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印度的春天

老印度的春天

（ 短篇小说）

一

老印度，见到儿媳妇的第一面，整个人都僵了。儿子印晓白说，爸，这就是玛娜，你的儿媳妇。

吗呢？老印度无师自通的说了一句北京土话，翻译成普通话就是干吗呢。

儿子有点不高兴的说，你儿媳妇，玛娜！

老印度的脸活动了一下，但是把眼睛闭上了，儿子找了一个黑人媳妇，他感到了天翻地覆，心里好像刮起了十二级台风。

玛娜非常热情的拥抱自己的公爹，老印度浑身虽然不僵硬了，但是却有呕吐的感觉，这个高大肥硕黑陶般的女人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热浪，让老印度想起父亲的那匹黑母马。她的高大丰润，倒衬的儿子有点白皙小巧了。

倒是老伴随和，在玛娜和她拥抱的时候，老伴随手就把来前买的金链子，递给了玛娜。老伴说，这是我和你爸的见面礼。玛娜不知道是不是该接，她望望印晓白，这个东西能够要吗，看到印晓白肯定的眼神，她才接过来。

你不是在加拿大吗？老印度问儿子。

印晓白说，是在加拿大啊。

老印度生气的说，加拿大不是白种人吗？

儿子说，是白种人，爸，你的知识还挺全面的。

老印度几乎是叫起了了，你这个吗呢，是怎么回事？

玛娜以为是叫她，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怎么回事？印晓白告诉她，父亲是激动的，他说，非常高兴看到你。

接下来就是吃饭，这让老印度一直压抑的气愤找到了突出口，玛娜作的是非洲风味的乌嘎里咖喱饭，如果仅仅是这样的味道，这让老印度还能够忍受，最不能够忍受的没有筷子，要用右手抓着吃。

老印度看看自己的右手，手背晒的漆黑，手掌却粉嫩的可爱，满满的一桌子菜，都是生洋葱生胡萝卜，还有每个人一碗黄糊糊粘稠的东西。老印度吃饭前上了一趟洗手间，可是，他不知道怎么用儿子洗手间的水龙头，他拧了半天也不出水，只好没有洗手就出来了。

玛娜看他们老俩有些拘谨，就带头用手抓起盆里的饭，往自己嘴里塞，老印度看看她的样子，把手伸了出去，又缩回来，老伴也是在畏缩不前。

筷子，筷子，老印度说，怎么没有筷子。儿子说，爸，这是玛娜给你们作的家乡风俗的饭，这是一个女儿要出嫁之前的最高的礼节。他们那里吃饭是用手的，如果用筷子或者用勺子，就是对她们最大的不尊敬。

老印度流露出明显的气愤，说，印晓白，猴子才用爪子吃东西。

玛娜有些惊讶的看着愤怒的老印度，手里还拿着揉成团的饭，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吃还是不该吃。印晓白和玛娜解释了半天，玛娜笑起来，她说印晓白，我们要尊重老人的生活习惯。可是，他和玛娜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已经习惯了用手，家里就没有准备筷子。他只好把四个碳素笔杆冲洗消毒，权且充当了筷子。

咖喱饭的味道，让老印度难以接受，这一碗被老印度后来称为蹿稀的东西，也让他感到了分外的难以下咽。黄不黄，红不红，黑不黑，绿不绿的一碗糊糊状的东西，很让人想像到闹肚子时候的东西。

老印度给儿子下命令说，这婚， 不结。

印晓白反抗的说，你和母亲不是一个劲的催我结婚吗，怎么又不解了。

老印度非常痛苦的看着儿子，你懂的！

印晓白却非常坚决的说，我不懂！

老印度说，你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不说清楚。

印晓白说，我哪没有说清楚，我给你在电话上都说的非常清楚，在微信上也给你交换了意见。你就当爹的也一样啊，不能够就这么不负责任吧，我们在一起谈了两年恋爱，又在国内生活了一年多，现在，我们要结婚了，你就一句话说不结了。

老印度说，你说找了一个外国对象，你说在加拿大，你还说她是博士，可是你说过她是非洲黑人吗？你记住我对你说过什么话了没有？这些年我含辛茹苦，兢兢业业的供你上学，就是想让你一雪前耻啊。

印晓白说，你这纯粹是小农意识，什么黑啊白的，现在都人类命运共同体了，五大洲都是一家了，你还带着你一个小村的意识来指导我。

老印度突然委屈的哭了，泪水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滴滴的落下来。他说，儿子，我让你娶一个脸白的媳妇，这有错吗？

印晓白辩解的说，爸，你知道玛娜是学什么专业的吗，她是专攻微电子的博士后，专门作芯片的专家，她这次来中国，也是我们一个排名五百强的企业，邀请来的。我们结婚的时候，还要有许多的科学家和专家参加的，我们的请帖都发出去了，而且，玛娜她们国家的大使馆都要来人，你说，这婚说不结就不结了，你给我一个理由。

老印度非常倔强的；你为什么不找一个白人媳妇？

这次该着印晓白茫然不知所措了：这和科学有关系吗？玛娜哪点不好？

老印度沮丧的；吗呢，吗呢，你说，这是吗呢？

二

父子闹的有点僵，印晓白不想让玛娜知道，自己和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玛娜非常聪明，种族歧视。印晓白连连的解释，没有那么严重，他就是文化意识上的差异。他怕不会当这个外国人的公爹。玛娜笑了，给她当公爹，是非常好当的，因为为了嫁给印晓白，她翻阅了许多中国的礼仪。而且那个风靡非洲的电视剧《媳妇的美好时代》，就是她参加翻译的，她会用中国儿媳妇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一定会当好中国的儿媳妇。

