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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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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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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太奶奶

太奶奶(太祖母)已经去世好多年了,可太奶奶慈祥的笑容,却始终萦绕在我脑海,不可能抹灭。

记忆最深的味道,是半瓶桔子罐头的香甜,太奶奶给的,我一直在怀念。

四岁那年,一个人在院子里玩,不小心打碎了一只倚在墙角的残口泥缸,父亲愤怒的朝我咆哮:“这么大的崽了,这般不小心?”看到父亲狰狞的面孔,我恐慌不已,哇的哭出腔来,哭的撕心裂肺,坐在屋里的太奶奶听见哭声,拄着拐杖,垫着缠裹的小脚,太奶奶是清末时期的人,小时候深受封建毒害,遭受了裹脚之刑,行动很是不便,她颤巍巍的从屋里出来,把我抱在怀里,一个劲的安慰:“乖,俺的尕娃不哭了。”太奶奶把哭的梨花带雨的我带进屋里,在一个掉了漆的老旧箱子里翻腾了半天,拿出半瓶桔子罐头,塞进我的手里,慈祥的微笑,叫我吃,我止住了哭,偎依在她身边,吃的很香甜,从那以后,我似乎再也没有吃到那么香甜的东西了。我不怪父亲凶狠,他只是穷怕了,太心疼家当了。

我六岁时,爷爷说,男大当家,自当另立门户,我爸是兄弟中的老大,自然而然的就分离出来,重新安家落户。

从此,原来的家只能叫老家,新家才是我的家。

都知道,安新家不易,在那个生活困难、物质匮乏的年代,一间蔽体瓦屋,一头犁地毛驴,一口袋粮食,外加些许家什,这几乎囊括了当时新家所有的家产。安家之初,生活拮据,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会处处受掣,日子自然过的异常艰辛,经常是衣食不敷,好在父母勤奋坚强,愣是熬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刚分家的那段光景,我总是喜欢往老家跑,喜欢溜进太奶奶的屋舍,麻溜的顺上炕,半蹲在太奶奶跟前,嘴里叫的香甜,太奶奶好,象征性的给她捶捶背,揉揉肩,太奶奶总是笑呵呵的直夸我,尕娃的手力真好,捏的太奶奶背也不疼了,然后把手伸进怀里的布兜里,鼓捣一阵,变戏法似的掏出一颗糖果,悄悄的塞到我手里,我欢天喜地的,从炕上蹦下来,一溜烟的消失在门外……

七岁那年,我上一年级了,初入校门的那股子高兴劲可别提了,放学后,太阳还老高老高的,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背着书包,一路小跑着来到了老家,进门就喊:“太奶奶,我上学了,领新书了,”太奶奶听见我喊,把皱如树皮的脸从窗户探出来,咯咯咯的笑着:“尕娃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了要孝敬太奶奶哦,”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考大学,也不知道太奶奶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但还是一口答应了:“好。”那天太奶奶和我说了好多话,有一句我记得最真切:“小娃娃不能干坏事,干了要坐凉房(牢房)的,”就因为这句话害我担心了好几天,因为我曾给邻居家的狗身上撒过尿,但也因这句话,我的人生路走的很正直,再没干过任何坏事。

我经常会去看望太奶奶,一个原因是太奶奶怀兜里有掏不完的零食,当然我也知道它们的来历,那是爷爷姑奶奶们孝敬太奶奶,经常给她买的,太奶奶舍不得吃,又经常变戏法般拿出来给我们这些曾孙辈了;还有一个原因,也就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真的想我太奶奶,我会帮她收拾房间,其实,太奶奶爱干净,房间收拾的很整洁,我只是象征性的擦擦桌子,扫扫地,我还经常扶着太奶奶去外面晒太阳,听她给我唱我听不懂,但又很熟悉的调……

有一会,我去看太奶奶,太奶奶神色焦躁,双手着急的在浑身的口袋里翻摸,我问太奶奶:“你在找什么?”太奶奶说:“她记得她刚把一元钱刚放在口袋里,怎么就找不到了呢,”她翻遍了身上的口袋,又把她储物的掉了漆的木箱打开翻了一遍,我甚至帮太奶奶把铺盖的被褥都翻腾一遍,还是没有,“会去哪儿了呢?”她颓然的坐在炕沿上,那失落的神情真让人心疼,我只恨自己还没长大,不能挣钱,我要是能挣钱,我一定把太奶奶丢掉的钱补上,让太奶奶高兴,我不忍心看着太奶奶伤心。

忙碌了一辈子的太奶奶总是不习惯闲着,老了干不了家里地里的活了,就靠着被子坐在炕上掐草编,完了托人带到集市卖掉,给自己换取药钱。人老了总是这儿疼那儿痛的。总之是各种的不舒服,太奶奶患有严重的支气管炎,咳嗽很厉害,经常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涨红着脸,却愣是咳不出一口痰来,憋的太奶奶眼泪花花的,看着太奶奶难受的样子,我很是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帮她抚抚背,安慰几句,好半天,太奶奶才喘过气来,哀幽的自怨:“人老了,不中用了,还邋遢,俺的尕娃嫌弃了,”我赶紧说:“我怎么会嫌弃太奶奶了,”我当时说的是实话,我真的一点都不嫌弃太奶奶的,在家里,父母忙于生活,无暇关照我们,我感受到的最大的爱是来自太奶奶的,那种无私的,差辈的爱。

听大人们讲,太奶奶年轻时可是一位勤劳能干、贤惠持家的女人,她十三岁时做为童养媳就入了我们家,然后把一生的所有都献给了这个家。解放前,因为饥寒和乱世,我太爷爷经常不在家,我太奶奶陪护着我爷爷还有我姑奶奶们,在老家打谷场的窑洞里避寒,艰难度日,那时候,爷爷还小,哭闹着不睡,她一边抱着爷爷一边推磨,生活真是艰辛,我经常听到眼泪花花的;解放后,她白天跟着生产队干活挣工分,晚上披着星辰,去很远的沟里挑水,挑满水缸后,又推上大半夜的磨,起鸡叫睡半夜的,勉强维持着一家人的生计。

正是因为我太奶奶吃苦勤劳,在那五八九年的饥荒年代,我家才保以周全。

初三那年,由于学习骤紧,一段时间没去看望太奶奶了,我是打算考上理想高中后,给太奶奶一个惊喜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我来得及中考,太奶奶却丢下她的儿孙们,驾鹤西去了,我懊悔不已,为什么没多看看太奶奶。在太奶奶的葬礼上,我伏在地上,哀伤恸哭,却再也听不到太奶奶对我的关爱声了。

再回老家,经常的看着空荡荡屋子,我不禁双泪肆意……

后来,我长大了,走出了山村,去寻觅生活,但每年的清明季,我不管多远,也不论多忙,我总要抽出时间回到家乡,跪倒在太奶奶的坟前,恭诚叩拜,一张一张的,仔细的焚燃冥钱,遒风扫过坟头衰草,萋萋作响,我知道,那是太奶奶对我的热情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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