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念父亲

江西 临川 第十六中学  老鱼传奇

昨天球场闲坐，同事看我满头头屑，随手一动，漫天似雪飞，小姑娘没见过这场景，不禁哂笑，我说，你是没见过我的老爸，那才叫壮观。父亲农歇之后总喜欢坐在老屋前的青石板上，唯一的爱好就是扒头发，那时情景，令我终生难忘。

一生忠良本分的老父亲，离开我已近10年。我念书时，家极贫，体甚弱，较同龄人瘦小很多，常步行山路十里之余，每逢周五下午回家，每近村口，总能看到父亲在马路旁边的田地里劳作，看到我，总是远远的憨笑着对我说，要礼拜六了，回来了。以前觉得就是这样子的，后来长大才晓得，父亲是算好时间在那等着我回去。这种等待，一直持续到我在外乡参加工作。如今，那块地已杂草丛生，荒芜好几年了，可每回老家，经过那里时，总要看看，总会念起。

09年买房装修时，老父亲到学校长住了一段时间，帮我运砂土，搬材料，拌水泥，楼上楼下，兴奋而不知劳累。父亲骨骼惊奇，脚粗而宽，力大于常人，不喜做细活，粗活不惜力。他为儿子能在城里买房感到由衷的骄傲和自豪。

装修完之后，父亲回乡下去了，后来竟不曾在我家住过一宿，每次来时，总是静静地坐椅子上，等着我女儿散学回家，吃完饭，就又回去。临出门，总要对我们说，好好带妹崽（方言：指小孩的爱称）。想起母亲曾对我说过，父亲对你两个姐姐挺好的，虽然家境贫寒，家中子女较多，并不能给她们什么。现在想来，老父亲虽终其一生都在偏远的山村，却也从未劝我们再生一个男孩的事。他对女儿、孙女的看重始于最真的血缘和对生命的本原尊重，这种朴素的平等的想法，在我看来，是难能可贵的，也给了我待人处事方面很好的影响。

因为父亲是家中长子，自然的接手了我们村里“八仙”的事宜，没成想，这个事却成了父亲这一生记挂上心的事，父亲不嫌脏，也不忌讳那些离世的老人，这大概印证了老话“刚则无敌”的道理，父亲用他那双粗糙的手把那些老人收拾得干净体面，无论老人是贫是富，父亲都给了他们最后的尊严，每逢这事，那时的我总觉得父亲充满神秘，具有某种神奇的力量，突然变得老高大了。父亲做这些事几乎不计酬劳，东家让其带回来的一、两碗大肉是昏黄油灯下最珍贵的物品，赛得过时下任何的飨食。因父亲木讷，不善算计，好强的母亲总是轻看父亲，但唯此一事，母亲是满意和喜悦的。有时回家和母亲聊起这段，母亲的眼眶总要湿润的，老父亲带给她的难得的村人的尊重，是要温暖母亲一辈子的。

父亲小时候生活应该还算富足，被宠极多，后家道中落，他父亲挣下的一些家业消蚀殆尽，自此便不得不辛苦劳作。父亲不善言辞，给我的教育不多，但说的一些话，却极深刻，父亲说，人有五不笑，不笑天灾，不笑人祸，不笑贫穷，不笑疾病，不笑失落。这也许来自于他自己的生活体验，也许来自他受过的不多的教育。现在想来，这些话里面包含的宽容，大度，善良简直是普世的为人准则。

            2018-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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