遇到这种情况，印晓白只能够两边合稀泥，他说，你不懂的，他这个人是非常倔的，他是有他的心结，是贫困历史给他留下的历史痕迹。

玛娜不知道公爹有什么心结，印晓白告诉他，这是他家的家族秘史。因为，从祖父开始的婚姻历史，不准许他娶一个黑人老婆。玛娜笑起来，都一样的，她的祖父也是这样，不准许她和本族人之外的人结婚。这个老酋长为了保持自己种族的纯洁，有了严格的族规，凡是和外种族结婚的，处以极刑。印晓白问什么极刑，是否要把她杀头。玛娜笑了，当然不是，就是进行绝育手术。印晓白故意装的非常害怕，这么说我就不会有儿子了啊。玛娜也笑了，这都是违背人性的规定，政府已经不准许了。印晓白笑了，是不是你的父亲还坚持啊。玛娜在印晓白嘴上亲了一下，你放心，我会给你生个非常聪明的儿子的。

老印度想怎么把这场婚礼终止了，儿子说，你想终止也行，你的理由是什么？老印度说，她是个黑人。印晓白说，黑人就不是人吗？黑人就不能够结婚吗？

老印度说，黑人能够结婚，但是，她和你结婚，生孩子不？

印晓白笑笑，黑人就不能生孩子吗？哪个国家的法律说黑人不能生孩子？

老印度说，她生下来的孩子，是不是黑人？

印晓白说，她生下来的孩子，也可以是黑人，也可以不是黑人，因为，他们会有中国国籍。

想着浑身黑炭一样的孩子，跟着自己走在村街上，还要叫着自己爷爷，这让老印度无语。印晓白说父亲，好汉不打上门客，人家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你怎么也得顾个大面。怎么顾大面，老印度问儿子。

你要尊重人，你知道尊重别人就是尊重你自己。

老印度看看自己在镜子里的形象，虽然他也是属于脸色非常黑的那种，但是和儿媳妇比起了还是白了许多。这些年，就是因为这个屈辱的外貌，让他暗暗的发奋，一定要打一个翻身仗。自己是不行了，他把这希望寄托在了儿子身上，从儿子考上研究生开始，他的这种想法就非常的强烈。一定要改写家族的历史，从屈辱和压抑中走出来。

在老印度家这个村里，人们都长的比较黑，但是，老印度一家更黑。在贫困的日子里，没有人想这个问题，但是，在经济生活发生了极大变化的今天。许多人家在儿子结婚，女儿找对象的时候，就把对方的黑白，看的非常重要。谁家娶了一个白白的媳妇，简直就是一个村子的狂欢节。酒喝的比平时烈，牛逼吹的也比平时响。

老印度的父亲如果当时娶一个皮肤白的媳妇，他就没有继承老印度这个外号的必要了，可是，父亲本来就不白，又娶一个比他更黑的媳妇，生出来的后代可想而知。

老印度的爹外号叫尼赫鲁，这外号起的相当的有水平，因为当时我们的国家给印度打了一仗，人们在演记录片的时候才知道，印度人长的黑，当时的印度国家的总理叫尼赫鲁。既然父亲是尼赫鲁，他的臣民自然是印度人了，老印度开始叫小印度，后来才升级成了老印度。

老印度为这曾经和当教师的父亲有过交涉，他问父亲，爹，你当时怎么没有给我找一个长的白一点的妈。尼赫鲁说，儿子，你爷爷是地主，谁家的姑娘敢嫁给我，要不是你妈长的黑，人家还嫁一个政治上进步的贫下中农呢，肯嫁给我这个地主家的狗崽子。

后来，印晓白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说，爸，你总嫌我爷爷，你为什么不给我找一长的白的妈呢。老印度没法答复儿子，他只好说，晓白啊，爸这辈子就完了，儿子，你给我长点出息，大了一定找一个皮肤白的媳妇。

老印度也曾经想改变家族历史，也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他在初中的时候，看准了班里的一个女同学，女同学长的虽然不漂亮，但是在他们班里长的最白，一白遮百丑。他写了一封求爱信，当时汪国真的诗正流行，他在夜里被窝里用手电筒照明，抄了足有三页十六开的信纸。

女同学看都没有看，把信就交给了老师。本来，这个事情老师要是在背地里给他说说，这也不会给老印度的自尊心带来这么大的打击。关键是这个刚刚从庄稼地里解放出来的右派，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学究，在课堂上把这个事情公布出来了。他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也没有问题，关键是黑蛤蟆想吃白天鹅肉，这就是问题了。如果老师不说这个黑蛤蟆，同学们还会想到别人，关键是他说了这个黑字，在班里只有老印度长的黑。

早恋在当时是非常大的事件，让他在全校大会上作了检讨，让同学们当面或者背地里都叫他黑蛤蟆，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的非常大的冲击，如果只是早恋，受到批评他也心甘情愿，但是，黑蛤蟆，这是人身攻击啊，也就是那天，他下决心，一定要找一个皮肤白的媳妇，让自己的后代不受自己的这样的侮辱。

老印度弟兄三个，他是老大，这时候，生产队已经解体了，地都分到各家各户了，尼赫鲁说儿子，回来种地吧，你两个兄弟还小，这只有你了。父亲是教师，回不了家，他和母亲两个人种着二十亩地。老印度除了种庄稼之外，还种了七八亩的经济作物，也就是凭他个人的力气，不到三年就成了万元户，他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岁数了。

他爹说，儿子啊，你也该娶媳妇了。

说媳妇的不少，但是老印度有一个硬条件，必须是白皮肤的，他要把自己在学校受到的侮辱还回去。他得到万元户奖状的那天，就去找自己的那个女同学。但是人家考到北京去了，他想也是白想啊。谈了几个，都不如意，都没有女同学那样白。他爹说，你要个什么样的啊？老印度说，人长的好歹没有问题，必须要长的白，像女同学那样白。

