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文字像炭盆里的火星,也像蜷缩最后瘦成一具骷髅。顽皮的火星一闪一闪,孩子似的哭笑,全不顾纸钱的飞飘。而我们骑着黄昏潦草地穿过,许多往事,一步步让身体醒来……”
《坐在一堆汉字上想起父亲》,诗人“一地雪”火星般耀眼的每个字,照亮了我父亲的笑脸。
一闪一闪的火星中,瘦骨伶仃的父亲站在卧室门口,朝我微笑,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他没说一句话。我想呼喊,但发不出声。第二天醒来,方知是一梦。我连忙把这梦告诉我先生,先生惊讶地说他做了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梦,梦见父亲向他笑,但没有说话。
想起父亲,不由感慨万分,千般滋味难以言说。
父亲虽小学毕业,但他通过自己努力拼搏,做到铁路总工程师,退休回老家时,他的工资是小镇上最高的,没有之一。
父亲是农民出身,干农活一把好手,后经人介绍去外地铁路单位当了临时工,再后来在上海铁路局管辖的江浙两省工作。我哥出生不久父亲就调到苏州和无锡任电务段通讯主任,沪宁铁路线上的电线杆就是他领着人竖立的。抗美援朝时父亲二话没说就报了名,现在我还保存着父亲“抗美援朝后备队”的白底红字胸标。后来领导上考虑他年龄偏大了,说去支援大西北吧,就这样他先去了甘肃的天水,后来哥和母亲也跟着去,我就出生在天水。电视连续剧《激情燃烧的岁月》第三部,是描写部队到地方建设铁路的故事,其中有一段时间就是与父亲的人马一起在天水建铁路。
父亲在单位工作勤勉,节假日常常主动留下值班,把休假机会让给同事,为人低调肯吃亏,人缘极好。
父亲非常疼爱我们兄妹,有次我非要跟着父亲出差,在宾馆里突然肚子疼,去附近医院看了也没缓解,是父亲背着我在走廊里来来回回走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父亲带着大大的黑眼圈去办事。
父亲知道我们兄妹喜欢吃大枣,有次出差买回了两大麻袋。于是星期日我和我哥装满了两个黄书包的大红枣,到戈壁滩水库周围玩了一整天,饿了就吃大枣,最终回家后拉了肚子,把父亲心疼得要命。为了避免我们再胡闹,他果断地把剩余的枣儿拿到单位送给了同事。
父亲虽然宠爱我,但家教却很严,一次吃午饭,我坐在饭桌上晃起了腿,被父亲训了一顿,说女孩子要有坐相。我当时任性偏要继续晃,结果挨了打,那是父亲第一次打我,也是唯一的一次。
父亲一生正直。他的医保卡是属于不管用多少都可以全额报销的,当时相同待遇的人一张卡供全家使用的不在少数。但父亲生了病不把卡给我,全是我掏钱付的医药费。父亲说,自己有钱就用自己的,退休在家不干活拿高工资,生病还找公家报销,国家负担太重了。他要给我钱,做女儿的当然不会要。父亲连续多年没到单位报医药费,引起了单位领导的关注,是不是人不在了有小辈冒领退休工资呢?于是单位专门派人来无锡探视取证。
父亲乐于助人。一次铁路上出了点小事,父亲听说要被扣奖金,便拿出了一个月工资,悄悄替单位家境贫困的两位同事交了。
在天水时,无锡有一个亲戚要考西北的某铁路院校,就住在我们家里复习了一年的功课,终于考取了,后来也在铁路单位当了工程师,退休前任无锡公路管理处处长。
父亲年老时身体很瘦弱,住在我家近一年,每天下班回家再忙我都要跟父亲说一会儿话,亲情就在笑声中流淌。
父亲学历不高,但喜欢读书写作,最后连童话大王郑渊洁的书我都借来给他看了,他还模仿写了一些童话,孩子般地和我探讨故事情节,有时会争论得脸红耳赤。
后来我哥装修好房子,便接了他回老家住。突然一天嫂子跑来找我说父亲不行了,我急忙赶回老家,他已去了。要不是我侄儿在旁边抱住了他,他走时更孤独。
合上他的双眼,我给先生打完电话,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办完父亲后事,我像被抽空了一样,好长时间都没恢复。两个月后,我和先生就同时梦到了父亲在向我们微笑。
亲爱的父亲,今天八月八日,中国的爸爸节,你在天堂还好吗?有事记得托梦给我啊!
“这些文字像炭盆里的火星,也像蜷缩最后瘦成一具骷髅。顽皮的火星一闪一闪,孩子似的哭笑,全不顾纸钱的飞飘。而我们骑着黄昏潦草地穿过,许多往事,一步步让身体醒来 …… 抚摩着文字的火星,把它们读作狂欢……”
夜已深,我和著名诗人“一地雪”一起《坐在一堆汉字上想起父亲》,直到文字的火星把黑夜溅出了好多洞,直到文字的火星刺痛了脑神经。
父亲,永远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