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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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
云朵、雪山、黑牦牛
是格桑花撑起的高原
捧一掬雪水
以江河的名义
向天下苍生致敬
麦芒朝上
青色的湖水
有不可亵渎的美
石头垒起信仰
鹰翼掠过天堂
只有风
是不眠不休的歌者
太阳把印章
摁在河水的额头
红墙金顶的寺院，桑烟
煨出另一个尘世
三江源
山峰聚集的地方，日月陷落
水和水重叠在一起
用高度成就一座信仰的塔
山是沉思的水，瘦腰身的河
就是行走的高原
在这里，水是水的子宫
水是水的肋骨，它们纠缠
拥抱，有时像蓝色的火焰
有时又像阿妈的泪
在这里，我只想做一株草
为路过的行人和风
低下柔软的身子
天上的青藏
翻开高原册页，太阳
把情书写到极致，烙在脸上的
高原红，便是最好的表白
月亮撒下白纱
草地上写满诗句
西来的风，是血红色刀片
割破了唐古拉山
也割伤了自己，古道上
驼队赶着驼队
脚印摞着脚印
鹰托起骨头上的天堂
天上的青藏高原
是河流用母语
一字一句念出来的
草木一样无声
山绵延无边
荒凉也无边际
除了山顶的寺庙
半空的鹰
尘世的伤疤
在风中暴露无遗
幸好，还有日月
置换着时空，有河水
洗刷着河道的记忆
让我们的足迹
流水一样喧腾
草木一样无声
倒下的树
一棵树
躺在地上
看倒置的天空
流血的云
锯断的年轮
是一圈圈绳索
逼迫它交出
绿荫和鸟鸣
一棵树
平躺下来
连路过的风
都是安静的
风中
顶着风走，只为
让风吹走头顶的乌云
拔出身体里的尖刺
顶着风走，是为了
让自己也变成一阵风——
难过了，就猛烈些
高兴了，就软成杨柳
风知晓一切
包括我们的身世
风来自起点
也来自终点
山顶
山高，路陡
黄土漫漫
羊的蹄印碎小
石头僵硬
无法掩藏的荒凉
蓬草一样
撒满山野
也不尽是感伤啊！
你看，炊烟的手
在村庄上空
写着乡思
傍晚的山头
有一个母亲
在安慰着落日
镜中
椭圆形铜镜里
落到头顶的雪越来越大
每一朵六边形
都自带刀子寒光
头顶白花的芦苇
被拦腰截断
同时断掉的还有
我们空荡荡的爱情
背景虚化的镜头
照不到身后浅浅的足迹
花在笑
花在哭——
臃肿、失调、掉头发
的中年
像一枚干瘪的枣
挂在深秋枝头
又见芦花
隔一个秋冬
就是隔开风的刀子
雪的冷箭
隔开集体的陪葬
与绝唱
我们都沧桑不少
你把心底的雪
顶在头上
我把头顶的霜
摁进胸口
自你走后
一排黑雁
在天上画着圈
一片绿叶
留下完美的转身
一幅水墨画
河把孤独涌向天际
一首无题诗
蜡烛替我流尽了泪
自你走后
痴情的雪花掩盖了
所有足迹
我们之间的故事
只是白月光下的
一片水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