他二舅给他说了一门亲事，人家也是万元户，闺女跟了谁家，就陪送一台柴油机长腿的小拖拉机。

老印度不乐意，为什么，就是嫌人家皮肤黑。二舅说他，人家不嫌你黑就罢了。母亲股骨头坏死，到了许多大医院都没有看好，这二十亩地靠老印度一个人支撑。两个兄弟随然也能够帮忙，但是他们都在城里上学去了。一个初中，一个高中。

这年收麦子的时候，老天下雨，眼看着自己家的麦子就收不回来了，二舅介绍的对象，就是他现在的老伴，开着小拖拉机来了，小拖拉机上带着的割麦机子，就像剃头一样把二十亩麦子割下来，又帮着他运到场上，帮着他打出来。老印度过完麦收下来，人都累的脱了形。要是没有那个小拖拉机，这个麦收就泡汤了。看到机械化的重要，尼赫鲁说，儿子，人不给命争，认命吧。

那夜，老印度坐在自己家的承包地头上，历史的分析了自己现在的位置，要想把这二十亩承包地种好，还要当万元户，这个小拖拉机成为了他唯一的依靠。他把自己的小日记本烧了，因为上面写的都是暗恋女同学的东西，他在烧这个日记本的时候，把在自己这一代改造基因的任务也付诸东流了。他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下一代身上。

他给自己的儿子起了一个非常明亮的名字，印晓白。他从儿子开始上学就给他说，好好上学，只要你上，爹拼着性命也会供你。儿子争气，从小学就显现出天才的雏形，就一路上高中，上重点大学，上研究生，去国外留学。一个非常宏伟的计划在老印度的脑子里形成了。他总结了自己的历程，父亲尼赫鲁娶一个黑媳妇，是因为政治原因，自己娶了一个黑媳妇，是经济原因。现在，这两个条件，都远离了儿子，四十多年的卧薪尝胆，现在该到了实现自己愿望的时候了。他肯定会有一个白白嫩嫩的孙子或者孙女，以雪自己几十年的耻辱。

他不止一次的给人们说，我老印度家的儿媳妇，一定要娶一个全村最白的。儿子到外国留学，还在加拿大又找了一个外国媳妇，他当时就乐的合不上嘴。他让老伴炒了两个菜，打开了儿子从外国拿回来的洋酒，他说老伴，新的历史将会从咱们孙子开始。

一回，中央电视台一个栏目，播送了一个农民娶了外国媳妇的专题，老印度欢喜的从头看到尾，看到电视上粉面红唇、金发碧眼的外国女郎，一个个细腰长腿，一个个窄肩宽臀的样子，他对人们说，我儿子娶的媳妇，肯定比这上面的好看。接到儿子要在北京举行婚礼的信，他恨不得全县的人都知道。小开门请客，就摆了好十几桌，虽然有点浪费，但是却是让他扬眉吐气。

那天，因为没有未来的儿媳妇的照片，老印度就让打印社拼了一张外国女明星的大彩贴，人们看着这上面外国女人，都说，老印度家的新时代到来了。

老印度是带着走进新时代的心情来北京的，他在来的路上，听了一路的走进新时代。可是，印晓白，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啊，你竟然给我找了一个非州媳妇，我这黑的还是印度黑，你这纯粹的就是非洲黑了。

老伴说，你嘀咕什么呢，怎么不睡觉。

老印度说，你睡吧，我马上就走，回咱们老家去。你说，他这是给咱们找的什么儿媳妇，非洲人，非洲人。

老伴说，非洲人怎么了，人家是博士，人家是专家。嫌人家黑，就你长的白。

三

玛娜为了表现自己，想给公公婆婆一个好的印象，因为她知道中国人家庭里，经常发生就是婆媳之间的矛盾。早饭她早早的就煮了一锅布萨。当然还加了许多非洲的原料，这些东西都是她们国家最好餐饮礼仪。

谁知道，老印度憋着的气，就撒在这个布萨上。这一碗说不上什么颜色，说不上什么材质，说不上什么味道的东西，他憋着气不呼吸，半天憋的脸通红。玛娜吸收了昨天的教训，提前给他准备了勺子。

老印度捏着鼻子，儿子，这闹肚子什么时间好啊？

儿子怕他不服水土，以为他闹肚子了，看他也不像闹肚子的样子，就悄悄的问母亲，父亲怎么了。母亲说，你管他，半辈子的人了，哪天都这样阴阳怪气的，你别管他。

玛娜笑嘻嘻的看着老印度，问印晓天，你父亲说什么？

印晓天不能够告诉她父亲说的什么，就含糊的告诉玛娜，父亲说你作的饭好，还想学习一下这个手艺。玛娜笑的非常开心，她父亲是尼日利亚大学的教授，她从小都没有下过厨房，这次是为了照顾未来的公公婆婆，她拿着本国的菜谱，照上面作的，她等的就是让丈夫的家人高兴。

老印度喝下第一口的时候，这冲鼻子的味道，让他脑子里轰的一下，这是什么味道啊，酸不酸，甜不甜，辣不辣，咸不咸，这种味道让他想起了夏天，谁吃了韭菜馅饺子，或者吃了蒜薹，就会有不洁的气体排放。本来，老印度想发作，这是人吃东西吗？

可是，作为一个有教养的父亲，他不想给儿媳妇难堪，因为，在中国家庭里，老公公是不和儿媳妇发生正面冲突的。理智上知道该怎么作，但是胃里面不争气，食物下肚还没有一会儿，就发生了排斥的痉挛。他强忍着的样子，让玛娜看着好像是非常的满足，她有点得意的对丈夫说，你看父亲吃的多么的洋洋得意啊。

