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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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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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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深蓝细碎花棉布长裙

下午去联通营业厅办事,先生让我顺便带点新鲜蔬菜回家,便去了农民的小集市。9月中旬,孩子们早已开学,不少前来度假的候鸟也飞回老家,原来热闹的菜市场,一时冷清了许多。

“大姐,无花果,就剩这几斤了,本来15元的,你给10元钱全拿去吧,我想早点回家。”摊主向我递上一大包。“不好意思,我们小区家前屋后全是无花果树,现摘现吃新鲜着呢。”“5元1大包全给你,1元1斤都不到,算送给你了,就当帮个忙吧!”看着摊主干裂的嘴唇,我终于接过了他的塑料袋,扫码支付5元钱,继续向前走。

“大姐,这边来看看。新鲜蔬菜全部1元1把,都是自家种的,环保无公害啊!还有这鸡蛋,自家放养的土鸡生的,保证营养又好吃。”

我弯腰挑了韭菜、黄瓜、豆角和一包西红柿。“15元4,算15元吧。”摊主是位老大爷,黝黑的脸上深刻着岁月的痕迹,胡子倒是刮得很干净,一身肥大的军装晃来晃去,脚上一双黄球鞋全开了大口子。他殷勤地帮我分类装好,外面又套了个大的塑料袋才递给我。该付钱了,我找遍了他整个小摊也没看见收款码。

老大爷迟疑了一会儿,从一只菜筐底下摸出了黑乎乎的微信二维码,低声对我说:“扫10元钱好吗?还有5元……能不能……给我现金!”大爷沧桑的两眼写满了乞求,说着还向左右的小摊上偷看了看。

我愣了一下。这个时代,使用现金的人已经越来越少,男女老少几乎已经完全依赖于电子支付。这位老大爷是有什么苦衷吗?

“我没带现金,还是扫微信吧!”我迅速打开微信支付功能,扫了老大爷的二维码,输入了15.5元的金额,然后递过手机让他确认。他接过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看屏幕,然后点点头,把手机还给了我。

看老大爷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便开口问他,这收的菜款回家要上交?不是您自己进账的吧?

老大爷迟疑了下结结巴巴地说:“不是这样的,是……是我孙子一会儿要买练习本……我……”他随手指指远处玩的一个小孩,那孩子穿着泡泡裙,正拉着一位时髦女人的手闲逛。孙子?分明是女孩啊!

我忽地明白了他坚持要现金的原因。这是又一个出卖劳力,收入不归自己的老人。当今社会,一些老人没有自己的智能手机,出来卖点农产品,顾客所扫的码,有的是儿子的账号,有的是儿媳的账号,有的甚至是孙子孙女的账号。辛辛苦苦干了一天,回家仍是无产阶级。他们要用一分钱,都要伸手问儿孙要,甚至还要看脸色。所以有的老人很想顾客付现金,那才是属于自己的看得见摸得着的真正的钱。

对,好像我包里有硬币,我放下背包,在包底掏了一会儿,终于挖出6枚硬币放到他手里。老大爷接过钱,连声说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但我没有智能手机,不能还钱你啊。”我也笑了:“几元钱而已,不用有负担。”

老大爷用手揉了一下眼睛说,其实……其实明天是我老婆生日,我……我想给她买条裙子,也让她也老来俏一回,就是……就是还缺几块钱……”

看着他那朴实羞赧的样子,我瞬间感慨万分。转身去旁边小摊买姜时,老大爷一瘸一捌地跟过来,把一包苹果硬塞给我:“自家种的,又脆又甜,没打过药!”说着憨厚地笑了。

“他年轻时出过车祸,一条腿落下了病根;老伴脑子不太好便。儿子儿媳又不太孝顺……”卖姜老板低声告诉我。

我回转身去想再扫码给他钱,但他瞬间把码藏到了身后:“真的不用,我自己种的,这个品种好,尝个鲜吧。”

是哦,硬扫码给他,他自己也得不到钱,但我包里真没现金了。一个念头突地冒了出来,我谢了他快步往前走。

前面有两个买中老年服装的摊位,花花绿绿的衣裙像联合国国旗挂满衣架。我驻足了好一会,脑补出一位老年农妇的样子,挑挑捡捡,讨价还价一番,最后49元买了一条深蓝细碎花棉布长裙,又从包里掏出纸笔,写了几句话塞到裙子里。回身将走到老大爷摊前时,特意在老板娘给的漂亮纸袋上再套上一个普通红塑料包装袋,然后趁他做生意时绕过去悄悄放在他的一个大筐里,转身迅速离开。

回家途中,我心里突然踏实了许多。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善良始终是最为宝贵的存在,她能使贫病面前脆弱的文明坚韧起来。

公路两旁边的银杏快速向后跑去,感受着这个城市繁华和忙碌又温暖善良的气息。我知道,这一切都值得我去珍惜和守护。

人生有晴天就会有雨天,不论处在什么境况,始终保持一颗向善向上之心,当你遇到雨天的时候,才会有人为你撑伞。

在这个泛着光的黄昏,看霞光万道,浅饮一杯清茶,内心变得柔软。那位每天为要几元钱现金而时时恳求顾客的大爷,如同老墙上的斑驳岁月,都是我们人生中最好的遇见。

“秋光淡淡,含香带暖,祝嫂子生日快乐!烟火日子里,请相信幸福定会眷顾热爱生活的人!大哥,加油!”自己写在纸条上的句子和那条深蓝细碎花棉布长裙,将成为阑珊秋意中,人生的乐趣和美丽。

“你是个好人。”老大爷的话语在我耳边回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信任和善良更让人感到温暖和安慰的了。我会记住这个小经历,带着这份信任和善良,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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