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 弟

兄        弟

米玊

两个人，非同根相生，枝叶相连，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脾气秉性也各有千秋，却是亲如一家的兄弟。

自打认识开始，便互相觉得投缘，于是兄弟也就做了不多不少整整20年。20年，足以让一个毛孩子，长成血气方刚的壮汉。

兄弟二人交好。有多好？用乡亲们惯常说的俗话儿就是：“一个鬼剁了两半截子。”咋讲？“割（方言念‘郭’音）不得离不得。”

两人无论多久没见，一见面就掐架。互相揭老底，揭得对方体无完肤，无处藏身。谁也不饶谁。

就算喝酒，也是猴子爬杆儿，周围看的人叫得越响，两人窜得越欢。

有时候喝得面红耳赤，吵得地覆天翻，吹胡子瞪眼睛，拍桌子摔门不欢而散。一觉醒来，啥也不记得，“外甥打灯笼----照旧（舅）！”该咋的咋的。

这边一个电话，那边二话不说飞奔赴约。谁也不计前嫌，打打闹闹继续做兄弟。见了面，照掐不误！

有一年，猛不丁一个念头，其中一个就突发奇想，也或许就是信口开河，图个嘴上痛快，并无多想。只随口开了一个玩笑而已。可俩人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弄得满城风雨，还差点儿真闹出人命来。

话说胖兄弟那时还不胖，虽说不修边幅，有点儿功夫，只管往脑袋里装东西，要么就在书桌上摆格子阵，舞文弄墨，呼风唤雨。

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么男人呢？不必人人貌若潘安，只要有才，何愁姑娘不惦念？

还别说，就这么一幅德性，本兄弟竟吸引不少貌美如花的读者仰慕不已，更有甚者，大胆追求，芳心暗许。惹得兄弟那阵子像是掉进了蜜糖罐子里，神魂颠倒，恍然不知东西南北。

恋爱中的人通常智商为零。看来是有一番道理的。不但如此，就连平日里大字不识几个的人，也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浪漫的诗人，更别说这位仁兄，本来就是诗人。

诗人有诗人的逻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爱花之人自然也是爱美的人无疑。我猜想，大概是这时候的男女，心里都乐开了花的缘故吧。人与花相映，哎呀别提有多美啦！这样想想，都会在梦中笑醒。

本兄弟听说洛阳牡丹甲天下，也听说情投意合的姑娘趁着花季要去赏花。得，去就去呗！一个前脚走，一个后面追。可是家里父母思想守旧，所以这次秘密行动，得在他们二老跟前捂严实了，千万不能被发现。

结果，“无巧不成书。”古都洛阳新建的大商城意外失火，损失惨重。惊动全国媒体争相报道，洛阳也因此成为大众热切关注的焦点。

好几天过去了，这位诗人兄弟还不见回还。知道他俩人要好，有人捎信来问。谁知另一位忙着喝酒神侃，天南海北天文地理，总之喝得东倒西歪，口齿不清，答得是行云流水，自在随意。

“哦，你问他啊？知道吗，去洛阳看牡丹了！”“啥？火灾时他在哪里？嗨，在洛阳啊！”“啥？有没有去商场啊？去了啊！”

真可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诗人葬身火海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全城。自然也不再能瞒得住他的父母家人。

顷刻间，乱作一团。恐惧，绝望，悲痛席卷了他的亲人们。

五天后，当他兴冲冲回到家乡，在姐姐的小商店里现身的时候，一声响雷般的叫喊：“姐，我回来了！”竟吓得姐姐魂飞魄散，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瞬间摔得粉碎！连声哀求，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要什么，姐回头烧给你，你别吓姐好不好？！

诗人愕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他明白过来，解释说这是一场误会。并将手伸过去让姐摸摸，热的，是人，不是鬼，是的！这才一场虚惊尘埃落定，按下不表。赶忙一起回家向父母报个平安。

什么破兄弟！这事居然敢开玩笑？！真缺德！

事后，每每想起，自然都免不了一顿臭骂。骂的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铿锵有力，还文采飞扬。

但仇，是不记的。这边闹，那边和。

有什么事情，还是这边一个电话，那边飞奔而来，欣然赴约。酒，照喝不误。人，不骂不成。

谁叫俩人是兄弟？没错儿，兄弟！

诗人，毕竟是诗人。兄弟，也依然是兄弟。用当地老乡的话说就是，“狗皮袜子没（方言念‘末’）反正。”

米玊。2018年5月15日。于兰草坊。（1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