老印度不知道玛娜笑什么，他也想笑笑，但是他要忍住自己的胃，所以他笑的就有点勉强，勉强之中还有点敌视，就差一口吐在桌子上了。玛娜却非常高兴的拿手机给老印度拍照片，随手就发给了远在尼日利亚的父亲。

玛娜还发了一个题记，这就是一个幽默的父亲在饭桌上的表现，他代表了慈祥善良的中国公爹的形象。

儿子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看到玛娜的微信朋友圈里的信息，他不知道怎么给妻子和父亲解释。老印度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他现在就是想着怎么克服这要命的早餐。也是中国农民的优秀品质让他完成了一个父亲的形象，他几乎是用喝酒时的闭气的方式，狼吞虎咽的把一碗布萨喝下去。他喝完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想去厕所，然后让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吐出来。

因为儿子要工作还要加班准备婚礼，玛娜就当东道主，负责招待他们，因为他们是提前来的，正在紧张的筹备婚礼的儿子说，爸，你老人家不经常到北京来，让玛娜带你们去逛逛北京景点吧。

老印度非常干脆的说，不去？

儿子说，为什么呀？

老印度说，你知道。

儿子说，爸，你什么意思吧，你什么意思，你就直说。

老印度看玛娜在厨房洗碗，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老印度的意思还是让他不办这场婚礼，让他重新找一个白色的媳妇。印晓白听了他的意思，脸上非常的肃穆，肃穆的要下雨一样。爸，你这是种族歧视，你知道吗，这在外国是要犯法的。

犯法，你个兔崽子，老子犯什么法了，老子什么都不缺了，就缺一个让自己扬眉吐气的孙子了。黑不过三代，咱们老印家应该翻身了。

印晓天苦笑不得，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来自乡间的父亲，还有这么严重的种族歧视。老印度告诉儿子，就是因为长的黑，自己受到了多少次的人格侮辱。就连一次村里人家结婚，本来他的辈分该着陪客人，但是管事的说，别让他去了，黑的印度人一样，给咱们家丢人。当时，老印度听到这话之后，连饭都没有吃，起身就回自己家去了。

村里演戏，为了显示精神文明建设的成就，明确规定，让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们都到前面就坐。他不知道规定，挤到前面去就座，有人说他，你还不到岁数，村里管事的却说，老印度，你可以的，一带一路的代表，代表印度人民。戏台上的演员看到有外国友人，肯定会更卖力气。

这样的玩笑，虽然没有多大的歧视，但是也让老印度无地自容，改革开放都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进入新时代了，如果自己家的黑色元素，还不能够改变，就只能说明你自己不行。

大热天老印度都不敢戴草帽，有人开玩笑的说，老印度，你带什么草帽啊，你这样的还怕晒黑了啊。

如果在以前，老印度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但是，现在不是有钱了吗，不是不愁吃不愁喝了吗。人们的玩笑和思维，还像以前那样，让老印度的自尊心，受到深刻的伤害。他把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必须娶一个皮肤白白的媳妇，必须生一个白白的孙子，只有这样，老印度才会在村里人面前，把腰挺的直直的。

玛娜看出了未来的公爹不高兴，她就问印晓白，你父亲怎么回事呢，是不是他对咱们的婚姻不高兴啊。他的脸怎么总是苦大仇深啊。

印晓天只好对玛娜说，这是历史留下的痕迹，你知道，他小的时候，中国农村才能够吃饱饭，一个在吃饭都成为事的年代过来的人，他的心灵和外形，都会留下贫困的痕迹。你放心，没有事，他就这样摸样，你别往别处想。

玛娜虽然出身在文化家庭，而且从小就不缺温饱，但是她在实习的时候，去过非洲贫穷的地方，看到过因为天旱，水涝，战乱而形成的难民群，尤其是近年，因为战争使许多的地方沦为贫困地区，让本来就十分薄弱的非洲经济，陷入了更大的危机。她在担任志愿人员的时候，曾经给难民营的老人们当过心情疏导师，她用自己行为，化解了许多人的心灵纠结，她有信心让自己的公爹高兴起来。

玛娜有信心当一个好儿媳妇，她的信心来自于她接受的教育，虽然丈夫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但是她当大学教授的父亲教育他，人和人都是平等的，只有职业的不同，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她想只要自己把十分的热情释放出来，肯定会得到公爹的认同。

玛娜在电梯里就把老印度的手臂挽住了，这是她在尼日利亚和父亲散步的时候的标准动作。但是，老印度非常坚决的把自己的手臂挪开，这让玛娜的自尊心受到了一点点打击。

老印度没有想到儿媳妇会这样，他是下意识的挪开自己手臂的。因为就在这天出门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和玛娜保持距离，，所以，他尽量的远离玛娜，远一点。谁知道，玛娜一出电梯门就又把他的胳膊挽起来。玛娜一边挽着他，一边挽着老伴，这让老印度非常的别扭，他几次要挪开，都被儿媳妇有力的胳膊给拉住了。男女授受不亲啊，尤其是公公媳妇，这绝对是不可能亲密接触的。

玛娜身上散发出一股热腾腾的气息，让老印度有点匪夷所思，一个五十岁的男人还不老。怪不得儿子对她这么上心。他们走出电梯间的时候，院子里有许多闲人，这让老印度迅速而非常坚决的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

