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弋兴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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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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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猪

五头不满月的猪娃儿死了。

这是1976年夏天的事儿。那时我所在的公社养猪场已经告别无猪可养的窘境,不仅有了几头高产母猪,还有几十头存栏的肉猪。每当听着群猪呼唤喂食的“嗷嗷”声和它们相互争食吞咽发出的“喷喷……”声,仿佛像悦耳动听的交响乐,使人心旷神怡,好不开心!可以这样说,这群憨厚的生灵已经成为我们知青生活的一部分,与我们密不可分了。

确切地说,我们养猪场其实只管喂猪。配种、接生、治病等都是分别由猪场以外的良种场、牲畜接生人员或兽医负责。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得跑老远的地方请人家来,够麻烦的。

我记得大概是六、七月份吧,天气很热,可一早一晚回凉,早晚穿衬衣身上还有些凉意呢!那天傍晚,一头母猪要临产。场里从上十里外的地方请了一位牲畜接生员,男的;大概有四十多岁的样子。那人忙乎了好一阵子,直到夜里一、两点钟才接下第一头猪娃儿;接着一连接下八、九头猪娃儿。那夜“老队长”帮接生员打下手,我与另外一个知青也没有睡,围在旁边不知道忙些啥。清凉的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冷,但我们并没有感觉到。看着一头头粉红色的、嫩得几乎透明的猪娃儿蹴成一坨躺在猪舍墙角的茅草窝里蠕动着,兴奋得我们一夜没睡……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那群猪娃儿在老母猪的呵护下一天天成长起来。那母猪总是躺在猪舍墙角的茅草窝里,任凭这群猪娃儿在它偌大的、失去弹性的奶子上吮吸着,不断发出“哼哼”的呻吟,忠实地履行着哺乳幼子的责任。猪娃儿的茸毛渐渐长出……

一天早晨,传来死猪的消息。先是一头,接着共有五头猪娃儿从猪舍里扔了出来。这是在打扫猪舍时发现的。看着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五头猪娃儿,仿佛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大家默默无语。我调到猪场还没有见过死猪,想着多日来为之操劳的、还未满月的活蹦乱跳的生灵就这样默默地走了,心里一阵难受,一股酸楚涌向心头……

说老实话,我们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沾荤了(虽然每次做饭时菜里也滴一点儿油,但与没有油一样),更不用说吃肉。对这五头死猪娃儿咋处理,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吃肉。反正死也是死了,悲也悲了,日子还得慢慢熬,扔了实在可惜。虽然这么想,可没有一个人直说。最后有个知青冒了句:“埋了算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再说话。当天,我们在宿舍门前选择了一块高坡地,挖了个不太深的坑把五头猪娃儿掩埋了。

自从埋了死猪后,大家的情绪一下低落了许多,干活也无精打彩,背地儿里老是埋怨伙食不好,没有油、吃不饱。搞得做饭的也没了主意。其实大家心里很明白,都还在想着那埋了的死猪。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我们几个知青在闲谈中又提到那几头死猪,不知谁说道:“刨出来吃球了!”“对!”“搞!”“日它妈呀!埋都不该埋……”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飞一般地向埋猪的高坡地奔去……

等一一把死猪娃儿刨出来,我们傻了眼。由于天热,又埋了有几天,猪娃儿已经开始腐烂,身上星星点点地长了肉蛆。只见那柔软的小白点儿在猪娃儿身上蠕动着,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我们已经顾不了这些了。几个知青把猪娃儿拿到路旁的水沟里洗了洗,然后开肠破肚、去头,最后搁在了厨房的案板上……

当时猪场做饭的是个女知青。她说啥也不做这死猪,躲得远远的。我想起在家里父亲做肉时的情景,便主动要求当主厨。我派人到蛮子湾分销店买了酱油、五香粉、辣椒粉等。一切准备停当,便开始烧火做肉。

我站在灶台旁,俨然一副大师傅的派头。天近晌午,大部分知青、社员都回来了,灶台边围了不少人。我顿时来了劲,决定露一手。我看灶台上那口平时用来烧热水的大锅已被灶里的旺火烧热,便把装在盆子里切成块的猪肉倒进锅里,接着用锅铲干炒了几分钟,然后洒了点盐,将一瓶酱油、一小袋五香粉、一小袋辣椒粉全部倒入锅里,又用锅铲炒了约十分钟,倒上适量的水,最后把锅盖盖上……

厨房里很热,待我操作完毕,已是满头大汗了。

大约有一个小时,我揭开锅盖。顿时,一种久违了的、特有的肉香味弥漫着厨房……;那香味沁人心肺,催人食欲,使人馋涎欲滴……。这时,厨房里沸腾起来,说的、笑的、逗的、闹的……好不热闹!

那天晌午没有做饭。每人足足吃了两三碗猪娃儿肉,极大地解了馋。为此,我们兴奋了好几天!

40多年过去了,吃肉早已成了家常便饭。然而每次吃肉,再也没有四十多年前那次吃肉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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