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蒜皮

周延辉

我家就住在小镇上那条叫＂裤裆街＂的小巷子里。在小巷的路边，一排红砖灰瓦共有10户人家，每家对门都有个用板条或是苕条夹成的小院子。

我家排在第三间，左边第一家就是张婶家。邻居张婶挺令人讨厌的，说起她大家都会皱眉头。

记得有一次，轮到我家收电灯费。我刚到张婶家告诉她家的费用是3角5分，一脸横肉的张婶就嚷嚷着说这个月的电灯费我算的不对，多算了5分钱。“哎吆吆，你个高才生，这是你算的账吗？”张婶的话气的我眼泪都掉出来了，末了也没给，还是我从冰棍里挤出了5分钱替她交上。

一年的秋天，各家的小院里都有了收成。有的家种豆角，有的种小白菜。这天一大早，张婶就站在自家的院子门口破口大骂：“哪家的牲口没看好，把我小白菜偷了一把。” 她拿着笤帚杵在门口，一副打人的架势，邻居们都远远地躲着。

这天是周日，做居民小组长的妈妈挨家通知，晚间6点在镇上东侧的打谷场院放露天电影《铁道游击队》。人们一听都乐呵呵的期待着时间早点到来。

夏日的傍晚微风习习，张婶也带着儿子小宝抢先来到了场院找了一个比较好的地方坐下来和人聊天。

电影开始了，场院里坐满了人。时间好快呀，还在回味中，电影就散场了，人们三一伙俩一帮的谈论着电影。刚到家门口的张婶发现自家小院里的鸡窝门开着，一只白母鸡不见了。她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我就指望它下蛋给小宝进点营养，哪个挨千刀的偷了我的鸡呀！”说着，又哭起来，边哭还不忘记骂人，“哪个王八犊子啊，哎呦！”。她让做居民小组长的妈妈陪她去破案。邻居们住着，妈妈有些畏难。“不行，你必须陪我。”她拽着妈妈就往各家走。

她先到邻居李叔叔家，门也没有敲，开门就闯进屋子，见李叔叔和栓子正眉飞色舞地演《地道战》的精彩场面，就唉声叹气着说，“咱到下一家吧”。桃花阿姨家的地板太干净了，她犹豫了一下，带着泥土的脚没有迈过门槛，站在门口怯怯的问桃花：“我说桃花，你今天晚间看电影去了吗？”“是啊，我去看电影了”“你说说演的什么呀？”桃花重复了一遍大概的内容，张婶才悻悻地离开。见马桂兰家没有点灯，她和妈妈说，先去那几户看看。她又连续问了几户邻居，仿佛一个老公安破案高手，“今天晚间干啥了，和谁在一起了，看电影演的啥了”等等。她到何叔家还没等问完，就被何叔呛白了一顿，“你精神病吧。”她无语，往回走。

这时候，她又路过马桂兰家，就对妈妈说：她家这么早关灯，会不会有啥猫腻？电影开始前没有见到马桂兰，她会干啥去？说完，她咚咚地敲起门，许久，马桂兰才开门，更加深了她的怀疑。果然，马桂兰家没有去看电影。张婶来了精神，因为马桂兰比别的邻居软乎些：

“看电影了吗”“没有啊”，“家里来客人了，就没去。”“来客人了？”给客人炖鸡吃了吧？她仿佛闻到了鸡肉飘香的味道。张婶站在马桂兰家的厨房里，悠悠的月光从厨房的小窗户里照进来，因为厨房的门半开着，有微风吹过，她忽然发现厨房地上有片白花花的东西在动，有的还悄无声息跑到她的脚下，她顿喜，大声嚷着：“啊，抓到偷母鸡的人了！”“快看，鸡毛。”“什么鸡毛，哪来的鸡毛！”她兴奋地指着地上说，“看，鸡毛。”吓得马桂兰赶紧辩护：“不是鸡毛，蒜皮。”“是鸡毛！”“你看看，你看看！”厨房灯被马桂兰拉亮了，张婶张口结舌，“这，这……明明看到的是鸡毛嘛！”

原来，马桂兰晚间剥了一碗大蒜，吃完晚饭后马桂懒得清扫一地蒜皮……

张婶哭丧着脸走了。她只听说她丈夫出了事故，一个人带个孩子，日子紧巴巴的。马桂兰想着张婶家的处境，虽然很生气，可她还是走了出家门。

第二天早上起来推开房门，张婶见鸡窝门关着，隔着缝隙见到有鸡啄食，忙打开一看，嗬，怎么跑进来两只鸡呢？除芦花鸡外还有一只黑色的母鸡……

她知道邻居们不喜欢她，也很少走动，可还是兴奋地嚷着，招呼着妈妈，“春她妈，快来看。”妈妈隔着窗户偷偷地笑了，“还鸡毛蒜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