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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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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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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牡丹

萧草吐新芽,枯树展嫩叶,崖屲村严寒又漫长的冬天终于翻过,生机勃勃的春天悄然来临,布谷报春,喜鹊鸣盈,燕子衔泥,春风将远处的荒芜装扮成浅绿,农民吆喝的着耕牛,用饱蘸浓情的铁犁掀播着虔诚的希望。

几场春雨淋过,大地绿意更浓,漫山遍野,山花像小姑娘般娇滴滴绽放,园里的白牡丹也不甘寂寞,怒放盛艳,洁白如玉的花瓣从里向外层层展开,露出金黄色的蕊,溢着芬芳,数里内的蜜蜂蝴蝶赴香而来,蹁跹舞蹈。

女人经常踟蹰在牡丹园中,朱唇粉面,眉黛发髻,身材袅娜,和白牡丹一样好看,男人们远远望见,都会驻足感叹,白牡丹真好看。

白牡丹很受蜂蝶青睐,女人却让男人迷离!

崖屲村的男人都说,女人是个好女人,可惜她的男人却没那个福分。

女人娇艳美丽,她的男人却相貌拙劣,还犯着严重的哮喘,颤颤颠颠走不到三步,就要喘息半天,但他仗着做生意的老爹留给他的遗财,顺利娶到了村里人见人爱的白牡丹。女人原本不同意,极力挣扎,无奈她爹却是个财迷,面对不菲的彩礼,笑得合不拢嘴,一挥手,将女人绑进了花桥,就这样女人哭着喊着嫁到了男人家。

人们摇着头感叹,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大喜的日子里,男人穿红戴花,佝着腰,有气无力的招呼着客人,面对客人的肆意起哄,男人跟着陪笑,笑的撕心裂肺,一股剧喘袭来,直逼得男人满脸通红,却怎么也换不过气,男人没挺住,当场崩了,喜宴变成丧事,女人还没入洞房,就变成了寡妇。

从此,女人孤孤单单,冷冷清清,悲悲戚戚,白天和身影自叙,长夜与青灯为伴,将激情化作孤傲,冷视世界。

女人死了男人,崖屲村的男人们都不淡定了,他们宠宠欲动,跃跃欲试,却又畏畏缩缩,胆怯后退,他们在怕什么?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好像对“克夫”挺忌讳,只能用贪婪眼神炙烤女人身体,或者以轻佻语言调戏几句,偶尔会有肢体上的放肆和狂荡,但最终会以女人的几句冷言恶语,或一记响亮耳光来终场。

女人总是以冷傲视人,近乎不食人间烟火。但在内心深处,女人依旧柔情似水。

窗外,残月冥冥,凄星嘁怨,屋内,昏灯幽暗,孤影轻抖,女人换上华贵的内衣,恍惚间她骑着自己心仪的白马,冲破乌云,九天揽月,如痴如癫……,冷不丁,她那死去男人的魅影闯入思绪,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让她背若芒刺,只得颤诺诺的打消了欲念,她不敢越雷池一步,她承受不起世俗的唾沫,可是她又是多么的不甘,她还年轻,生活很美好,她还没好好享受,内心的矛盾让她深陷煎熬中,苦苦挣扎,捶头挠发,无法挣脱……,

又是一个春天,绿意盎然,山鸟啁啾。

这一天黄昏,晚霞娇艳,和风妩媚,白牡丹依旧开的妖娆,女人在打理她的一亩三分地,却在这神清气爽、温和舒适的环境里,女人好端端的晕倒了,恰巧,一位像柳树条一样柔情刚韧的青年经过,看见晕倒的女人,扶将起来,女人泛着红晕,像一团棉花一样缩倚在青年怀里,娇嘤细喘,浑身酥软,青年只得将女人扶送到家里,女人躺在床上,像美人鱼般摇曳,干涩的朱唇在轻唤:“水、水……”青年殷勤,麻利的烧好水,女人想挣扎起身,却终究没能起来,青年只得再次抱起女人,想喂给她水,女人头枕着青年的臂弯,扬起俏脸,眼含深情的凝视着青年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廓,看的青年脸上浮起潮红,连忙避开眼锋,木讷的对女人说:“姐,喝水”,女人微笑着问青年:“姐长得好看吗?”青年二十一二的年纪,涉世未深,情窦才开,女人的话就像是一剂强力兴奋剂,让男孩心里激荡起青涩甜蜜的涟漪,脸上的红潮像绽放的芍药般娇艳,他强压着狂跳的心,颤音的说:“漂……漂亮”,深谙世故的女人看着青年的窘态,知道已被自己俘获,咯咯咯的笑了,笑的青年手足无措,抱着女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好端端的天气突然狂风大作,掀起浮云,遮蔽住阳光,涂抹掉晚霞,顷刻间,墨云翻滚,一道闪电携着一声轰雷,催促着瓢泼大雨注泻而下,厉风裹攘着大雨在夜里缠绵……

第二天,一切归于平静,依旧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只是白牡丹,架不住狂风的摧残,成了残花,柳树条,经不起猛雨的蹂躏,成了败柳!