四

老印度这一天完全被玛娜裹挟了，上公共汽车的时候，老印度还没有把零钱拿出来，玛娜已经拿出公交卡，嘀嘀嘀的刷卡了。老印度本来不想让汽车上的人知道，自己和玛娜的关系，但是，玛娜却非常热烈的叫着，爸，爸，这里有一个座位。老印度的脸腾的就红到了耳朵根儿，他想肯定会像在自己村里一样，引起人们的围观或者来一通淫秽的玩笑。他悄悄的看了下周围的人，人家根本就和没有听到一样，全都低头看着手机。人们对玛娜也没有太多的关注，就这个公交车上，就有三四个学生打扮的黑人。她们嬉笑着，还互相开着玩笑，好像这里是她们的家乡。

玛娜用不算流利的中国话，不断的给他讲解着外边到什么地方了，这里是什么景点。因为，她的大学研究生是在这里读的。看故宫的时候，老印度想提前去买票，但是他看到了上面的票价，自然的萎缩了一下，玛娜却毫无惧色的拿手机刷了三张门票。

玛娜的中国话不是学的太精，着急的时候就说外语，虽然她说的时候，老印度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他总是一句话，闹，闹。玛娜想让他们看一场国家大剧院的表演，但是，老印度看到票价一千元的时候，他的脑袋就像拨浪鼓一样，闹闹。这是一个非洲歌舞团来进行巡演，玛娜就是想让公爹了解一下非洲。老印度不管玛娜说什么，一句话，两个字，闹闹。

这让玛娜有点不舒服，她就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让这个公爹高兴起来。她给印晓白发了一个微信，白，你父亲喜欢什么呀？我怎么样才能够让他兴奋起来。

印晓白回了微信；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玛娜不明白这两个中国成语的准确含义，但是，她还是能够体会到其中的部分含义的。她回了一个微信，也是中国成语，愚公移山，感动上帝。

尽管，玛娜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也没有让老印度高兴起来。但是，大体还是风平浪静，没有发生大的风波。中午，他们在草坪上吃的风味野餐，就是火腿加面包，这次老印度非常的平静，加了黄油的面包，一下就吃了三块。这让玛娜非常的高兴。

吃饭的时候，还发生了一点小热度，在他们旁边的是几个欧洲姑娘，她们可能是来北京打工的，一个个长腿细腰宽臀的，真的是金发灿烂，碧眼秋波。老印度看到她们，脸上突然的有了些许的笑容，他拿自己的手机，对准其中一个长的非常漂亮的欧洲姑娘按下快门。

玛娜误会了老印度的意思，她开玩笑的说，爸，你当着母亲的面，应该矜持一点啊。老印度的脸上的笑容，突然的消失了，他低着头使劲的啃着面包。婆婆却非常高兴的笑起来，她说老印度，你什么岁数了，见了外国美女还动心啊。老印度不满的瞪了老伴一眼，你懂个屁。

吃完午饭小憩的时候，老印度靠在长椅上打盹，玛娜拉着婆婆去远处玩荡秋千去了。看他们走远了，老印度向几个欧洲美女走过去，对准其中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比划着，我想和你照个像，行吗。

金发女郎他们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婉拒了他的请求，老印度却非常急迫的想和她照个像。他的热情让金发美女不知所措，她向远处的保安求教。保安过来，把老印度叫到一边，给他上了一番教育课。小保安也是外地人，操着有着明显外地口音的普通话。

知道这里是哪吗，这里是北京，知道北京是哪吗，这是我们国家的首都，知道什么是首都文明吗。不知道是吧，告诉你，我们要微笑着面对来自世各国的人们，热情而不过分，矜持而要得体。你知道你今天的样子像什么吗？

老印度摇头，小保安训斥他，要说你是乞丐吧，你不是讨饭的，要说你是性骚扰吧，你这么大岁数了，你要是想里通外国吧，你也没有什么机密可卖，但是，你严重的丧失了我们国家的国格，你也不看看你长的黑的印度人也是的，想和人家照相，你是什么企图，你是什么动机，你就别给中国人丢人了。

保安想把他手机里的金发女郎的图像删了，老印度一把夺过来，老子是印度人，你就是小日本人，什么企图，告诉你，老子就不想给非洲人当老公公。然后就昂首阔步的走了，扔下小保安在原地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才说，精神病啊。

游乐场上，老伴玩的非常高兴，玛娜和几个非洲青年在说话，老印度躲在阴凉里，悄悄的审视着她们，原来这非洲人的肤色也不一样，玛娜在他们里面，还是比较不黑的，如果仔细的看，玛娜不算是纯黑色，棕色里搀点白的栗子色。

就在这个时候，儿子来电话了，老爸玩的怎么样？

老印度哼哼了几句，老子不是来玩的，老子是给你娶媳妇来的。我给你发一个图像过去，你要是娶这么一个媳妇，老子还这么上火呀。

儿子看了图像说，老爸，没有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审美情趣，你知道吗，这些都是乌克兰过来的，来北京打工的。她们和玛娜不在一个层次上，你的心思我懂的，不就是面子吗？

儿子说，玛娜已经安排了，今天晚上吃非洲国宴，老爸，你也把思想改革一下，不要总是躲在小农的阴凉里不走出来。这都人类命运共同体了，你还停留在上个世纪。

老印度不管这个，他想的就是找一个皮肤白的儿媳妇，改变自己家三代黑脸的历史。如果在吃喝都发愁的时代，他要说这个是矫情，是不切合实际，可是，现在咱们有了条件了，不是以前的老百姓了。

儿子说，爸，你还是好好的和玛娜处处，你就知道她是多么的好了，我给你说吧，就是咱们中国的许多女人，也不见的赶上她了。

啊呸，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个当爹的懂。老印度欣赏着手机上的乌克兰女人，真的让他是越看越爱看。如果有了这样的儿媳妇，还怕生不出白白的孙子或者孙女。

