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荚（组诗）

秤砣

我本用来称量

分毫之间的拿捏

而这次是被你用来通烟囱

拴上一根长长的绳子

再系上一把高粱穗

然后从烟囱顶端往下续

然后就有烟灰噗噗地飞出来

你五十年的烟火味

又提起再下放，上上下下地

反复打磨

而我深刻地知道那段黑了

噗通一声，落地

2022.06.30

豆荚

秋后是算账的时候

父亲直接向着照料了一季的庄稼下狠手

耀眼的阳光照着大地的记账本

而三大马车的大豆已摊晒在打谷场上

其实不用一个正午的暴晒

不用捶打和碾压

噼噼啪啪。那些熟透的豆荚

正自己刮起一个接一个的它们的大风暴

浑圆，金黄，也有个别瘪的

到时候的，都招了

刚刚捡食高粱粒的野鸽子

呆呆地听着

2022.06.29

深渊

深渊没有波澜，它将天下的波澜

收尽。深渊没有秘密

唯一的不说，当你热切的生活

它本是用来让你寒心的

所以用不着窥探，你不瞟它

它也不看你一眼

而这次，长久的凝视之中

你被它牢牢地摄住

那三千尺的水，三千尺的死寂

令你一个劲的眩晕。阳光也是黑的

你的眉心更黑。那不是别的

那是你的的阴暗面

无法拿光明说事。你知道那只大雁

没能逃脱，它以巡航的模式飞临

而你的一生像野鸽子一样，充满试探

其实，你的终究是你的

你自己的神坛

你自己的深渊

2022.06.29

掘墓人

抄起铁锨，就沉下脸

他担当大事情

每一锨都那么坚定有力，那么规矩

工工整整的墓穴一口气就定住型

然后又仔细地打磨，找平整

他要让棺材觉得舒坦

当有人问:差不多了吧

他才抬起头

是回应那个问话的人

还是在比量谁

那么一个整天嘻嘻哈哈的人

这一刻的眼神

2022.06.28

煮盐

那盐池多像小比例尺的海，那盐池的水

多像海水，虽然被圈住，海鸥一小圈一小圈地飞

但接受同样的阳光和风吹。唯一不同的

是比大海更早地，慢慢地结出晶

而我被直接煮沸。如果你有利刃

直取有用的部分

或者我有一点点的银的现货

而啪啪作响的烈火

以舔舐的方式进行刀割。要我物理的身子

交出化学的物质

我本是水？还是含水过多

那么长久的煎熬

直到最后熬没了，可能的话

剩下21克

2022.06.28

大海

大海是什么味道呢

在海上吹了一整天海风之后

疲惫也兴奋。我们品着海鲜

这是真正的大海的味道

用海水煮的，原汁原味

没放一点盐，或其他佐料

确是鲜美。如果是最鲜美的

恐怕就是最鲜美的一次

你看那些勤奋的江河，日日夜夜地

还要向海里更多地兑水

2022.06.27

瓦刀

多年以前老万就是被竞相雇佣的瓦工

一把瓦刀鼎鼎有名

多年以后

他自己专用的瓦刀也不带了

雇主或帮手递上什么就是什么

有时候废旧的菜刀也行

接过来掂一下，最多两下

然后就自如地抹灰劈砖

有人说随便一把瓦刀，你上手真快

他说，上手是从掂开始的

轻一些，你知道就行了

重一点，你知道就行了

太钝，你知道就行了

太利，你知道就行了

听他这样说，他的上手

他的拿捏

2022.0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