于是——

男人们悲叹,完了,娇艳美丽的白牡丹被摧惨了,女人们忧伤,可惜,柔韧干练的柳树条被蹂躏了。

其实,无所谓残花败柳,只是生命的升华,是汲取雨露滋润、茁壮成长的脱变。

当女人和青年再一次出现在路上时,女人紧紧的挽着青年的胳膊,脸上不再是高冷冰霜,笑的妩媚动人,脸上的红晕像飞起的晚霞,灿烂绚丽;青年像是吸足了雨露的劲柳,更加伟岸挺拔,坚韧有力。

一路上,行人看到他俩,像见到瘟神似的,逃也似的躲开,潜在暗处,窃窃私议,指指点点,戳着脊梁骨。

好事难出门,诽谬却像是生了翅膀,不消半日光景,便传遍了崖屲村的边边落落,隙隙缝缝,甚至穿过山川,越过河流,飞向更远方……

村里的老人们听了摇着头叹息,可惜了精干的后生娃,傻愣愣的把自己跳进了火坑,毁了自己啊;姑娘们看见了,嫉妒的两眼快冒出火来,我一个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怎么也比那个扫把星寡妇强呀,却夺走了我的日思夜想的哥,看见女人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这些人恨叹归叹,恨归恨,却不会做出过分的干涉,有两个人,无论如何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那就是青年的爹娘,父亲铁青着脸,手里攥着扫帚,儿子一进门就劈头盖脸的一顿,边打边骂:“你是在哪个坟头撞见鬼了,打染那个丧门星,你叫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了,你羞了先人了”,青年连连求饶,老爹却打的越狠,母亲裹一把鼻涕摸一把泪的扑上来,护住儿子的头,哭的稀里哗啦:“儿呀,你脑子里那根弦搭错了,被那个狐狸精勾魂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呀,啊嘿嘿,哎呀呀……,”他母亲哭的更伤心了,青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很清楚,现在无论说什么,父母都不能听进去,更不会原谅自己,唯有离开,出走一段时间,让父母清净下来,沉淀心里杂乱,理清脑子里紊乱的思路,也许会同意儿的选择……

时间过得真快,一恍惚,已经翻过了两三个年头。

这一年的冬天雪格外少,本该北风怒吼、雪花潇洒的寒冬腊月,却每天暖阳高照,暖意融融。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天,风和日暖,天气甚好,老两口一大早起来,老太婆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院门,习惯性的出门朝村口大路方向张望,又习惯性的失望叹气,“渣渣,渣渣渣”,突然,大门前老椿树上几只喜鹊在鸣啾,“孩他爹你快出来,今日个大清早的喜鹊叫,会不会是咱儿子要回来,”老汉闻声一边裹着衣服,一边麻溜的踮脚出来,抬头看见老椿树上停着三只喜鹊,渣渣渣的叫个不停,老汉脸上掠过一丝喜悦,嘴里仍倔强的说:“来什么来,我早没了这样的儿子,”说话间,朝村口大路方向偷望了一眼,转身进屋去。

老太婆可是来了精神,立马回屋,两只小脚像缝纫机的织针,麻利的跳跃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喜鹊报喜,定是我儿子回来了,我得赶紧把儿子的房间收拾干净,他爹,你赶紧把咱家那只鸡公杀了,我给儿子擀一顿鸡肉面,”老头子虽然嘴里嘟囔着,却麻溜的放下手中的活,去逮鸡了,追的上气不接下气,依然不甘罢休。

临近中午,门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两位老人面面相觑,咱们家可没有能开的起小车这样的亲戚呀,会是谁了,难道这穷山僻壤的还有人走岔路?两位老人揣着诧异的心出门观望,只见一身黑色皮夹克的男子弯着腰正在从车里往下取东西,老太婆看的真切,男子正是自己的儿子,她颤声叫到,“儿子……是儿子回来了?”男子回过头,看到母亲诧异的眼神笑到“妈,我回来了,”“真是我的儿呀,让妈好好瞧瞧,这几年你去哪儿了,怎么连个信都没有了,你要急死妈才肯回来呀,”母亲冲上来抱着青年瞧了又瞧,“妈,我这不是怕你们不肯原谅我吗,”“哎呀,我们早不生气了,谁能掘过你这个毛驴了,”这时女人也从车上下来了,怀里还抱着个大胖小子,轻轻的走上前,怯生生的叫了声:“爸、妈,”老太婆高兴的哎哎,尴站在一旁的老头眼睛一亮,随即骂向儿子:“哼,要不是看在俺孙子的份上,我今天非打断你的腿不可,呃——,看你还怎么了无音讯的往外跑,来了也不给俺买瓶酒,”“买了买了,在这儿了,好多了,”儿子说着打开了后备箱……

老太太惦着小脚屋里屋外的忙跑,给儿子儿媳准备饭食,老头子啥话不说,抱着孙子看了又看,亲了又亲,不自觉的嘿嘿发笑,女人麻利的脱掉华丽的外套,勤快的走上灶台,“妈,我帮你吧,”说着,手已经伸进面盆里搅和起来,不大光景,一盘鸡肉拌面在婆媳搭档中端上炕桌,饭桌上,老太太一边抱着孙子笑了又笑,亲了又亲,一边忙不迭的给儿子和女人加菜,一个劲的让多吃点,女人说:“妈放下孩子,也趁热吃吧,”“我不饿,嘿嘿,让我再抱抱我的大孙子,”老太太笑着说,吃饭间,父子俩还默契地干完了一整瓶酒……

听说青年回来了,村子里又议论开了。小孩子说,叔叔好厉害呀,长大了我也要开一辆这样的小车;男人们说,真是个好女人,旺夫,想不到几年光景,就让他发了,捡了宝了;女人们说,这小狐狸精真走运,勾搭了俺的哥,沾着享福了;老人们嘀咕着,老眼昏花了,看不清世事了,唉,新时代了,再不能用老旧的眼光看社会了。

又是一个山花烂漫的春天,白牡丹依旧开的娇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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