尽管玛娜使出全身的解数，想让老印度高兴起来，但是因为儿子的态度，让老印度的心情非常的坏。他看什么都不顺眼了，尤其是玛娜的皮肤在太阳下面，闪着黑瓷般的亮光。在人群多的地方，老印度故意的和玛娜离开一点距离，还有一次他顺着一个旅游团队走了好远，害的玛娜跑着来找他，差点报警了。

老伴是，你就不怕找不到我们。

老印度生气的，会找不到你们，只要在人群里看哪个黑，肯定就是你们。

老伴知道他的毛病，就说，你这人，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是一根筋，我看玛娜就很好，人家会体贴人，还知道许多事情，人也讲道理。

在儿媳妇面前，他不想吵架，他还要保持自己的公爹形象，在儿子没有提出和玛娜分手的时候，他们要保持公正公平的身份。因为，说到哪去干扰儿子和儿媳妇的婚事，都是过分和不允许的。

但是，就是因为吃非洲国宴，让老印度的情绪爆发了。到吃饭的时候，玛娜领着老印度夫妇吃的是非洲餐馆，这里是给日益增多的非洲人专设立的馆子。可以说，只要进了了这里，非洲哪个国家的风味菜都有，玛娜领他们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多想，因为她出门的时候，已经打电话订了这里。

五

老印度愤怒的原因是最后一道大菜，在村里的酒席上，这最后的大菜肯定是炖肘子，五斤的猪肘让汤汁焖的红红的发亮，表面还汪着一层油旺旺。这都是让蒸锅打了的。十几层高的笼屉，下面是二尺八的大锅，吹风机呜呜的响着，火焰舔着锅底，如果冬天，老远就会看到一股股白色的水汽，直上云天。

国宴吃什么，老印度不知道，但是，他吃过市政府的宴席，因为他曾经当过一届市里的政协委员。不管在什么地方，这道大菜最后都有。尤其是这会儿，农民也有钱了，谁家红白喜事的，没有这道大菜看等于没有吃酒席。

他跟着玛娜走进宴会厅，他看到的是原始的非洲大陆的景色，这些东西都不稀罕，因为他在电视上看动物世界的时候，看的最多的就是非洲大陆的国家公园。倒是进门前一个青铜色的人塑像，让他感兴趣，他以为是大街上的铸铜雕塑，就在塑像上的摸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个塑像说话了。

欢迎光临，欢迎到非洲大陆做客。他这一说话，倒让老印度吓了一跳，他围着着这个塑像看了又看，直到他闹明白了，这是一个活人，还是一个中国人。他突然就有些懵了，中国人有怎么黑的吗？

老伴说，你就不懂了，五十六个民族，就不会有个黑的。

切，你懂什么，五十六个民族不包括黑人种族，这个你还是难不住我，上学时学过地理的，你说那个民族是黑人？

再往里走，服务员都是中国人，但是都穿着非洲的服装。但是，还是能够看到好几个青铜色的人，在馆子里面走动。玛娜告诉老印度，这是艺术学院的人在搞行为艺术，他们身上的颜色都是涂上的。

老印度去和那个青铜人说了几句话，果然的中国人，他的口音竟然是老乡，而且和老印度是邻县，他们来北京还要到老印度的县城去乘火车。青铜人当知道玛娜是他的儿媳妇时，非常羡慕。他说老印度，你儿子肯定是了不起的人物，肯定是在大集团工作。

儿子干什么，老印度十分清楚，但是儿子从事的是一带一路的工作，他倒是知道。青铜人问，结婚了？老印度摇头，他们只是处处，还不知道结局呢，好了就结，不好就不结。

青铜人说，凡是黑人到中国的，都是高层次的人，有的是高学历，有的是贵族，有的是他们国家的政府要人的后代。看你这个儿媳妇，肯定是高学历的，因为她身上没有纨绔儿女的神气。这句话让老印度非常受用，这北京就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啊，你看就是一个行为艺术的人，说话都这么有水平。如果这个青铜人是自己的邻居和村邻，肯定不会这样说话。因为老印度能够感觉到，人家说话是真诚的，没有一分一厘的揶揄，也没有一点嫉妒，甚至都没有提到什么黑人白人的话题。

老印度非常知道，吃不到的葡萄都是酸的，自己也曾经是这样的心态，凡是比自己高的东西，不会轻易的认同，总是会找出这样那样的毛病来。老印度有些愤怒了，自己今天才知道，这些被自己认同了几十年的道理，有些不讲理，有些蛮横，有些不负责任。

当自己告诉亲邻和家族的人们，自己的儿子找了一个外国媳妇的时候，他以为人们肯定会好奇，会向自己祝贺。在自己村子诞生以来的历史上，找外国媳妇的自己儿子是第一人。虽然他们都没有当面表态，但是背地里却什么话都说了。

外国媳妇，不是外国的乞丐吧，要不就是艾滋病携带者。就你们家黑的锅底一样的人家，能够娶一个外国媳妇。

老伴听了这话还十分的愤怒，你白，你们白，你们是退了毛的猪，大白猪。老印度劝老伴，你犯的上这么大动肝火吗，欺人有笑人无，谁家都是这个德性啊。你就没有啊，自己有肉自己吃，自己高兴偷着乐吧，管别人怎么看啊。

老印度请过客之后，把在打印社拼的美女图在自己家大门洞上挂了好些日子，让过往的人们都知道，老印度家要娶一个外国美女当儿媳妇。村里最有钱的五六一说，老印度啊，你小子，人长的黑啊，命强啊，这外国媳妇不是谁家都能够娶到的。

