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喝喜酒我都会随着司仪的引导专注地盯着一对幸福的新人,为他们鼓掌为他们叫好。而今天,今天喝亲戚的喜酒,却被另一对老夫妻感动得心里湿湿的。
这是一对我老家的夫妻,他们就坐在我的对面。刚开始女的简直吓了我一大跳,刚60的人竟像90多岁了,松弛的皮裹着她黑黄的脸框轮廓,没有一丝肉,要不是会动的突出的两个眼珠子,我几乎把她当作了风干的木乃伊,或是一张压在玻璃下面发黄了的斑斑驳驳的陈年老照片。她披了件自制的斗篷,两手塞在厚厚的手套里一动不动……
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旁边的堂嫂开了口:“她是素素啊,她来坐坐的,根本不会吃什么了,放在家里不放心才带出来的……”堂嫂无意中的一个“放”字顿时让我能听到那种生命慢慢地从她身上抽离的丝丝声。从堂嫂的口中我知道她得了类风湿病,现在两手和两脚的所有关节都不会动了,食物只能吃糊糊,连煮得很烂的粥都嫌硬了,还有冬天怕冷,热水袋刚泡好怕烫,一会儿怕凉,除了会说说话,失去了最基本的生活能力……
一个被“放”着的人当然不会饮酒,也不喝饮料了,我招呼服务员为她沏了一杯清茶。大概出于礼貌吧,她费劲地凑上嘴抿了一小口,便坐着不动了。冷菜她当然更不会吃,上了热菜,她丈夫阿根用勺子舀了轻轻地柔柔地凑到她嘴边,她只是舔了一下,阿根一点没有不耐烦,只是笑咪咪地把剩下的半勺送进自己嘴里;每上一只菜,阿根便重复以上的动作一次。一碗羹上桌了,阿根第一个舀了半碗,迟疑了一下抱歉地向大家笑了笑,然后舀了一小勺在碗边搁了一下,再放到自己唇边试了试,最后又柔柔地送到素素嘴边,两眼写满了疼爱期盼,这回素素总算轻轻地抿了两口,阿根仿佛得到了极大的面子,立即高兴得咧开了嘴……
“今天你怎么了,呆呆的,怎么不吃啊,快吃菜快吃菜,都凉了!”堂嫂热情地要帮我夹菜倒饮料,但我的心里堵堵的,又酸又痛感慨万分,胃里可能什么都装不下了。
台上,一对新人正在进行婚姻宣誓:
“你愿意娶XX小姐为你的妻子,照顾她,爱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你愿意吗?”
“我愿意!”
脆生生的话传到耳中时,我分明看到了阿根对着素素眨了眨眼睛,素素嘴角牵动了一下算是回应,阿根把素素没有一点肉的枯枯的手从手套中抽出来,握在自己宽厚温暖的大手里,轻轻地搓揉着,两眼只是看着她温存地笑。
我禁不住眼酸酸的,心热热的,连忙用手机定格了这一瞬间。
又坐了一会儿,阿根扶素素站了起来,“是要上洗手间么?”怕公共场合阿根不方便我想去帮忙。阿根说不是,她是坐累了要站一会。素素站着,阿根便也扶她站着,一只手自然而轻柔地搂着素素的腰,怕她摔了;素素坐下,阿根便也跟着坐下,就这样素素一会儿坐一会儿站的几番轮回,最终还是由阿根扶着走出去坐到了外面的沙发上……
生活如一块碧玉,搁置则会薄凉;呵护,就会温润。素素阿根没上过多少学,但他们的恩爱他们的朴实他们善良的本能着实让人感动震撼。我就这样看着他们,感动着他们无声的爱的语言,一直到酒宴终结。
美丽,无关岁月;春天,并非姹紫嫣红;好缘分,不一定耀眼;真感情,风雨来袭总会守在身边。
很多像他们这样平凡的老夫妻,相互扶持,不离不弃,平和宁静,默契如左右手。他们拥有后珍惜,珍惜中拥有,不羡慕繁华,不刻意雕琢,为平淡而幸福的婚姻浅舞出一季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