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那时，村上几乎家家户户养猫。猫会捕捉老鼠，养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它吃家里的老鼠，以保护粮食。

说是保护粮食，其实，一户人家也没多少粮食，一年到头总是不够吃。于是乎，猫们就倒霉了，一只只都是瘦骨嶙峋的。我清楚地记得，隔壁阿太（曾祖母）家就养过那样的一只花白猫，瘦瘦的，长长的，见了人就“喵呜”一声，很可怜。

猫们饿得慌，就想方设法去捕捉老鼠吃。因此，家家户户都没有鼠患，老鼠都被猫们充饥了。

阿太家的猫因此存活了下来。虽仍是瘦瘦的，但精神矍铄，行动敏捷，捉起老鼠来是老当益壮，可以名副其实地封它为“捕鼠大王”。

几年过去了。村上家家户户的日子红火起来，家里的余粮开始堆成了小山状。猫们的日子也富裕了，小鱼肉骨头等也经常有得解解馋了。家里的老鼠仍少，因为有猫在。“喵呜”一声，老鼠就吓破了胆，不敢进门。

有不养猫的人家，家里有了鼠患。于是上街买来了“三步倒”鼠药。药还真灵，一下子毒死大大小小二十几只老鼠。主人把这些死老鼠都扔在屋外的桑地里。猫们爱吃鼠，见了死鼠也爱吃。结果村上的猫几乎死了一半。

阿太家的猫没死，很幸运。

死了猫的人家，嫌养猫麻烦见效慢，于是有老鼠时也去买鼠药毒老鼠。一家毒老鼠，变到几家毒老鼠。毒老鼠的最后结果，把猫们全毒死了。大概此事发生在十年前吧，也就是说十年前我村上的猫给全部毒死了。

一个村的人家用鼠药，其他的村也用鼠药，这样，几乎所有村上的猫都毒死了。

没了猫，村人便全赖鼠药来灭老鼠。说来令人感到沮丧，鼠们特精明，上一次当后，第二次便不再上当。也就是说，一种品牌的鼠药只能药一次，第二次便无效了。村人们终于无奈地发现，鼠药毒不死老鼠，却把猫全毒死了，不但是猫，连狗和人都遭了殃。

再次见到猫，阿太已经死了，是阿太的孙女儿买来的花白猫。这猫也是我村上唯一的一只猫。

以前的猫，养了小猫，都是送给人家的。从没听说谁家买猫。养了猫，都是让它捉老鼠，虽然冬天在屋檐下晒太阳时，猫会跳上人的膝盖，与人玩耍。可那也只是偶尔玩玩，从没听说谁专门养了猫玩。这次，买来的猫不捉老鼠，专门吃大鱼大肉，而且整天得给它梳理毛发，给它洗澡，和主人一起睡同一张床，简直就是一位小主人。算我村人开了眼界，主人说：这叫“宠物”，在外国很时兴，在我国南方也很时髦。

村上出现“宠物”的猫时，我听见母亲说：“家里的老鼠真多，那些老鼠药真是没啥用，一只老鼠也毒不死。那卖鼠药的都是骗子，说很灵很灵，灵个屁，老鼠毒不死，倒把村上的鸡鸭毒死了！还是以前养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