳光下闪着鱼鳞般的光芒,三哥老远就看到了我,陪着我围着鱼塘又转了一圈。我说三哥,三嫂是实打实想和你过日子呢,你可不能辜负了他。三哥说我知道,她就是还是有点不放心我,我都四十多了,我知道该怎么过日子了。我说你知道就好,三嫂其实是个好女人。我想到他开始对三嫂的议论,还想多说几句,又不知道怎么说好。其实三哥应该知道三嫂是个好女人,要不他也不会铁了心要和三嫂过日子。三哥这次应该会把鱼塘经营好的。
我把车缓缓开上了通村公路,小心地向着高速公路驶去,老家在我身后渐行渐远。临上高速公路前我把车停在高处,又一次回望老家:四野一片银白,只有天空湛湛地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