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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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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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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当年“军老师”

我们是73届春季高中毕业的,学制两年半,正儿八经在教室里学习只有一年多,还有一年分别是下乡村,进工厂,到部队等“社会实践”。

高一开学没多久,就有了到无锡市惠山区前洲张明桥村“学文”的经历。因为这个村的“土记者”通讯报道在全公社乃至无锡县都十分有名。

每天早上7点,我们一个挨一个盘腿坐在张明桥村腾出的一间大房子泥土地上,拿着钢笔和本子记录。授课老师是这个村的党支书黄书记,当时的优秀土记者,一连给我们上了好几堂写作课。

黄书记是复员军人,身板笔挺,声音宏亮,语气果断,处处带着军人特质,我便私下叫“军老师”。军老师讲课无讲稿,但从简讯的要素到人物报道的写法讲得有条不紊,一边还随意拈来他写的文章为例,两手用力地比划着,说到激动处,攥拳头,跺脚,甩手往下猛劈。我个子小,每次坐在第一排靠他最近的地方。他讲如何写人物报道时我一边认真地记要点,一边仔细打量他。军老师每次讲课前都要两手整一下军帽,摸一摸扣得很紧的风纪扣,然后威严地咳嗽一声,开讲。他中气很足,嘴张得很大,吐沫星像春天微风中的细雨,密密地向我飘来。我不好意思经常擦,只能尽量将身体向后仰再向后仰可还无济于事。不过坐前面仔细观察他络腮胡子的长势却是一件乐事。他的胡子每天早上刮得干干净净,有趣的是上课一小时后,原来泛着青光的干净下巴,悄悄地黑了起来,待他讲课结束,一层小胡须已经浓密地很神气地占领了主阵地,他和我之间的那一小块土地也星星点点湿了一大片。

过后我常把这件事讲给同学们听,可大家不是说我夸张就是笑我小说看多了想像丰富。

课后,我们按要求写作,军老师和高中语文陶老师(后任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编辑)一起批阅点评。我的作文小学到高中一直被老师当范文读,但新闻稿是否被范读过却没印象了;只是军老师那生机勃勃的胡须和面前湿湿的一方泥土地至今还深深地印在脑海中。

晚上我们两个班120余人全住在张明桥村,男女生各一个大仓库,地上铺着软软的稻草,躺下去悉悉索索。第三天睡到半夜,突然听到急促的哨音。接着听到班长在外面大喊,全体同学,快,打谷场上集合,有紧急情况!朦胧中我们习惯性地拉电灯开关线,停电了。漆黑中手忙脚乱地摸索着穿戴好跑到目标地站队,体育委员点名过后,4只大灯泡唰地一下全亮了。军老师军装笔挺,手插着腰像一座铁塔,夜风中络腮胡子威风凌凌地为嘴巴站岗。他啪地一个立正,大声说,今夜咱们军事演习,所以特意停了仓库的电,目的在训练你们的反应能力。他手指着我们说,看看看看,你们穿戴成什么样了?要是在战场上,你们能打仗吗?!

刚回过神来的我们相互打量后,禁不住大笑起来。不少同学穿了别人的衣服,有的两只脚上鞋子不一样,有位同学的半件毛衣从外衣中掉出来,原来慌乱中只套了一个袖子,还有几个同学光着一只脚……大家笑得弯下了腰,一看不对,班主任周康年(全国优秀班主任)脸色铁青,我们竟敢如此放肆,不是又要挨批吗?可是大家抱着肚子捂着嘴掐着腿拼命忍住的表情更怪异,最后军老师和班主任都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于是全场笑声如雷。还没等大家笑够,周老师瞬间板起了脸:“同学们记着,这种军事训练以后随时会有,下次谁再这样丢班级的脸,别怪我不留情面。”军老师更干脆:“全体同学,立正!向右转!沿着打谷场跑步五圈,一二一……”黄书记不愧是“军老师”,“学文”居然也要我们半夜军事训练!

第二天上午的写作课,军老师叫我们以夜里集合的事为素材写作,体裁不限,题目自拟。下午交流时发现有写简讯的,有写打油诗的,有写散文的,还有写小说的,五花八门,无奇不有。自己经历过的事写起来熟悉,军老师和陶老师作的简要点评让大家受益匪浅。

最有意思的是后来的十几天,大家做梦都像睁着一只眼睛。第二天夜里,没有听见哨声;第三天夜里,也没有听见哨声;连着一个星期半夜里都没有出现异常,当我们把心放回原处安心睡觉的半夜,急促的哨声和班长的呼声又突然响起。但这次我们很快集合在打谷场上时,看到的是军老师和周老师欣慰的笑容。因为从第一次出丑之后,我们睡前把衣裤鞋袜等全部理顺了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随时备战,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当特种兵的味道。

社会大课堂,半个月的“学文”,我们的写作水平、忍受艰苦的能力和耐力,警觉意识和团队精神等等,是在学校教室里学不到的。这不能不感恩这个特殊课堂和我们特别的“军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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