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日常（组诗）

1、回乡

在哪里过年从来不是个问题

母亲在哪里，就回那里

这么多年回乡

我选择火车，绿皮的那种

太阳下山，我上车

太阳升起，我抵达

起止之间是一段潜行

沿途我可以抽抽烟

想想老娘

我可以想想老娘

捋捋又添了几根的白发

枕着车轮滚滚，睡梦里

江河，村庄，炊烟，鸡鸣

绿皮车就钻出黑夜的胸膛

而我，经过一夜的酝酿

不慌不忙地沐浴在家乡的阳光

电话里母亲春姑娘般地细语

细宝儿，到站了吗？

2、除夕的晚餐

除夕的晚餐，应该

大而全，荤素搭配，热气腾腾

显得丰盛、热闹、喜庆

可我只想喝老家的青菜汤

绿汪汪的

有点苦，清爽

母亲嘴里说这像个啥晚餐

还是把青菜汤加点米饭煮成泡饭

再切一碟羊肉，说

肚里有米，一年不慌

饭中有肉，身体健康

我吃得

一肚绿水

满园春色

3、拜年

初一早起

给母亲拜年

我说：妈妈，如意吉祥

母亲说：儿子，身体健康

母亲去庙里给菩萨敬香

骑上电瓶车，载着一年的期望

母亲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

老家的宅院便有童年的歌谣回荡

那么高远

那么空旷

虚空中

母亲匍匐佛前

鼓，敲起

磬响

4、家乡如画

初二的太阳很好

封闭的阳台温暖如春

油菜地里一两朵油菜花悄然绽放

远处，一列空货车候着进站的指令

远与近之间绵延着麦地的绿色

散落地头的桃树、梨树、银杏空着枝

萧索着

我，点上一根烟

泡杯茶

听一曲《等待》①

我知道

春天不远

5、返程

初三，我要返程

晒好的馒头干

煳好的荞麦粉

腌好的腊肉香肠大鲲鱼

叠好的桂花芝麻花生馅的大汤圆

熬好的蛏干

炸好的春卷藕饼

采好的青菜豌豆苗

冻好的青豆蚕豆

陈列于桌上地上

这将是我的行囊

对不起

我带不走全部

我懒惰的手臂只能拉走一个拉杆箱

那里还必须给我的电脑留个空间

带不走的留下

留下的都用母亲的目光看着我

拉起拉杆箱

轱辘吃重地叫唤

每一声里都有一句家乡

6、家乡的雪

初四，到京

倚在办公室的窗前

长安街上车辆稀疏

翻看朋友圈里家乡的雪景

应该雪来时我正走

这场雪算是错过

儿时听得大人对下雪天的生活这样描绘

雪花儿飘飘

馒头烧烧（指烤馒头）

烟台儿咔咔（指敲打水烟管里的烟灰）

花生米剥剥

哦，家乡

那洋洋洒洒的雪啊

此刻，北京

艳阳高照

7、接财神

初五，点开朋友圈

满屏都在接财神

财神有些迷茫

不太适应电子时代的虔诚

孤独得像个幽魂

等春暖花开吧

找个燕子衔泥筑巢的人家

归位神龛

那时财神是幅图

香烟缭绕

如祥云

8、儿子生日

初六是儿子的生日

6点，儿子从北京的东南角

迈向北京的西北角，去上课

儿子的侧脸像我

儿子的正脸像妈

儿子带上门

就把我们的样子带走

我们想儿子的生日怎么过

老婆预订了披萨

（儿子不爱吃蛋糕）

晚上我们围着吃披萨

彼此的目光就是生日烛光

儿子一笑

就都是我们笑的模样

9、老友小聚

大家都忙

还是约了初七聚聚

原来都是同事

也如兄弟

单位散了

兄弟们散开了

有的在南

有的在北

开始一年一聚

后来几年一聚

这次间隔了三年

我们一碰杯

酒水便溅出三年的空格线

任我们嘻哈地填空

做着一份岁月的作业

当然，笔迹随时光也会渐淡

①注：《等待》为电视剧《汉武大帝》片尾曲，韩磊演唱。

2019.2.17