老印度谦虚的笑笑，一般般吧，一般般吧，因为五六一家娶的是空姐，这在当时是非常轰动的。村里的人许多连飞机都没有坐过，人们都扭嘴撇唇的说，空姐，空姐。只有老印度不发表言论，因为这村里的人就他坐过飞机。

有人就打听他，飞机上的空姐，是不是都和明星一样漂亮。老印度既不否定，也不反对，点点头有摇摇头。人们追问，你什么意思啊，是还是不是。老印度笑了，漂亮不漂亮，要看对了眼不是。你看着漂亮，人家看着丑八怪呢。

五六一家的空姐曾经在人们嘴上，说了好一阵子，直到有一天，人们看到了五六一家的儿媳妇真人的时候，这议论就结束了，因为五六一家的儿媳妇，除了人长的高，腿长一点之外，并没有什么处奇之处，卸了妆也算不上白。看到这样，有许多人感到了失落，这么有钱的人家，怎么会娶这样的媳妇。这些叹气其实就是对五六一贬低。虽然五六一听不见。

现在，村人们肯定正攒足了力气，要谈论老印度家的儿媳妇了。他们说什么，老印度都能够想的到。

老印度被玛娜让到主位上，没有想到，这个非洲媳妇，还是非常懂礼数的。服务员先敬上一杯香蕉汁，然后端上了烤的黄黄的香蕉烤点心，这比玛娜在家作的非洲菜，还容易接受，让老印度忐忑的心有点平静下来。

大厅里摆了十几桌，大部分都是中国人，只有一小部分的黑人学生。还没有上菜，就听的震人心扉的鼓声传来，这非州菜馆是有表演的，这是真的非洲人表演的非洲鼓，紧接着的就是歌舞，非洲民间歌舞，让老印度非常震惊的是，这些跳非洲辛巴舞的女演员，都没有穿上衣，她们身上涂着红色的油膏，头发遍着许多的辫子，在头顶前部蓄着一个发髻，戴着软牛皮的头饰，脖子上套着许多的铜项圈，挂着用贝壳和鸵鸟蛋碎片作的饰品，腰间系着一条宽阔有花纹的腰带，腰带下是一条皮制的百褶短裙，脚踝上套着一层层的铜环，与脖子上的铜项圈相呼应着。

 在歌舞声中，主菜上来了，玛娜告诉老印度，这就是国宴主餐“乌托基”，香蕉泥蒸熟之后，拌上红豆汁、花生酱、红烧鸡块、咖喱牛肉。玛娜说，这是非洲最好吃的饭，也是她们国家的国宴主菜。跟着菜上来的就是非洲的国酒了，酒坛摆在桌上中央，里面插着一米长的草管，喝酒的时候就吸一口。老伴吸的时候，呛了鼻子，喷了玛娜一身。老印度怕玛娜生气，谁知，这个非洲媳妇，却好像没有发生一样，教老伴这么正确的吸酒。老伴像孩子一样的吸了一口，笑的非常开心，老印度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小家子气。这酒虽然没有中国的酒地道，有一点苦涩，但也算醇厚。这一顿国宴，还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这让老印度心里愤怒少了一些，脸上流露出一点满意的表情。

看到老印度的脸色，玛娜也非常的高兴，她非常有成就感，她会想让自己的公公婆婆，彻底的接受自己。如果吃了饭就走，也许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但是，饭店在上完所有的菜之后，出乎玛娜的预料，又赠送了了一道非洲民间的大菜，非洲烤鼠。正是这个非洲烤鼠，让老印度彻底崩溃了。

六

老印度刚开始没有意识到这是老鼠，他觉的这道烤肉，非常的细腻，而且非常的香，带着一股青草的味道，还有一股说不清的土味。他看着盘子里并排放置的烤肉，原来他还认为是烤乳猪。

他虽然没有吃过，但是他听人说过，把刚出生的小乳猪烤熟吃，这还是一道名菜。他只是听说过，但是没有吃过。既然是国宴，这肯定是小猪了，但是，就在他仔细琢磨这非洲乳猪，也太小了啊，就像老鼠。就在疑惑的时候，一盘全烤鼠上来了，老印度心里一紧，啊呀，老鼠。

服务员也是非洲人，她自豪的说着不熟练的中国话，老鼠。

老印度一阵翻胃，这次他是真的顶不住了，一扭头吐了一地，站起来跑了出去，当玛娜省过劲来的时候，就急忙追出去，但是老印度已经没有了踪影。

儿子接到玛娜的电话，父亲失踪了。玛娜几乎是哭着说，这不怨我啊，那道菜一上来，开始父亲还吃了，吃的非常高兴，可是，当他知道是老鼠肉的时候，他就吐了一地出去了，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印晓白着急的训斥玛娜，你也是，你就不应该要这道非洲菜。你不知道我们河北人不吃老鼠啊。

玛娜也是有苦说不出，这道菜是人家赠送的，这也是非洲部落最高的礼节。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新郎的父亲失踪了，这事要传出去，丢人事小，不知道的人还会说新娘不懂事。玛娜也非常后悔，她就是想给公公一个好儿媳妇的印象，可是谁知道，却事与愿违，闹出这么一个结果。

母亲对开车赶来的儿子说，你们不要着急，他丢不了，再说，你爹带着钱呢，他大不了跑回去。儿子说，他的身份证还在我这，因为办理公寓入住手续，父亲的身份证还没有还给他。

玛娜的电话响了，是她父亲的电话，他是下午三点的飞机，让他们到机场去接他。印晓天和玛娜分头行动，玛娜开车先把母亲送回公寓，然后开车去接她父亲，印晓天给父亲打电话，对方不接，但是他把父亲的手机定了一下位，他已经到了北京西站。

