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稻香

窗外，瓢泼着一场铺天盖地的雨，这样漫天飞舞的大雨漂翠了几树芭蕉，纷落了一院嫣红，紫藤花下的秋千在迷蒙的烟雨中轻轻地摇荡，湿润的微风捎来了阵阵芳草香，伏于桌前，隔窗听雨，我听到了远方的呼喊，听到了思念的叫唤…

往昔如梦，一恍惚，再回首，已过经年。

那年，有那么一个笑魇如花的少年与我并排坐在教室里靠窗的位置，是的，那少年笑魇如花。

阳光明媚的盛夏午后，同学都在午休，窗外不知名的树上，知了有一声没一声慵懒地吟唱着，昏昏欲睡的我被眼前瞬间放大的笑脸吓得再也睡不着。那是一张像盛开在乡野里的向日葵般明亮而灿烂的笑脸，然而每当这样的笑脸在我面前绽放，我的心情就有如那立在那寒冬里摇摇欲坠的孤枝，萧瑟无依。我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新方法娱乐自己了，是买了奇形怪状却又逼真的道具动物，还是已经捉到了什么蟑螂、毛毛虫之类的昆虫？这次是想安置在我的书包还是校服口袋？准备趁我午休在我脸上画符还是在我的后背贴满画上乌龟的便签纸？又或者他只是百无聊赖地想像多数情况那样简单地把不明就里少半拍的我贬得趴在课桌上哭，而后才哄我笑…我想，不出几分钟我就可以知晓了，闭上眼睛，仰天长啸，哀悼我那现实生活中不曾存在的静美安宁的中学时代！

不是没有反抗过。

新的星期开始，升旗仪式举行完毕，回到教室，刚坐下，椅子便又开始传来频率几乎已然一致的晃动，瞬间怒火冲冠地转身拿笔直指沉浸在踢椅乐趣的罪魁祸首，准备拍桌而起，下一秒，一句‘‘你生气的时候好可爱啊’’堵的你哑口无言；采用过冷处理，不闻不问不理睬，假装淡定的后果就是，他可以在你面前喋喋不休地介绍各类品种变异的昆虫，期间还会亮出那么几个将旁边的同学吓跑，无奈，我也会腿软，最后，所有逞强均以失败告终；也试过利用蛮力暴打他一顿，可怜自身抵不过他的人高马大，他的一只手就可以将你隔离一米之外，连衣角都碰不到，反抗不了了之。

身边，也有几个可爱的好朋友，女生之间的情谊就是那么的神奇美妙，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学习，聚会，游玩，可以一起分享自己的小秘密…除了回家的时间，我们可以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全人类都知道那个少年的桀骜，于是，不敢明着挑衅，她们就偷偷为我打抱不平。课上传纸条的时候，在他的名字后画个大大的猪头，趁他犯困的时候往他身上贴便签，在他值日时假装不经意地往地上多扔几页纸…诸如此类小‘’报复‘’，都让我乐得不可开交。

后来，功课渐渐忙了起来，面对他也渐渐地习以为常不再花心思回击了，再后来，他依旧挂着让我心惊胆颤的笑脸，却不再把我弄哭，只是开始‘‘袭击’’我的学习。时不时对着茫然的我不厌其烦地讲数学题，用尽奇招威逼利诱我背英语记单词，一遍遍态度严谨地给我演练与课程相关的化学或物理实验，并且还会给我写下一连串的方程式…

是的，他依旧张扬却不再跋扈了，他会给考试失利的我加油打气，会帮我分析问题所在，我们开始畅谈梦想，展望未来，对了，每当我心情低落偷偷躲起来抹泪哭泣，也是他一次次地找到我，给我讲笑话唱歌曲，听过很多单曲，重金属摇滚，嘻哈民谣，浪漫抒情…很多很多都曾让我深深地沦陷过，不过，唯一一首在记忆的长河里没有被时间冲淡旋律的只有JAY的那首《稻香》。因为，他第一次给我唱的时候，我是在逆光中仰望他的，‘’追不到的梦想，换个梦不就得了，童年的纸飞机现在终于飞回你手里‘’，他刚好唱到这句，那时候我觉得，无论他的梦想是什么，他终将实现，于是我也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我也该去追梦了。也一直很喜欢里面的其他歌词‘‘珍惜一切，就算没有拥有’’‘‘功成名就不是目的，让自己快乐快乐这才叫做意义’’…

开始奋笔疾书的午后，不经意间，抬头仰望明净深邃的万里长空，我看见宛若白莲般纤尘不染的浮云随风翩舞于天穹，温暖明媚的阳光穿梭过云隙一缕缕洒满了校园，教室门口的木棉花不知何时已缀满枝头，殷红肥硕的花朵在阳光的闪烁下如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绚丽、夺目。

才惊觉，日子就在我们嬉闹与执笔相向的指缝里悄无声息地过了一季又一季。

有人说，人生就像一场盛大的筵席，总有散的时候，于是，转眼，毕业了，我们就那样分别了，分开得那样的匆忙。

而今，已有很多年没见过那个笑魇如花的少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雨夜想起他，或许是因为我们最后携着同样的念想共同踏进考场的那年的那一天也是充满着这样铺天盖地的雨水，也或许是因为是想起了每次脑袋空白都有他在身边喋喋不休，我记得最后的最后他还给我唱了一遍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