印晓天倒了十几次车，才到了西客站，他看到父亲的时候，简直肺都气炸了，但是，他不能够显出来，因为他知道父亲的脾气，只能顺不能够呛，现在他委曲求全的就是让父亲在明天举行的婚礼上，喜笑颜开的坐在父亲的位置上，接受他和玛娜的拜高堂。

儿子说，人家女方的父亲下午就到了，你不见面这婚礼还办不办。

不办，老印度非常坚决。

你说不办就不办了，印晓白简直觉得父亲就是无理取闹。

他说父亲，只要你明天出现在婚礼上，只要你明天坐在你的位置上，儿子求你了。你别求我，老印度非常坚决，求也没有用，你结婚是你的事，这以我有关系吗？

他们两个争辩的时候，引来了车站的警察，围着他们转了一圈。印晓天无奈的笑笑，告诉警察，他是和父亲争辩一个家务事。警察非常宽容的说他们，你们要注意影响，在广场上这么吵，影响别人。

印晓白买来了面包和矿泉水，老印度狼吞虎咽的把面包吃下去，他说，儿子，我还想吃一碗牛肉面。印晓白把他领到南站东边的一个牛肉面馆，一大碗牛肉面也吃到老印度的肚子里。

吃完了面老印度才想起来，儿子吃没有吃饭。印晓白说，爸，你实在不想我和玛娜结婚，咱们就不结了，不过，你要和人家玛娜的父亲说清楚，为什么？

老印度大声说，你还不知道为什么？

印晓白说这不是理由，你这话拿出来了，人家肯定不承认。玛娜的父亲今天下午就到了，你必须面对面的给人家说出一个道理来。

我的儿子和孙子难道将来就和一个吃老鼠的人生活在一起吗？

印晓白看着老印度，我爷爷和奶奶都吃过老鼠，你说的！

老印度也是听父亲说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父亲为了活命，曾经是一个捕鼠能手，他把捉来的老鼠剥皮之后，藏在咸菜缸里储存着，就是用这些腌老鼠，让父亲躲过了一劫。父亲多少年之后，都津津有味的说过，在野菜和谷糠煮的稀饭里，切上腌老鼠肉是非常诱人的美味。

在非洲那样一个贫穷的地方，吃老鼠肉是罪过吗？儿子问。

老印度没有正面回答儿子，他说，我想有一个白点儿媳妇，有罪吗？

一个古老的客题摆在儿子面前，要老子还是要媳妇。既然还没有举行仪式，这婚可以退，酒店的所有损失，老印度拿出来，儿子不知道，老印度的旅行包里，装着五十万的现金。

七

老玛多教授的出现，扭转了玛娜面对的局面，老玛多教授总结女儿失败的原因，就是在错误的地方，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你把你的公公吓着了。

老印度刚见到玛多教授的时候，非常的尴尬，他没有想到这个有着黑人面孔的教授，穿着笔挺的西服，脚上的皮鞋泛着亮光。这个让老印度觉得非常高大的人，竟然非常的平和。他没有拥抱老印度，而且是非常谦和的和老印度握手。老印度觉的玛多教授有点像自己家的县委书记，虽然也是黑黑的面孔，但是眼睛里满是对对方的尊敬。就是握手的力度也是非常到位，既不过份，但是也让你感觉到了热情和友谊。

他们的晚饭是在烤鸭店吃的，玛多教授就好像到了自己家一样，点了几个小菜，竟然还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瓶小飞仙茅台酒。

这烤鸭是中国国菜，这酒是中国国酒，老印度觉的自己这两天环绕自己的抑郁，一扫而光，他喝下两酒杯茅台酒的时候，就把玛多当成了自己的邻居。

玛多叫老印度吴仁宝，一个典型的中国农民形象。玛多还从自己的手机里，把吴仁宝的形象调了出来，华西村，农民的榜样，你就是这样的形象。玛多还和老印度合影，风趣的说，这是和中国农民代表合影。

最后，虽然上了非常的咖喱饭，但是，玛多和玛娜都没有用手抓，他们都和老印度一样，用的勺子。看着父亲和老印度这样的融洽，玛娜问父亲，你是怎么征服了这个老农民。

平等，玛多看着困惑的女儿，你知道吗，现在人面对的是什么，就是强加在人们身上的不平等，金钱、地位、文化、政治，你的公公过去的屈辱，是在什么情况下受到的，就是因为地位的卑下，就是因为金钱的缺少，就是政治的不公平，就是文化的不对等。

那天晚上老印度是和玛多教授住在一起的，老印度感到了这么多年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从他父亲这个屈辱的小学教师，到自己这个大地的承包人，还有儿子今天的结果。

玛多教授也说了自己的历程，他是从爷爷辈就离开了部落的第三代，他现在已经脱离了古老的非洲的文化。他说老印度，你的儿子，也正在干着这样的事业，全球人类命运共同体，让全世界人民都会聚集在一起。

拉开酒店的窗帘，看到北京城的万家灯火，老印度突然间觉的自己高大起来。

当他和玛多教授同时出现在婚礼上的时候，大厅里的客人席上发出了暴风雨般的掌声。当儿子和玛多同时出现的时候，老印度看到，从大厅的进口处来了一群客人，他的心一下就紧张起来，他们竟然是自己县的县委书记和镇上村里的干部。

家乡人的祝福，让婚礼达到了高潮，县委书记他们是来北京谈一带一路招商项目的。因为，玛娜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县里上万人的外出劳务，都要通过玛娜进行审核。也许是化了妆，也许是灯光的作用，老印度觉的玛娜没有那么黑，在玛娜用中国话喊爸爸的时候，老印度竟然泪流满面，满场的灯光大放光芒，走进春天里的旋律，让他感到了北京城的春天扑面而来，他觉得这个春天来的太突然了，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